一读小说 » 武侠仙侠 » 江辰传奇 » 第384章 山上仙人

第384章 山上仙人

    人生如逆旅,有聚有散。

    折柳依依,聚散流沙。

    肉眼可见,心之所感,漫长岁月长河里,一次次离别与相聚都如同乘坐舟船泛湖游玩,没到一个渡口,总会有人离船上岸,又有新的人登船,继续赏景。

    有些人离开了,有些人聚来了。去留无意,随喜缘分。

    每个人的离开或归来都不由自己心意,有时不想与任何人分别,但最终仍分别,在下一个渡口,会有幸遇到吗?

    人生总是由很多个不确定汇聚在一起,形成一个确定,分分合合,最终走到了唯一一条路上,为了在下个渡口重见,总要付出高过正常理解的代价,至于结果却不强求了。

    这是一种坦然,更是一种解脱。

    华山剑庐。

    雪白玉笛,纷至沓来的剑气流转道人周围,形成一个个零星点点的白色气流,如同一颗颗雪片,飞剑激射而出,跟着便有无数流星般的光点融汇贯通,朝四周崩散,最终打入面前的一堵墙壁上,整个墙壁都出现一道道火器炸裂后的坑点,只透对面,一个个圆点缝隙,都能直接看到墙壁后面剑庐的大致布局。胡古道戟指一抽,笛中剑在半空如听宣召,如获大赦,缓缓飞回,两头剑尖迅速龟缩入鞘。

    它在主人四周轻快飞掠,登上一处山巅后一掠而下,真如世俗眼中山上仙人风姿,遨游天地间。

    笛中剑虽然品阶不高,但实际飞剑威力丝毫不亚于一件先天灵宝,只是相比江辰或是诸多天上仙人手中那柄“一星观”法宝而言,不只要珍贵多少倍。飞剑面对自己最为亲昵的主人,真如乖巧女子面对情郎般,小鸟依人之温驯亲呢,这种可爱样子也只出现在胡古道眼中,若是换做他人,看到的大抵都是飞剑最为凶残霸道的一面。

    笛中剑随着胡古道戟指而转,身周都隐隐浮现出一道道流光溢彩,它并非胡乱飞行,而是灵犀画符一般,极为规律的按照一定飞剑轨迹行走,若是经由江辰、空空儿一类懂得精妙剑术《戮剑图》的超级强者看来,都难免暗暗吃惊,这飞剑有意无意,或是刻意为之的某些举动,都是一次又一次在书写着胡古道对《戮剑图》的领悟,虽然同出一源,某些基础飞剑姿势极为相似,但大致上还有些许区别,只是这就完全取决于胡古道对《戮剑图》的理解了,殊途同归。

    胡古道仗之华山一块风水宝地,整日暗蕴玄攻,修炼浩瀚气内观养气之法,同时虽然笛中剑在外飞驰畅游,如同寻常百姓出门行走锻炼一般,但内在剑基还是存在于胡古道的丹田中,如同家庭宅院一般,即便一天在外,每到夜晚总要回家睡觉一个道理。

    笛中剑虽然有蕴养出剑灵的机会,但此刻正是缺少那千载难逢气机时刻,倘若机缘不在,一步之遥也需要千锤百炼,但若一个人有大机缘加身,往往便会误打误撞,以运成事。因此,时常会有“运气也是实力的一种”之类近似谬论,事实上大有学问的说法。

    只见没有丝毫呼吸迹象的笛中剑,偶尔显露出的姿态观感,像极了少女怀春,情窦初开,面对胡古道都有着跃跃欲试之感,胡古道又一挥剑,笛中剑剑气浩荡,竟在半空隐隐显现出陈巨阙的身影,如美人出浴,天女下凡,登临于半空,俯视下方的胡古道。

    四周气息迅猛涌入她体内,飞剑如鱼得水,十分畅快,疯狂汲取此方天地间的本源灵气。况且华山之巅在凡俗眼中的山巅与胡古道所认为的山巅截然不同,二者并非本质差别,而是胡古道所在剑庐更在华山之巅之上,如登云端,遨游天际。

    于是这一刻,山巅终始的死寂沉沉,与飞剑带来的轻快浩然之气形成鲜明对比。

    就仿佛一座空荡荡山巅,豁然开朗,真有仙人驾临。

    所谓孤山、荒山、野山只因没有仙人居住就显得枯寂阴森,没丝毫灵气,任凭你是多高的山,多茂盛的葱绿森林,都无济于事。

    但一道有仙人在此居住,就会截然不同。

    因此,时常有隐士居山中,一箪食,一瓢饮,不改其乐。

    山不在高,有仙则灵。

    何为仙?

    人登山而居者,仙也。

    胡古道,便是华山仙。

    有诗云:考槃在涧,硕人之宽。独寤寐言,永矢弗谖。考槃在阿,硕人之薖。独寐寤歌,永矢弗过。考槃在陆,硕人之轴。独寐寤宿,永矢弗告。

    这是清晨时的场景,胡古道最喜欢的生活方式,莫过于无人打扰,与剑为伴,早晚练剑,中午睡觉,好个安然惬意。

    临近正午,就在山下山林道旁芳菲小径上,有一队打南来的行走队伍,最前面走来一男二女,鸳鸯戏水还个麻雀,有说有笑,看上去应该是江湖中的年轻小辈的青年男女,为首男子约弱冠之年,身量在七尺三寸许,容貌清丽,身形伟岸,眉目清朗,行步舒缓,给人以如沐春风之感,很有些富家公子读书种子的味道,这样的男子放在如今江湖中,都是站在人群中一眼就能注意到的俊美角色,不同于正儿八经经历过杀场历练而出的狠辣角色,男子更像是打小被家族养尊处优惯了的宠娇儿,只是身后背着的那柄古朴宝剑,才更显得男子有了几分少见的英雄气概,那张清丽脱俗外表下始终隐藏着一颗仗剑天涯的侠客心。

    男子身边两侧并肩而行的两位女郎也是双十年华,样貌都堪称绝美无双。

    左边的女子垂眉低睫,虽不及男子秀美夺目,但身姿丰盈婉约,面色绯红嫩滑,吹弹可破,身穿淡粉袍,娇羞之态溢于言表,如霞舒云卷,赏心悦目,十分可人。

    右边的女子相对成熟些,容颜清秀,面形饱满腴嫩,双眉细长,杏眼盈盈,眼神明亮,似有仙女之姿,婉转婀娜如敦煌壁画,清丽脱俗。

    两个女子都是痴情种,一路走来,一边行路一边注视身边的男子,神态温柔,含情脉脉。只是二人有意无意隔着男子对视时,眼中都难免露出对彼此的厌恶之情。较为成熟的女子抖着胸前沉甸甸的几两肉,目光轻蔑看向对面娇嫩欲滴的女子,心中冷笑“全身上下不见几两值钱的肉,还和老娘抢男人?”

    对面女子虽然温柔善良,脾气姣好,却也受不了对方如此不怀好意的盯着自己,低头看看自己,又去看对方称呼为“姐姐”的女子,心中油然升起一股自卑感,暗暗道“吃什么长大的?”

    但二人都是心思极为善变之人,但凡女子,古往今来都是聪明的极多,愚蠢的很少,男子相对较好,是因为历朝历代只有强大的男子才能得到更多珍贵资源,因此除非家族庞大,有底蕴、有根基、有人脉、有靠山……除此之外,寒门若想出贵子是极为艰难的。这就形成了一个很奇怪的生物链,单指男子而言,优秀的士族男子妻妾成群,而底层男子则断子绝孙。因此,但凡有志之士,虽出生寒门,亦有万丈豪气,身后空无一人,面前一片漆黑,就只有自己一路披荆斩棘,某个好前程的唯一道路,若非如此便真的是死路一条。

    因此,历朝历代的男子发家,不论是豪门大族或是寒门末族,男子向来都是依靠自己的很多,一路走来,无人扶持,步步血泪,势必嫉恶如仇,此话不假。

    而女子只要学会把握人心,特别是自己身边男人的心思,往往便可成大事。

    这两个女子无一例外都是豪族出生,与其说三人行一路生出真感情,倒不如说在一切以利益为前提条件下,三人的感情才是最为真挚与牢固的。

    只是两个女子聪慧有心机,男子又何尝是寻常蠢笨之徒?但凡大族子弟,争权夺利,哪个不是一步一步从艰难境地走出来的。小小年纪便具备了狐狸心机的潜质,只是很多时候不乐意说罢了。

    那男子若非不是聪明绝顶,心里深沉之人,又何尝能够将二女牢牢掌控在手中,让她们自行勾心斗角,男子便稳坐钓鱼台,坐山观虎斗,好不惬意。

    在三人身后又跟着一队十三人的家丁仆从,其中有四人扛着大轿,轿内放着诸多玉器美食,名贵之物,甚为奢华。

    大轿后面跟着七人一队的部曲扈从各个手持刀,很是威风。

    大轿两侧,各站着一持刀持剑武者,二人身着同样制式服装,粗狂身材,是江湖中少见的花架子,各个膀大腰圆,威风凛凛。持刀者手臂粗犷厚重,脚步沉稳有力,正常行走,每一步落下,地面都会发出一阵阵沉重声响,显见内力极为深厚,练的是一套罕见的精铁外家功夫,内力为辅助,充斥身躯,但以武者境界划分,持刀者起码应有七品实力。

    持剑者,相对轻快些。脚步虚蹍,如同蛤蟆粘地,甚为轻快,轻快之中,又有些许粘连之感,极为跳脱。身形相对持刀者精瘦高挑些,却异常灵动迅速,显然轻功身法堪比一绝,至于内功方面,一看之下,便即了然。

    只见精瘦持剑男子,每行出一段距离,脚步身法行走方式又与之前无异,仿佛隐隐中在寻着一种规律行走,原来这男子走的是九宫桩的内练身法,形似八卦,罕为飞九。

    有诗云:

    洛书梅花两仪生,阴阳九宫桩内行。

    八卦步法惊奇变,鸿鹄梭林倭轻盈。

    乾坤本末避其真,虚空闪进势如风。

    四象翻转天外现,顺逆九宫寻不停。

    惊弓步调终玄妙,踏破八方势如牢。

    浅龙行水浪涛岸,急速进身有万千。

    春意正是冬来路,太极幻化众生苦。

    不知人间多磨难,随遇而安身是胆。

    相比之下,持刀者虽然运刀招沉力猛,持剑者行剑行云流水。

    二人一个运刀在重在狠,一个行剑曼妙灵动。

    各有所长。

    二者并肩而行,便给人一种势均力敌之感,相比之下,所练身法外器皆各不同,却也彼此相辅相成,各有胜劣,一看便知是常年经手而练的练家子。

    这二人虽然都身负绝学,却无一例外成为了青年公子手下追随的门客,这一趟出行远走,任务繁多,为首紧要一点便是在保证青年公子安全的前提下,前往华山,明面上是旅游登高,其实真正原因,也分外明了——不知从何时起,有人传出,天下第一剑仙胡古道隐居华山,多少年来,登华山之巅的游人旅客数不胜数,胡古道隐居华山近二十年,仍霸占第一剑仙名额,无人敢挑战权威,但若说登临华山寻找千秋居士,在一些人眼中,也是不可能的事。毕竟听很多从山上下来的游人旅客说起,华山之巅一片光秃秃的,哪有什么剑庐?更别提剑庐内居住的剑仙了。

    青年公子出生泸州武林世家,祖辈姚冲,曾与辽东镖局余姚并称南北二姚。祖辈开创古武狼拳一脉,专以攻打敌人周身脆弱为主,是典型的出招即杀手,不死不休。与后世简化传统武学不同,古武向来都是以杀人为主,古代拜师学艺,弟子要先交清学费礼品,在师傅家免费做事三年,三年后,才有望得到师傅口口相传的精深武学,但凡能学成,有所成就者,一入江湖,很快就能名声大噪。

    功夫,乃杀人技。

    对于古武一脉传承而言,此话不假。

    别看青年公子身形瘦削,容貌清秀,看上去若不经风,是那连寻常人都能一推就倒的中看不中用的可怜模样。事实上,身上肌肉紧致,棱角分明。身后配角名“黄泉”,乃家族世所相传,泸州姚氏除了狼拳一脉相承外,还有一套奇巧诡谲的剑法更令人所瞠目,拳为狼拳,剑为绝顶。

    以“行云流水,积水穿云”为剑术八字真诀。

    与拳术十打十的狠辣招招致命不同,剑法尤为灵动快意,招式奇特,专趁敌不备突袭杀手,一招毙命。

    这趟上山,名义上是寻找胡古道切磋,实际上并非心怀好意。

    别看青年公子样貌清秀,心中却阴沉险恶之极,这一路行来,见过不同于家乡那边的花花世界,毕竟在家乡泸州,因为有后台家族的缘故,青年公子即便在泸州称王称霸,横着走都没人管,但一入江湖深似海,泸州虽是刘宋一州之境,实际却是九州最小的一块地界,真正游历江湖,青年公子才明白,江湖上的很多事并非靠打打杀杀就能解决,而有的时候,打打杀杀非但解决不了一些事,更会惹祸上身。

    江湖不是打打杀杀,江湖是人情世故。

    但如何运用人情世故?

    最为重要的一点,首先自己要争气,自己要出名。

    诚然青年公子在家乡那边已经算是一个不大不小颇有名气的纨绔,但放眼天下江湖,仍是名不见经传的小字辈。虽然他本身武学造诣不俗,身边还有两位强劲的七品武者。

    但江湖是藏龙卧虎之地,很多人表面上看,并无过人之处,实际处变不惊,是个扮猪吃老虎的牛人。

    而青年公子打小嚣张惯了,更对一些江湖人嗤之以鼻,打了对方只为扬名,那也是白打了。至于真正的一些高手,包括扮猪吃老虎的狠角色,更是不屑与青年公子斤斤计较。

    由此的来的结果,便是他年轻轻轻,就养成了目中无人的高姿态。

    一个人,在高处呆的久了,就不能下来了。所谓,高处不胜寒,真正的强者懂得藏锋露拙,扰乱敌人,以此避免给自己带来不必要的麻烦,而青年公子却始终认为,自己有实力,就该让别人知道,何必去藏锋露拙?

    他的思想,在某种程度上讲是没有错的,但一个人若是高傲自大,始终不懂谦逊之道,只能为上,不能处下,便会出大问题。所谓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又言之,江海之所以成王,在于善下也。

    青年公子可不信这个邪,为了让自己以最快的速度扬名江湖,美其名曰“光宗耀祖”,青年公子选择了江湖盛传已久的绝世剑仙,千秋居士。

    这老头怎么着也有小百岁了,竟然还生龙活虎,不愧是修仙者。

    青年公子时常想,练武的与修仙的,向来井水不犯河水,是典型的两个路数,但万法归一,这世间有修仙者成就仙道的,自然也有武者以武入道。但那些以武入道的超级强者,无一例外都是传说中站在顶峰的武者,近现代,还真未出现一个。

    青年公子虽说心性傲慢自大,面对一件相对重要的事,却也是打起百分之百的精神去应对,当他来到华山,由山底沿着唯一一条登山路途,缓缓登高时,也在暗暗运转内功心法,体内气机不断升起,气血翻涌,登到一半山路时,已经运转完毕一轮小周天,如同战斗前的热身运动,青年公子预计上山后,能将一轮大周天运转完成。与此同时,青年公子体内气血流畅,暖意上涌,胸腹直至丹田隐隐有龙盘虎踞之势赫然爆发,每行一段距离,将走桩八卦运转完成,就会在体内发出一阵阵虎啸龙吟之声,势头凶猛,真如山林间蹿出了猛虎与蛟龙,这是泸州姚氏独门运功之法,也是天下江湖,少有的古武传承一脉内功精髓,统称其为“虎啸龙吟功”。

    初春时,积雪成水,山下形成了一条只有在初春这一时段有幸看到的独特风景。

    一条小溪流,没有支流汇聚,抱着一条道走到黑的必死之心,小溪流只有进的水,并无出的泉,就等着阳光照射,晒到干涸,才算罢休。

    山下不知何时盖了间茅草屋,有个宰猪屠夫独自一人在此居住。他倒没有江湖中那些贪图名利之人的想法,虽然与胡古道只是一山之隔,来往之间,若是寻常人登山行走也要两三个时辰才能到顶,这屠夫年轻时也是当地赫赫有名的一霸,干屠宰这一行也有近三十年的时间,虽然从未练过武学,但一身沉重臂力,堪比武人外门横练功夫,与真正的江湖人相比,也所差不多。只是,这汉子从没和人真正动过手,便是寻常武夫之间的切磋都不曾有过。

    因此常常一人一身肌肉也不过是中看不中用罢了。

    如今年过五十,已是中年以末,当初在城内开的那家屠宰铺花高价钱卖给了当地富户,改成了一家大酒楼,据说因为临近市镇中心,生意是出奇的好。

    屠户近些年颇觉得有些力不从心,夜晚入睡后,时常会做一些稀奇古怪,恐怖至极的梦,不单如此,独自一人生活的屠户,越到老越觉得自己身体大不如前,时常有莫名其妙半夜浑身疼痛欲裂之感,就像是有人拿着砍刀在他身上不断的劈砍,常常睡到后半夜便会疼得他醒转过来,再也睡不着了。

    如此几番周折,整个人便更加憔悴。

    不知是听了哪家算命的先生还是自己心有顿悟,弃了原先的勾当,带着卖屠宰铺换来的一笔不少银钱,游历大江南北寻找能为其解惑的高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