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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五章高兴和惆怅

    令胡一刀高兴的两件事。

    第一件事情是那三十亩玉米终于扳完了,也弄回到了院子,不是他和翠萍儿干的,这一切都地感谢王老板。王老板带了五个人一辆三轮车,花了五天时间连扳带拉终于把玉米棒子弄回到了胡一刀的院子里。至于这些人是白干还是赚钱干活,胡一刀问王老板,王老板让胡一刀不要管。后来听白胡子爷爷讲,一个人一天一百元,三轮车往回拉一回五十元,这些钱都是王老板支付的。

    另一件事情是胡一刀可以上学了,上的是预备生,翠萍儿上的是一年级。黄校长说,一年级上学期的课程基本上完了,胡一刀直接上一年级跟不上,就上预备生。全校有8个预备生,坐在一年级的教室里,一年级的学生是5个,总共13个娃娃,坐在一间教室不但不挤,而且教室后面还空空荡荡的,老师给一年级上完了课,接着给预备生上课,胡一刀既能听上一年级的课,也能听上预备生的课程。学校给胡一刀没有发书,本子、铅笔、笔盒得十一块钱,胡一刀没有钱,王晓西掏钱给他买的,翠萍儿用的书是学校席老师曾经用过的教科书,本子、铅笔和笔盒一共十五块钱,王老板替翠萍儿出的钱。

    白胡子爷爷还像往常一样来胡一刀家溜达,天黑了,经常不回去,陪着胡一刀和翠萍儿,除了讲一些话,还经常带来一些馒头,说这是他儿媳妇的意思。

    胡一刀心里有一本账单,账单里记着满满的人情,他终于欠了人情,有王老板的、王支书的、王大妈的、白胡子爷爷的、白胡子爷爷儿媳妇的,胡一刀的心里越来越沉重,原来人情也是有重量的。胡一刀慢慢地明白,人情不是纸,人情是厚重的,如同黄土地一样厚重。

    时光如梭,一晃眼,胡一刀八岁了。这年,发生了许多事情,但最重要的事情只有一个,那个跟着胡一刀回到尚家河村的翠萍儿悄悄地走了,像一股风一样走了,让胡一刀惆怅了好长时间。

    具体地说,翠萍儿悄无声息地离开应该是秋季开学后的第二周星期二,那天早晨的太阳没有像往常一样升起来,山谷弥漫着大雾,人在雾中,雾在山中。胡一刀早早起来,给五只山羊填了一点草,走进窑洞,发现翠萍儿还懒在床上没有起来。胡一刀催翠萍儿快快起来上学,要不然迟到了。翠萍儿说她头疼,准备不去学校了。胡一刀也没有坚持叫她去学校,找了些感冒药,放在翠萍儿的枕头下,便匆匆去上了学,他已经上了一年级,妈妈走时种的玉米被王老板拉出去卖了一万六千五百四十九元,他也算是一个万元户了,买点笔墨纸砚不用别人替他掏钱了。春天他和翠萍儿挖的种了点瓜果蔬菜,忙于上学,也没有种其它粮食。但有了那一万多块钱,家里的吃粮问题还是不用愁的,他和翠萍儿可以安心上学了。

    中午胡一刀跑回家时,却不见了翠萍儿,他找遍了院子,也没有见翠萍儿,胡一刀重新走进窑洞,发现在他们写字的条桌上放着一张纸,白白的纸上写着黑黑的字。这张纸是翠萍儿留给胡一刀的,胡一刀也不认识几个字,拿着白纸黑字跑到学校,找到周老师。周老师拿着白纸黑字念道:

    胡一刀弟弟:请原谅我的不辞而别,和你在一起的这些日子,我很开心,说句心里话,我也不想离开你,可我已经离家出走一年多了,我想我到了应该回家的时候。我走了以后,你千万不要去原始森林找我,我说过我的家在原始森林里,那是骗你的,傻弟弟,原谅我。至于我为什么离家出走,这里就不告诉你了。傻弟弟,我走了后,不要找我,我知道回家的路,等我回到家后,我会给你来信的。如果我走了后,你没有接到我的来信,也不要为我担心,那一定是我去了一个非常非常远的地方,就像我曾经给你说过的冥王星那么远的一个地方。傻弟弟,照顾好自己,姐走了。――思念你的翠萍儿。

    周老师念着,胡一刀听着,声声入耳,字字句句入心,胡一刀感到天在转地在动。他不明白翠萍儿为什么突然要离开他,他已经习惯了和她在一起,他一直把她当亲姐姐一样看待,如今她悄悄走了,让他心里难受。一个月前,他们还说好要等明年暑假时,他们一起重新去原始森林,去寻找翠萍儿的家。他们规划好了,到时候把羊卖了,那个时候,应该有十只山羊了,把这些山羊卖了,买一头驴,让驴驮上足够的食物,她拉着驴,他抱着胡二猫,一起重新走进原始森林,去找她的家,找到她的家后,他们一起住一段时间,然后拉着毛驴,把那埋在石头屋子下面的一缸银元宝用毛驴驮着回来。然后回到家,专心学习,没有钱的时候,就拿出一个银元宝,也不用那么费事地去种地了。

    明明说好的事,为什么突然要改变主意?还说什么她骗了他,她的家就不在原始森林里,还说什么她知道她的家在那里。这究竟那句话是真的?

    翠萍儿像盘绕在群山间的雾,让胡一刀惆怅。胡一刀也无心上课,向班主任周老师告了三天假。

    他首选找到了白胡子爷爷,想听听白胡子爷爷的意思。虽然王老板和王支书对他都非常好,可遇见事情,他还是希望说给白胡子爷爷听,也希望白胡子爷爷给他能够出出主意。一年来,白胡子爷爷隔三差五往他家跑,三天两头睡在他家,他们亲热地好像爷孙俩。

    白胡子爷爷听了胡一刀说的,看了看那张翠萍儿留下来的白纸黑字,摸了摸长长的白胡子,讲:这个翠萍儿,她说的话,我以前不怎么懂,可最近她说一句,我也能琢磨出来个大致意思。我老觉得她不是原始森林里来的,她带来的衣服,丝绸面料,还有那人皮面具,这些都不是原始部落里人能够制造出来的,我早对那个丫头片子产生了怀疑,只不过装傻充愣,没有揭发而已。

    胡一刀不愿意听身后诸葛亮的话,他只想听听如今怎么办。

    白胡子爷爷讲:不急不急!那丫头片子不是给你在白纸黑字上写明了,不要你担心,也不要你到处找她,让你耐心等待她的回信,你就耐心等待着,是你的媳妇,天注定,跑不了,不是你的,地注定,在一起,迟早有一天也会跑了。

    什么天注定地注定的,什么媳妇不媳妇的,胡一刀听得烦,跑到王老板那里问王老板。王老板看了看那白纸黑字,安慰道,看这字,她应该对回家这事有把握,你就回去好好念书,我问问班车司机,问问这小丫头坐班车了没。

    事后得知,翠萍儿那天早晨果然坐着发往县城的班车走了。她走时带走了过年时乡政府周书记送给她的二百块钱压岁钱,车费应该是用那压岁钱支付的,她从原始森林里带回来的那两块银元宝她也带走了,其它什么也没有带走,连那新书包和新书也没有带走。

    翠萍儿如梦一样走进了胡一刀的生活,又像梦一样从胡一刀的生活中消失,她留下的那五张人皮面具,让胡一刀怀疑她就是上天派来的天使,陪着他度过了最艰难的一年,便悄悄地离开了他。

    尽管胡一刀天天渴望着翠萍儿的来信,可走了的翠萍儿,如空气一样蒸发了,留给胡一刀的是说不来的惆怅。小小的胡一刀,终于知道了惆怅的滋味不好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