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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章(云苓篇)

    月夜发暗,皇宫一隅香烟袅袅,但是皆不是熏香而是檀香。雪沁身着着白色的闪缎旗装,带着镶着四色南珠的扁方,缓缓走在宫道之上,后面尾随着一排宫婢,一个个皆是华服锦衣,样貌标志,一个穿着华丽的婢子问道:“娘娘,后殿太妃所住的地方已经偏离大殿很远了,您还是不要去的好,那边常常有些疯了的嫔妃,会给您添麻烦的。”

    雪沁望着天空上的一轮皎洁的月光,心中不禁叹了一声,不能不去啊,昨日六格爹亲自来到宫中要求雪沁看望一下云苓,今日毕竟是云苓的生日,云苓的性子一向好强,今日今时这太妃的日子一定不甚好过了。雪沁心中其实是恨她的,只是过了太多的事情,将一切都看淡。

    这残喘而不容忽视的半年,先是孝和公主嫁了,然后又是永琰上位了,福康安被贬了,一连串的事情让雪沁体会到了什么是帝王之家,什么是权术之争,来往之间,是谁多了是谁少了都是说不明的。

    宫中路途慢慢,雪沁走了大半阵子方才到了栩昆宫,只是顿了一会儿,思想已经全部都飞走了,第一次在这里领了云苓给的孔雀妆化织锦缎子,第二次又同云苓一起灭了掌事,还有数不清的第三次,四次谋别人,谋自己。终究是一个下场,结束。

    好了便也了了,雪沁徜徉一阵子,缓缓的迈动步子走出了这间曾经辉煌,曾经荣宠的屋子。里面一声笑靥传了出来,新进宫的两位嫔妃住到了这里,今日真好是皇上临幸的日子,那位嫔妃在沐浴,水声:“哗啦,哗啦的,透着欢快的劲儿。

    新人笑旧人哭,后宫永远是这样,以色侍人难免被冷落,以才侍人,难免鸟尽弓藏,兔死狗烹。雪沁拉着帕子走出了殿阁。

    在宽阔的宫道之上,远远的看着一丝明媚带着一抹明黄,耀眼而匆匆的往过走,雪沁在意识到躲避一下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永琰,奥不,应该说是嘉庆帝疾步走过来,说道:“雪儿,怎么还不去休息,莫不是为了要见朕一面才专门等在这里?”

    雪沁淡淡笑道:“臣妾又不是小孩子了,不会为了一点小小的自私来给皇上添麻烦的。”

    永琰颜色一变,低头抚着雪沁,说道:“现在的你,还是这个样子。”然后看了一下后面的宫殿不禁凝神,淡淡说道:“你不会是想她了吧。”

    “嗯,”雪沁迟疑一下说道:“不是,父亲昨日来过说今天是云苓的生日,希望我能探望一下。”说着小心的看着永琰。

    雪沁知道现在的云苓在永琰这里是禁忌。永琰上台一向支持九阿哥的和珅一定不会甘于臣服,而最好的办法便是先动手,所以永琰在先帝守灵的时候便动手,将和珅赐死,至今雪沁还记得当时的情形。

    先帝乾隆享年八十五岁,寿终正寝,子宫尚在宫中停放之时,也就是众大臣都疏忽的时候,雪沁果断的向永琰提出杀和珅,永琰尚在悲恸之际,有些犹豫害怕众臣觉得不妥的时候,雪沁以妃子的身份调动了宫中内殿的侍卫,加以小计谋诱骗和珅为先皇守灵,然后将其困在灵宫之中,达三天。

    永琰得了先机将和珅党羽以及家中全部搜缴清楚,在三日之后便降了赐死令。和珅的家人涉及到孝和公主与驸马,便没有诛灭,只是留了部分财产于公主。

    雪沁还记得当日孝和风尘仆仆的拿着一块玉来找永琰的时候。

    满面泪痕,鬓发未梳,跪在殿外一天一夜,恳请永琰放了自己的公公和珅,但是永琰还是心狠了,一个人到了这个位置确实不得不狠,若是不狠便没有了一切,他狠了,但是狠不到自己身上。

    雪沁在看到孝和头顶的那块玉的时候便明白了,永琰是无情的,对这些人都是无情的,而他理解的情,只有对对的人才是情,对错的人只是孽。

    孝和走了,失望的走了,离开京师远赴回疆了,同时也将云苓所有的荣誉带走了,先帝驾崩了,最得宠的格格也没了,自己只不过是一个年轻但是垂垂等死的冷宫妃了。终究永琰这步棋她是走错了,他没有估计亲身骨肉这层关系。

    云苓之后一面都没有再见永琰,她的心也彻底死了。

    雪沁想到这里嘴角不禁露出了一丝笑意,淡淡的说道:“皇上早些入寝吧,臣妾先走了。”然后一施礼,连忙离开了。

    “你在怪我吗?”永琰的声音从后面传来,郎朗的。

    “没有,我知道。”雪沁说着,远远的做了一个揖。然后继续往太妃所走去。

    凉风袭袭,永琰站在原地,大太监手中的灯火还是时明时暗的。

    一会儿,大太监说道:“万岁爷,进去吧,外面冷。”永琰还是呆呆的站在哪里看着远去的白色身影,又看了一眼栩昆宫的牌子说道:“回去吧,今个在御书房过。”

    “咂”太监连忙说道,然后一行人又徐徐的走了回去。

    雪沁走了很远,宫婢开了一扇大红色的宫门,然后到了另一个宫殿之中,只是这边要比前面荒凉许多,众多的小院落分布着,丝毫没有雅致的感觉,有的只是死寂。

    走到一间小院落中雪沁停了下来,宫婢叩了一下门道:“庆妃娘娘道。”

    庆妃是永琰给雪沁的封号,庆同沁,谐音过来的,还有一件事便是这个庆同永琰的养母,庆大妃是一样的。

    里面一阵小宫婢的收拾声,过了一阵子门被打开了,雪沁一看里面的情景不禁有些难受。

    破落的东西到处摆着,没有平整的道路,只有西西散散的碎石子。

    小宫婢说道:“太妃娘娘在里面礼佛,娘娘我这就去通报。”

    雪沁挥挥手说道:“不必了,我自己去便好了。”然后缓缓的推门进去。

    里面的云苓穿着素布的衣服跪在一个禅垫子上,手中攥着珠子,一颗一颗的念着。

    屋子中烟雾缭绕,缓缓的占据着这诺达的屋子。

    “云苓”雪沁轻声唤道。

    此时的云苓忽然抬起头看着旁边的雪沁说道:“你来了,他呢?”

    雪沁不禁苦笑一下,道“你觉得他还回来?”

    “不会,只是觉得你会拿他充一下你虚荣的门面。”云苓说的时候语言轻飘飘的。似乎带着嘲讽。

    雪沁不禁也笑了一下道:“云苓看来我是看错你了,一直觉的你很聪明,但是现在发现你真的傻,有一句话叫结果便是死亡,人生短短几十年,何必一争长短呢?”

    云苓淡淡笑道:“孝和的事是你出的注意,对不对。”

    “不是,”雪沁果断的答道:“我没有那个实力,也没有必要,她是永琰的亲生骨肉。”

    云苓此时表情僵硬了,一串主子,哗的一下子垂落下来。

    雪沁一招手,外面的一对宫女走了进来,将手中的衣物,食物,以及日用品皆放到了桌子之上。

    雪沁淡淡说道:“今个是你的生日,爹爹让我来看你。这些是给你准备的,若是不喜欢全部扔掉好了。”

    云苓没有说话,还是傻傻的看着那尊佛像。

    一会儿宫殿中渐渐都静了,雪沁已经离开,云苓才起身将这些东西一一观摩了一遍。皆是她所喜爱的,无论花纹还是质料,都是她喜欢的。食物也是,一件一件的,在檀木的盘子中摊着,看着看着眼泪就缓缓的溢出了。

    思念隐隐回到那个繁华似锦的入宫时候,皇上因为自己有几分像家姑汪芙轩,便格外的宠幸,时常赏赐名贵的服饰,用度。知道自己喜欢玉便整块整块的赏,别人都以为她恩宠有加,但是她是明白的,皇上只不过在弥补他的愧疚。

    而她不甘心这样,不想活在别人的影子之下。所以一直在挣扎,最后遇到了徘徊在司服所的永琰。她以为这是又一个开始了,但是她错了,只是从一个人的影子,变为了另一个人的影子罢了。

    姑姑,姐姐,难道她只是她们的影子,她不甘心,想要胜利,想要自己的胜利。所以她还是拖住了永琰,然后有了孝和。

    当她有了孝和的时候,马上觉得什么都有的时候,雪沁回来了,永琰上位了,除了和珅,逼走了孝和与驸马,然后她有什么都没有了。在这空落落的宫殿之中,她那敏锐的心智,一丝一丝的被扯碎了,一条一条的被践踏了,林妃,喜温塔拉珠这些人,她恨过,害过,但是同时也将自己害进去了。

    她哭不了,说不出,因为她是铁打的宫中女人,宁愿负天下人,也不愿意天下人负她。

    但是有一个人她反复的负了,但是这个人却没有负她,这个人便是雪沁,自己的姐姐。

    云苓拿着这些东西,一瞬间奔溃,嚎啕大哭起来:“天哪,你这样对我不公啊。”

    哭泣声响了一夜,然后早上起来的时候,小宫婢发现她的头发已经花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