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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载氵恒

    清咸丰十年秋,西元1860年9月。紫禁城景仁宫。

    兰晴合上里屋的房门,小心翼翼的走到外间。小福子乐开花的脸便映入了眼帘。兰晴赶紧做了个手势,把他拽到一边,假装生气的斥责道:“别整天嬉皮笑脸的。”

    “主子得宠,咱们做奴才的跟着高兴怎么了?”小福子叫李福,今年刚好十五岁,原本是四九城里的小无赖,去年进的宫。他和别的小太监不太一样,别人都是因为家里穷的不行,为了谋生活才进的宫。但是这李福却是因为孝顺。他父母早亡是个孤儿,怎么叫孝顺呢?他晚上梦见他娘托梦给他,让他进宫,于是第二天便找了快刀刘托人进了宫。所以大家都说他是脑子有病。但是这小无赖素来义气,又会说话,人缘倒是也不差。一进宫就谋了个好差事,进了景仁宫伺候玫妃娘娘。

    兰晴也就十六岁,是玫妃娘娘贴身的丫头。听小福子说主子得宠,她也跟着与有荣焉。骄傲的抬了抬头道:“咱主子圣眷不衰,爷每个月倒是有小半个月宿在主子这里。”紫禁城里只有一个爷,自然是大清国的咸丰皇帝。要说咸丰皇帝可是个喜好玩乐的主。**嫔妃众多,最得宠的要数懿妃懿主子叶赫那拉氏,生了大阿哥载淳,又深得皇上喜爱。即便如此,咸丰皇帝还是每个月都抽出小半个月的时间到景仁宫的玫妃这里。

    “还不是咱们小阿哥的功劳?”小福子一提到小阿哥脸上的表情就更加灿烂了。咸丰八年,也就是小阿哥载氵恒(读音heng,为作者新造字。以下以恒代替。)出生那一年。宫里发生了两件事。第一件事,尚膳监的庆公公疯了,整天唠叨着皇后钮钴禄氏要杀小阿哥。最后终于失足落水溺亡。第二件事,小阿哥天生聪慧,不哭不闹,不会叫额娘,先会叫阿玛。

    第一件事皇上下令彻查,最后了无头绪。第二件事,龙颜大悦。小阿哥生母玫贵人直接越过了玫嫔成了玫妃。

    好像是为了验证小福子的话,里屋又传来了一阵咸丰皇帝逗弄儿子的欢笑声。

    “听见没有,现在法兰西人和英吉利人都打到家门口了。万岁爷也只有在咱们景仁宫才有这般高兴。”一边说着,小福子骄傲的抬了抬头。太监和宫女虽然都是奴才,但是宫女是旗人,而且到了年纪就能出宫嫁人。太监在宫女面前本就矮了一头。但是小福子却很是骄傲,因为他知道一个只有他才知道的秘密,关于小阿哥的秘密。

    小阿哥是玉皇大帝下凡。这是小阿哥亲自跟他说的。在四下无人的时候,小阿哥就不再是一个稚嫩的孩童。小阿哥吩咐了许多的事情给他。

    小福子是个极度迷信的人。要不然也不会因为做了个梦就成了太监。小福子的品格又十分高尚,是的,高尚到了偏执,忠孝义是相通的。小福子孝顺到了偏执,自然忠心到了偏执。总之,小阿哥载恒就是他的神,就是他的天。

    然而,神一样的存在,爱新觉罗·载恒却十分苦恼。他那个不着调的皇阿玛竟然让他性情温厚的额娘去圆明园住一段时间。

    咸丰皇帝是一片好心,洋人马上就要打到通州了,这段时间要专心政事。怕是顾及不到玫妃母子,载恒刚出生时,皇后便想加害。若是这次自己疏忽让她有机可乘,那可如何是好?

    何明穿越到清朝以后一直小心行事,先是引起咸丰注意,而且把有人暗害他的事情宣扬出去,只是那要杀他的老太监被自己吓疯以后,说是皇后派来杀他的,令他百思不得其解。最想杀他的应当是懿妃叶赫那拉氏,也就是日后的慈禧太后。咸丰只有两个儿子,大阿哥叫载淳,也就是日后不知道是得了天花还是得了梅毒死掉的同治皇帝。二儿子就是他自己,本来是个出生没多久就被人害死的可怜虫。结果自己在他的墓里穿越了过来,却救了这个可怜的孩子。因此何明心里清楚,英法联军以换约为由进攻北京不正是第二次鸦片战争时候的事吗?而接下来两个强盗就要洗劫举世瞩目的万园之园。那不正是自己要去的圆明园吗?

    尽管何明也就是我们的小载恒使尽浑身解数,连哭带闹再撒娇。还是没有成功的阻止自己和母亲的行程。

    圆明园距离紫禁城并不远。载恒因为年幼,是第一次游览这园子。兰晴抱着载恒,逛了个一圈也累了,众人都回了寝殿。玫妃疲累的歇息了。其他人要伺候着。载恒却精力充沛的又拉着小福子出去玩。

    “不愧是万园之园当真是秀美。可惜可惜。”载恒虽然是个两岁大的娃娃。但是神情作派却像极了大人。

    “不问我为什么说可惜?”载恒看了看低眉顺目站在一旁的小福子,饶有兴趣的打量了一下他。

    “主子说可惜,自然是可惜。”

    载恒被逗得一笑,心中又有些说不出的苦闷:“过几天。洋人杀进来便会将这里付之一炬。”

    李福心里一惊,这洋人真能打进京城?竟还如此大胆?

    “我叫你办的事怎么样了?”

    “回主子,奴才无能,按主子的要求宫里只找了两个,一个叫王贵在尚药监;一个叫刘喜在打扫处。宫外倒是找了十三个,都是和我年纪差不多的。”

    “跟你说的条件还记得吗?”

    “回主子,嘴巴严,胆子大,讲义气。他们个个每条都符合。”

    载恒又饶有兴趣的打量了一下李福,原来找他只是因为他迷信,偏执。但是看来还是挺有能力的。

    接下来,要找藏身之处了。刚才游览时有几处荒僻的地方。载恒一眼就看中了一处叫晓园的地方,里面只有破破烂烂的两间厢房,看上去年久失修,且四面环水,想来大火定烧不过去。大概是以前不知名的妃嫔的玩乐之处,妙的是这处地方如不是特意去找并不容易发现,其位置邻近边角,有什么事情又十分的好撤离,当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处藏身宝地。若不是有多年的刑侦经验,练习的眼力与常人不同,也很难发现那地方。

    火烧圆明园的惨状,前世是知晓的,此时在此劫数上,又何去何从呢?

    “小福子,这里的宝贝能藏多少藏多少。”

    “奴才领命。”

    晓园很小,载恒本来是骑在小福子的脖子上,到了晓园便下来四处走了一阵。见房门上上着锁,便让小福子砸了开。如果强盗看见上锁的门是一定会砸开进去的。

    院子很空旷,倒是有一口水井,里面倒是有水。与圆明园内各处华丽的建筑相比这园子倒像是一个农家小院。

    载恒和李福进里屋,屋子中央挂了一幅画像,竟然是雍正皇帝。屋子的别的地方都十分的破败,只有这画像十分的整洁。

    何明对雍正还是十分敬仰的,虽然曾经被抱着去祭祖,但是还没有单独拜祭过雍正爷。这位康乾盛世的重要缔造者身后褒贬不一,争议很大。但是何明到大清这几年,听到的可都是一致的赞扬之词。毕竟是自己今世的祖宗。何明一撩袍子,跪在地上拜了拜道:“不肖子孙爱新觉罗载恒给世宗宪皇帝爷爷请安。”说完又拜了拜。何明是来自文明社会,本来对这跪拜不屑一顾,认为是奴隶的象征。但是在宫中这段时间见怪不怪,便又有了新的体会。无论你是跪着还是站着,你终究还是你自己,不会变化。所有行礼都是一种习惯,一种风俗。不能说握手就比跪拜高尚。而高尚的人无论是站着还是跪着都是高尚的,反之亦然。就比如这小福子,整天的自称是奴才,但是有时候载恒却觉得他比很多现代人更有人味。

    小福子自然也跪在地上,主子跪着奴才怎么敢站着。与载恒不同,他的头彻底埋了下去。载恒看他诚惶诚恐的模样,有心戏弄他,就故意惊叫道:“什么人?”

    话一出口小福子赶紧抬起头来四下张望,载恒正要嘲笑他,却听一个声音“咦”了一声,道:“老夫藏的很好,小娃娃怎么看到的我?”

    这声音一开始吓了载恒一跳,但是看了看那干净的雍正画像便若有所悟,故意道:“我不是什么小娃娃,我叫爱新觉罗载恒。是雍正爷的子孙。”

    “那你怎么说自己是不肖子孙?”那声音又问道。

    “现在洋夷入侵,我身为爱新觉罗子孙不能上阵杀敌愧对列祖列宗。”这话本是很严肃的内容,但是载恒现在奶声奶气的说出来又是另一种感觉。但话音一落,却见屋子里多了一个老头,打了个千单膝跪地道:“奴才巴雅尔齐·哈伦参见小阿哥。”

    载恒站了起来,这老头形如鬼魅,倒是十分好奇。于是问道:“你是何人,因何在此?”

    “奴才尚虞备用处一等侍卫统领巴雅尔齐·哈伦。”老头低着头,看不到表情。但是不像是说谎。清朝八旗中旗人只有对本旗的主子才自称奴才。而真正意义上对皇族自称奴才的只有上三旗的人才可以。但是对皇上来讲所有的旗人都自称奴才。汉官只能自称是臣。

    李福见载恒不知所谓于是靠过去,趴在他耳边小声的道:“主子,尚虞备用处就是粘杆处。”

    粘杆处自然是大大的有名。粘杆是用来捕知了的,粘杆处是雍正皇帝还是皇子的时候创立的,表面上是捕知了、捉蛐蛐以供其娱乐的。实际上是情报组织。在所谓的九龙夺嫡中扮演了重要的角色。雍正皇帝登基以后给了其正式的名头就是尚虞备用处。

    “你是上三旗的?”

    “奴才是正黄旗的。”

    载恒知道粘杆处的威名,却故意问道:“我怎么没听过这尚虞备用处的大名?”

    哈伦老头道:“回主子,尚虞备用处在乾隆爷的时候就没落了,到了道光爷的时候就彻底失去了其真正的作用。”然后又小声的说,“奴才是最后一个粘杆侍卫。”

    “你可愿报效朝廷?”何明站着还不如老头跪着高,却也泰然受之。身后还跪着个小福子。何明现在实在是无人可以拉拢。连一个老朽不堪的老特务也不放过。

    “奴才本就是主子的奴才,自然要报效大清。”老特务也算是阅人无数,这样奇怪的小主子还是头一次见。别看小家伙奶声奶气,过门槛还要太监抱过来。但是这说话,这眼神却颇有些大人的感觉。

    “虽然道光爷爷废了你们粘杆处,但想来你们也是有一些本事的。”奶声奶气的问了一句。老特务抬了下头,衰老的眼中竟有了一丝的精光。精光一闪而过,老特务手臂移动,手臂处有道光闪出,那道光闪出屋外转了一圈便又缩进了老特务的袖子。

    何明什么也没看清,一头雾水,只能故作沉稳的问道:“什么?”

    “奴才这宝贝,叫做血滴子。”老特务如是说。

    血滴子的威名何明自然是知道的。传说是可以悄无声息的把人的头颅给割下来打包带走的暗杀兵器中的王者。

    何明再也掩饰不住语气中的激动,忙问道:“这东西怎么控制?”

    “回主子,若想练成这血滴子的功夫,需是少年郎,年长了就不行了。”

    “哦?”何明一条眉毛奸笑道,“本阿哥倒是可以给你寻几个徒弟带。”

    哈伦配合的奸笑道:“奴才愿效犬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