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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玉碎

    方司行下马,收起武器,终于长舒了一口气。

    刚才的交手,甚是凶险,他更是全神贯注,有几次都险些丧了性命,对他的消耗实在不小,还好不必跟魏玉一样分心操心战场上事,这也是他的优势之一。

    赵云立刻领着手下士兵围出一个圈子来,将他保护在中间,毕竟战事还没有完全结束,谁都不能保证没有亡命徒在松懈的时候趁虚而入。

    地下魏玉已经悠悠转醒,方司行直接坐在了他的面前。

    “魏兄,刚才是我说的有些偏颇了。魏兄武艺,其实不错,只是智略不堪入目,害得手下将士,都陷于我手,做不了好将领啊。”

    他笑笑,像是个在点评后辈的老人。

    魏玉切齿咬牙,但是哪有白述的本事,根本挣脱不开身上的绳索。

    “不如给我当个帐前侍卫,给谁看门还不一样?那公孙度用得你我也用得你,就封你为卷门大将,你看如何?”

    魏玉终于忍无可忍,竭力仰起头来看着他,

    “方司行,我败于你手,无话可说,但士可杀不可辱,你若恨我,赐我一剑了事,我魏玉虽死不愧忠臣豪杰之名,但你何故频频辱我,虽胜,也非丈夫!”

    方司行怔了怔,虽然还没到史书上总爱写的那种主将被降将呵斥,而后勃然变色肃然起敬的程度,但终究还是有些不忍,没再开口。

    他其实并没有嘲笑的意思,他想杀死一个人的时候他绝对不会是这种态度,就如当时面对邹平。他只是觉得这个魏玉没有被处死的必要。

    而且当时险些识破自己的计谋,关键时刻出马为城内守军续了一口气,他还是有点赏识他的。

    “魏玉,你我虽然兵戈相见,但终究不过是立场不同。你无死罪,我无杀意,何必如此执着死于此处?你才能不小,受制于阮山乃是憾事,不该局限于这小小一座汶城。

    你若能降我,必可叫你纵马天下,建功立业,大丈夫难道不该如此吗?”

    “忠臣之志,不在于掠地攻城,在于从一而终!我魏玉生于草莽,腰不得直,腹不得饱,公孙将军救我于水火,赐我以剑戟,授我以重任,今日战败丢失汶城,我已愧对公孙将军太过,今日若为降字动心半点,我羞于为人!

    方司行,你若真将魏玉做豪杰看待,就赐我一死,全我之志,我虽死无憾!”

    他声若铜钟,振聋发聩,脸上全无惧死之意,但有求死之心。

    方司行站直了身体,闭目良久不知道该说什么。

    “主公何不下手!此人断不能留!”

    这时突然响起一声突兀的叫喊,竟然是阮山从人群中挤了进来。

    “这魏玉生性易怒,最爱生事,将军若要用他怕是永远不得安宁!

    更何况他和那公孙度乃是一丘之貉,就算今日降了主公,定会暗中和那公孙度联络谋害主公啊!”

    他不停的哈腰点头,根本不敢去看魏玉的眼神。

    “我自有决断,你不必多言。”

    方司行皱了皱眉,冷声说道。

    “主公,不如将这魏玉千刀万剐,挂在城头,让这些降将放下贼心,也让公孙度手下那帮将领知道不降将军是怎样的下场,此事百利而无一害,主公不可存妇人之仁!”

    “我说了,我自有决断,你退下吧!”

    方司行声音愈发冷了下来,他虽留了阮山一条性命,但乃是局势所迫,并不代表他喜欢这种阿谀奉承唯利是图之辈。

    “主公,既然你不能下手,那我就僭越行事,先杀了这祸患!”

    他拔出佩剑,眼底里全是狠辣之色。这人他必须铲除,他跟他已经势同水火,假如他真被方司行重用,那最后倒霉的一定是自己。

    但阮山还没冲出几步,就立刻被卫兵轻易拦下按在了地上。

    “哈哈哈哈哈!”

    魏玉突然大笑起来,

    “方司行你不妨好好感谢这阮山,汶城失守,他这畜生才是最大功臣,只恨不能食其血肉,为天下人除了这祸害!

    但你若急需要用此人,我之今日,就是你之明日!

    魏玉一生,大笑几声足矣!”

    他突然抬起头用力撞在了一旁的碎石上,顿时间额头破碎,没了生息。

    阮山觉得自己面前好像是春雷炸响,让他不由得心惊。

    守卫急忙去看时,魏玉已经彻底没了呼吸,再无生还的可能了。

    方司行绷着脸竟然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收起来好生安葬吧,就葬在城门口,为汶城世代守城。”

    他叹口气,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天真。

    战场之上,哪像是大街之上,两人看对了眼就可以称兄道弟无话不谈。战场上是要见生死的,哪怕是亲朋挚爱,一旦站在了对立面上,只有杀伐不断。

    就算魏玉不自死,他也不可能永远留着他,阮山说的其实没错,这样的忠臣,能力越大,留在自己身边就越是后患无穷。

    挥剑的那一刻不仅仅是兵戈相见,而是死不死不休,剑是收不回来的,收剑的人只有死路一条。

    方司行觉得魏玉不该死,但他也不能死。

    他理了理思绪,而后看着被按在地上的阮山。

    “我刚刚叫你退下,你为何忤逆我的命令?我先前叫你留在阵上,你何故临阵脱逃?”

    他抽出佩剑,看着那张胆怯的脸,杀意越来越浓。

    “主公,主公,你不能杀我啊!我……我立了功的,我是功臣,你怎么能打赢以后先杀功臣呢?”

    “触犯军令者,该杀!”

    “不可啊主公,不可啊!我是降将,最先拜降主公的!主公要是因为这么个人就把我杀了,那以后谁还敢投靠主公?个个都死战不退,主公何日才能拿下辽东?”

    他语气越来越快,因为方司行也离他越来越近了。

    终于他还是看到了那把剑在自己面前举起,而后落下,他闭上眼,杀猪般哀嚎着,去只感觉到尘土拍打在自己的脸上。

    “滚!”

    方司行拔出了插在土里的佩剑,简单的吐出了一字,而后疲惫的转过了身。

    阮山连滚带爬的离开了,没有半点踪影。

    “他说的话虽然有些道理……但是,此人不可多用。”

    赵云看着他的背影,也心生厌恶。

    “这我自然知道。

    但我打算还让他做汶城太守,让公孙度那帮手下动摇。

    不过这阮山,我已有计除他,如此小人,必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