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相见时难
金山寺，依山就势，大门西凯，殿宇栉比，亭台相连。
其中楼上有楼、楼外有阁、阁中有亭。从山脚到山顶，只见有房屋，不见有山。
非是金山山上寺，却乃禅寺寺里山。
正对长江的金山寺本是天下奇景。只是现在陈若澄和许仕林二人都没有观景的兴致。
离开了姑爹姑妈，许仕林就没有了强颜欢笑，反倒是一双泪目黯然失神。两人乘船上了金山岛，直奔寺门而去。
到了门口，一直失魂落魄的许仕林像是活了过来，扯着一位知客僧问：“请问大师，哪里可以见到道宗大师。”
道宗，就是许仙出家以后的法号。
知客僧稍稍思索了一阵：“敝寺没有听说过有上下道宗的大师。”
“不可能，我姑爹说他就在金山寺。你骗我。”许仕林一听就激动起来。
知客僧赶忙双手合十：“出家人不打诳语。”
知客僧说他不打诳语，是指“没有听过叫道宗的大师”是真。这里面有点地方是可以琢磨的。比如有道宗，但不是大师。或者说有道宗，但是他没有听过。
陈若澄挥手止住想要嘶吼的许仕林，向知客僧见了一礼：“我们是来见敝寺住持法海大师的弟子。”
“你是说灵坦师叔？他一般都是在白龙洞修行，不见客的。”
灵坦？这又是谁？从未听过。难道说着才是许仙的真法号？可是这白龙洞，指向又太明确了吧。
陈若澄说：“烦劳大师相传，就说故人许仕林拜访。”
“我是他儿子。”许仕林在一旁赶紧补充了一句。
知客僧略显踌躇，犹豫了一阵才说：“出家人四大皆空，没有儿子。施主此言差矣。”
“可我是他儿子啊。我又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许仕林双眼一红，泪终于是挤了下来，声音也呜咽起来。
陈若澄又是稽首：“劳烦大师通传一声吧。见与不见，皆有灵坦大师决定。”
这种事，寺庙里其实也不是没遇到过。一般人都由知客僧打发了了事。可这位要找的人身份尊贵，知客僧也不便直接决断，只得依陈若澄所言去了。
陈若澄拉着许仕林站在大雄宝殿外，可以看到里面供着的是释迦牟尼、阿弥陀佛和药师佛。这分别是统管娑婆世界、西方极乐世界和东方琉璃世界的佛。和尚动辄念在嘴边的阿弥陀佛就是因为他与西方净土的关系。他还有另一个称呼，又叫做无量寿佛。
陈若澄脑中虽然浮现了一点他本不知道的奇怪知识点。但他心里还是用在了宽慰许仕林身上：“许兄，今日对于伯父伯母，见之我幸，未见也是因缘不到。还望你放宽些。”
许仕林默默流泪说：“父亲出家也罢了，可姑妈说我母亲被压在塔下。我母亲究竟是什么人，又做了什么事，要被这死秃驴如此欺凌。”
声音虽不大，但是在和尚庙里如此骂人，还是引来无数侧目。
“咳咳，慎言。”陈若澄立刻劝诫一二。若是换个地方，骂了就骂了。有涵养的和尚还懒得和你计较。可法海不讲理的啊。
听起来，即使已到了生命最后一刻，许娇容也没有将白素贞的全部情况告知侄子以及心仪的女婿。
“许兄，你可知昨日有多少人来为你姑母诊治，又有多少人外出寻药？”
“不知道具体人数，但怕不止上百。”
陈若澄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父亲母亲是什么样的人，中间的是非曲直是什么。这些我也不大明白。但是你只记着他们都是好人，二十年后仍有人感恩的好人。这已经不是泛泛之辈能做到的了。我愿早生二十年，成就伯父伯母一般的善举。”
“好一个早生二十年。”一个爽朗的声音从不远处传了过来。
只见一位笑意盎然的中年僧人朝着二人走来。此人方脸阔额，黑黑胖胖。走到许仕林跟前，他双手合十：“贫僧灵坦，许施主有何赐教？”
许仕林面容惊疑，上下打量着对方，半点看不出自己和对方有半分相似之处。不觉悄悄拿眼角去瞟陈若澄，意思是“这是我爸爸吗”。
看过天眼的陈若澄当然知道这是摆了一个乌龙，他顿首说：“大师，这里面应该有一个误会。我们想见的……”
“是我师弟，道宗。是吧？”灵坦打断陈若澄的陈述说。
“对，道宗是我父亲。你们之前还说出家人不打诳语。结果明明我爹在这里，你们却枉顾父子人伦。”许仕林听到许仙的法号，也大致知道了什么，不觉又惊又怒。
灵坦并不着恼，依旧笑笑：“施主误会了。道宗闭门清修，不见僧俗。寺中知道他的人，只有我和住持师父而已。”
“那今日可不可以有第三人。因为这第三人不是别人，是他的亲生儿子。”陈若澄指了指许仕林说。
“出家人四大皆空，六根清净。自然是没有儿子。”灵坦依然笑着说。
“既然是四大皆空，没有儿子，那肯定也没有父母？”陈若澄一把拍住想要怒骂的许仕林。
“那是自然。”
“可佛祖有母亲，佛母孔雀大明王。三藏法师有父有母，父亲状元公，母亲郧国公之女。这都是得法师承认的。得法师承认，就得佛祖承认。否则法师不可能从西天取回真经。佛祖认的，这金山寺不认？这还是我佛如来的大乘道场吗？”陈若澄说到最后稍稍提高了一点声音，但在法海的地盘属实不敢太嚣张。
“妙哉。施主虽是俗世之人，却有大智慧。今日施主一言，可换贫僧一笑。”灵坦稽首说。
佛祖说法的时候，拈了一朵花。然后迦叶尊者听懂了，所以笑了。这就是所谓佛祖拈花，迦叶一笑。灵坦说他笑，可不是嘲笑，而是说他有所领悟。
也不知道对方只是脸皮太厚，还是真是高僧。话说到这个份上，陈若澄真是没有借题发挥的余地。他拱拱手：“那这位许施主可以见道宗大师了吗？”
“不可。”
“为何还不可？”许仕林忍不住又低吼起来。
“因为施主说了，出家人可以有儿子，但需要自己承认。道宗还没有承认。”
“那有劳大师通传一声，看道宗认不认。”陈若澄说得有点无奈了。和这些和尚说话，真累。
“那是自然。”灵坦这次居然爽快答应。
但是陈若澄看到对方没有任何动静，就知道对方肯定是还有什么幺蛾子，只得按捺着说：“那么……”
灵坦笑了笑说：“因为昨日贫僧解了个梦，师弟最近不宜见人，所以便送他去闭关了。所以他无法见人，二位还是等他出关以后再来吧。”
这特么。
许仕林是彻底不顾陈若澄的安抚，怒吼一起：“你们藏在我父亲要做什么？编这些瞎话来搪塞我们。”
灵坦也不生气，只说：“出家人不打诳语。待到八月二十日，二位前来，贫僧扫榻以待。”
八月二十日？中秋第二天开始秋闱三天，然后二十日发榜。灵坦说解了一签，要二十方可见。而只有陈若澄知道，许仙一家团聚，本来就是由许仕林考试所决定。所以这里可能还真的有大因果。这么想的话，这灵坦不但不是骗人，可能还真是高僧。
陈若澄立刻拉住许仕林：“二十日秋闱发榜。许兄以解元之姿来见父母，也是天地可鉴。就二十日吧。我相信伯父也有此心，今日才避而不见。”
许仕林略一沉吟，痴痴点头应允。
不想灵坦又出言反对：“不妥。”
“这又是为何？”陈若澄的声调里已经压制不住怒气了。和尚太讨厌了。
灵坦却是笑了笑：“二十日见道宗，可以来试试。但是要见母亲，很简单，现在就可以去拜拜。贫僧可以为二位领路。”说着，遥指向身后的雷峰塔。
其中楼上有楼、楼外有阁、阁中有亭。从山脚到山顶，只见有房屋，不见有山。
非是金山山上寺，却乃禅寺寺里山。
正对长江的金山寺本是天下奇景。只是现在陈若澄和许仕林二人都没有观景的兴致。
离开了姑爹姑妈，许仕林就没有了强颜欢笑，反倒是一双泪目黯然失神。两人乘船上了金山岛，直奔寺门而去。
到了门口，一直失魂落魄的许仕林像是活了过来，扯着一位知客僧问：“请问大师，哪里可以见到道宗大师。”
道宗，就是许仙出家以后的法号。
知客僧稍稍思索了一阵：“敝寺没有听说过有上下道宗的大师。”
“不可能，我姑爹说他就在金山寺。你骗我。”许仕林一听就激动起来。
知客僧赶忙双手合十：“出家人不打诳语。”
知客僧说他不打诳语，是指“没有听过叫道宗的大师”是真。这里面有点地方是可以琢磨的。比如有道宗，但不是大师。或者说有道宗，但是他没有听过。
陈若澄挥手止住想要嘶吼的许仕林，向知客僧见了一礼：“我们是来见敝寺住持法海大师的弟子。”
“你是说灵坦师叔？他一般都是在白龙洞修行，不见客的。”
灵坦？这又是谁？从未听过。难道说着才是许仙的真法号？可是这白龙洞，指向又太明确了吧。
陈若澄说：“烦劳大师相传，就说故人许仕林拜访。”
“我是他儿子。”许仕林在一旁赶紧补充了一句。
知客僧略显踌躇，犹豫了一阵才说：“出家人四大皆空，没有儿子。施主此言差矣。”
“可我是他儿子啊。我又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许仕林双眼一红，泪终于是挤了下来，声音也呜咽起来。
陈若澄又是稽首：“劳烦大师通传一声吧。见与不见，皆有灵坦大师决定。”
这种事，寺庙里其实也不是没遇到过。一般人都由知客僧打发了了事。可这位要找的人身份尊贵，知客僧也不便直接决断，只得依陈若澄所言去了。
陈若澄拉着许仕林站在大雄宝殿外，可以看到里面供着的是释迦牟尼、阿弥陀佛和药师佛。这分别是统管娑婆世界、西方极乐世界和东方琉璃世界的佛。和尚动辄念在嘴边的阿弥陀佛就是因为他与西方净土的关系。他还有另一个称呼，又叫做无量寿佛。
陈若澄脑中虽然浮现了一点他本不知道的奇怪知识点。但他心里还是用在了宽慰许仕林身上：“许兄，今日对于伯父伯母，见之我幸，未见也是因缘不到。还望你放宽些。”
许仕林默默流泪说：“父亲出家也罢了，可姑妈说我母亲被压在塔下。我母亲究竟是什么人，又做了什么事，要被这死秃驴如此欺凌。”
声音虽不大，但是在和尚庙里如此骂人，还是引来无数侧目。
“咳咳，慎言。”陈若澄立刻劝诫一二。若是换个地方，骂了就骂了。有涵养的和尚还懒得和你计较。可法海不讲理的啊。
听起来，即使已到了生命最后一刻，许娇容也没有将白素贞的全部情况告知侄子以及心仪的女婿。
“许兄，你可知昨日有多少人来为你姑母诊治，又有多少人外出寻药？”
“不知道具体人数，但怕不止上百。”
陈若澄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父亲母亲是什么样的人，中间的是非曲直是什么。这些我也不大明白。但是你只记着他们都是好人，二十年后仍有人感恩的好人。这已经不是泛泛之辈能做到的了。我愿早生二十年，成就伯父伯母一般的善举。”
“好一个早生二十年。”一个爽朗的声音从不远处传了过来。
只见一位笑意盎然的中年僧人朝着二人走来。此人方脸阔额，黑黑胖胖。走到许仕林跟前，他双手合十：“贫僧灵坦，许施主有何赐教？”
许仕林面容惊疑，上下打量着对方，半点看不出自己和对方有半分相似之处。不觉悄悄拿眼角去瞟陈若澄，意思是“这是我爸爸吗”。
看过天眼的陈若澄当然知道这是摆了一个乌龙，他顿首说：“大师，这里面应该有一个误会。我们想见的……”
“是我师弟，道宗。是吧？”灵坦打断陈若澄的陈述说。
“对，道宗是我父亲。你们之前还说出家人不打诳语。结果明明我爹在这里，你们却枉顾父子人伦。”许仕林听到许仙的法号，也大致知道了什么，不觉又惊又怒。
灵坦并不着恼，依旧笑笑：“施主误会了。道宗闭门清修，不见僧俗。寺中知道他的人，只有我和住持师父而已。”
“那今日可不可以有第三人。因为这第三人不是别人，是他的亲生儿子。”陈若澄指了指许仕林说。
“出家人四大皆空，六根清净。自然是没有儿子。”灵坦依然笑着说。
“既然是四大皆空，没有儿子，那肯定也没有父母？”陈若澄一把拍住想要怒骂的许仕林。
“那是自然。”
“可佛祖有母亲，佛母孔雀大明王。三藏法师有父有母，父亲状元公，母亲郧国公之女。这都是得法师承认的。得法师承认，就得佛祖承认。否则法师不可能从西天取回真经。佛祖认的，这金山寺不认？这还是我佛如来的大乘道场吗？”陈若澄说到最后稍稍提高了一点声音，但在法海的地盘属实不敢太嚣张。
“妙哉。施主虽是俗世之人，却有大智慧。今日施主一言，可换贫僧一笑。”灵坦稽首说。
佛祖说法的时候，拈了一朵花。然后迦叶尊者听懂了，所以笑了。这就是所谓佛祖拈花，迦叶一笑。灵坦说他笑，可不是嘲笑，而是说他有所领悟。
也不知道对方只是脸皮太厚，还是真是高僧。话说到这个份上，陈若澄真是没有借题发挥的余地。他拱拱手：“那这位许施主可以见道宗大师了吗？”
“不可。”
“为何还不可？”许仕林忍不住又低吼起来。
“因为施主说了，出家人可以有儿子，但需要自己承认。道宗还没有承认。”
“那有劳大师通传一声，看道宗认不认。”陈若澄说得有点无奈了。和这些和尚说话，真累。
“那是自然。”灵坦这次居然爽快答应。
但是陈若澄看到对方没有任何动静，就知道对方肯定是还有什么幺蛾子，只得按捺着说：“那么……”
灵坦笑了笑说：“因为昨日贫僧解了个梦，师弟最近不宜见人，所以便送他去闭关了。所以他无法见人，二位还是等他出关以后再来吧。”
这特么。
许仕林是彻底不顾陈若澄的安抚，怒吼一起：“你们藏在我父亲要做什么？编这些瞎话来搪塞我们。”
灵坦也不生气，只说：“出家人不打诳语。待到八月二十日，二位前来，贫僧扫榻以待。”
八月二十日？中秋第二天开始秋闱三天，然后二十日发榜。灵坦说解了一签，要二十方可见。而只有陈若澄知道，许仙一家团聚，本来就是由许仕林考试所决定。所以这里可能还真的有大因果。这么想的话，这灵坦不但不是骗人，可能还真是高僧。
陈若澄立刻拉住许仕林：“二十日秋闱发榜。许兄以解元之姿来见父母，也是天地可鉴。就二十日吧。我相信伯父也有此心，今日才避而不见。”
许仕林略一沉吟，痴痴点头应允。
不想灵坦又出言反对：“不妥。”
“这又是为何？”陈若澄的声调里已经压制不住怒气了。和尚太讨厌了。
灵坦却是笑了笑：“二十日见道宗，可以来试试。但是要见母亲，很简单，现在就可以去拜拜。贫僧可以为二位领路。”说着，遥指向身后的雷峰塔。
转码声明：以上内容基于搜索引擎转码技术对网站内容进行转码阅读，自身不保存任何数据，请您支持正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