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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四 榴开百子(下)

    很显然,云夫人对这份礼物也是很满意的:“那便先放在这吧。也好让诸位姐妹都看看。”其后便是碧儿,碧儿上前将那套头饰拿出。云夫人却只是淡淡一笑:“谢过婉夫人了,本夫人很喜欢,收下吧。”但这敷衍了事的态度,倒是明眼人可见。

    珞夫人不动声色的敛了眉,云夫人到底是有所长进了,为了避免惹人话柄,今日并未对碧儿诸多刁难。按照云夫人从前的性子,就算有漪夫人拉着,云夫人怕也是做不到的。

    接下来就是众人送上贺礼了。“夫人,漪夫人那派人传话,漪夫人尚在病中,怕东西染了晦气,便不敢相送,只祝夫人长命百岁,恩宠如旧。”采儿禀道。云夫人也没有在意,本来她的想法就是,不论漪夫人送什么,她都会扔出去。正如叶婉歌的那套头饰一般。

    现在的众人,只有姝夫人与灼夫人未送了。旁人所送,皆与之前所传一致。“姝夫人,本夫人倒是好奇,你想送本夫人什么?”姝夫人抬眼看了看云夫人:“云夫人现在是贵妾,自然什么东西都是可着好的,又缺妾身这的什么呢?所以妾身并未准备,怕作践了云夫人,也作践了自个。只愿云夫人恩宠如旧了。”

    “你也算有心了。”云夫人今日生辰高兴,倒也不愿因着这点小事与姝夫人争吵,转而看向一侧的灼夫人。灼夫人瞧着云夫人看向自己,立马将巾帕拿出:“回云夫人,妾身为云夫人亲手绣了榴开百子的巾帕,还望云夫人不嫌弃。”那巾帕上金线银线的部分,正闪烁着光泽。

    “榴开百子?”云夫人闻言坐直了身子,也来了兴致。灼夫人一笑,与她所想一样。灼夫人将东西递上,茗夫人接过,叹了一句:“灼夫人好手艺。”灼夫人应后,茗夫人便递给了衿夫人,衿夫人也如茗夫人一样赞了两句,便转给了华夫人。正当灼夫人等着华夫人夸赞时,却听华夫人“咦”了一声:“这榴开百子的石榴花上,怎么没有花蕊啊?”

    “什么?”阁中众人皆是一惊,姝夫人最先反应过来,冷笑道:“都说榴开百子,但若无花蕊,何以百子?”华夫人也不耽误,让侍女将巾帕递了上去。云夫人接过巾帕一看,果真,绣工精巧,但石榴花处,并没有那黄色的点点花蕊。

    “大胆!”云夫人怒将巾帕拍于案上。指着灼夫人,怒不可遏:“你大胆!今日是本夫人生辰,你竟敢公然诅咒本夫人!”

    灼夫人也是吓了一跳,哪里还敢坐着?由着侍女扶起到殿中央,蹲下身,面色苍白:“不是妾身,妾身怎敢诅咒云夫人?”云夫人执起巾帕,声音极为阴冷:“榴开百子,但若无花蕊,怎得百子?一子都不会有!你岂不是在诅咒本夫人生不了孩子?”云夫人将巾帕向灼夫人扔去。打在灼夫人的身上,灼夫人拾起巾帕,上面确实是没有花蕊,灼夫人的脸色顿时变得煞白,她记得明明是绣了花蕊的,怎么会......

    灼夫人不解,一旁的茗夫人也不明白,那绣样,她是仔细看过的。她记得是绣了花蕊的,怎么到了华夫人那,就没有了?茗夫人突然想到了什么,看向一旁的衿夫人,声音微颤:“是你......”

    衿夫人轻笑,贴近了茗夫人,以扇子相遮,好似低语一般,也没人在意。衿夫人启唇:“若你不想像灼夫人一般受辱,就乖乖闭嘴。”茗夫人一惊,果然不在说了,但身子仍是不由自主的发颤,这个女人是疯了吗?她利用的可是云夫人,若被云夫人知道了,以云夫人的性子,一定不会放过她的!

    “今日大好的兴致,倒被灼夫人给搅了。”华夫人看不起灼夫人,自然也就不放过落井下石的机会。衿夫人以扇遮面,其音泠泠:“灼夫人许是无心之失,灼夫人与云夫人素无嫌怨,又怎会公然诅咒云夫人?”

    灼夫人见衿夫人帮着自己,对衿夫人也多了几分好感:“是,正如衿夫人所说,妾身对云夫人毕恭毕敬,怎会诅咒?”“到底是无心之失,还是处心积虑,谁又能知道?”华夫人不愿无故招惹衿夫人,但也不愿放过灼夫人。“纵然是无心之失,但也是犯了错,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今日灼夫人犯了此般错,又扫了诸位的兴致,怎能不罚?”

    衿夫人一笑,摇了摇手中的宫扇,没有再说话。灼夫人更是百口莫辩:“不!妾身记得,妾身......妾身是绣了花蕊的,但不知为何现在就没有了。”“绣了花蕊?灼夫人只当本夫人与众人都是瞎的吗?这巾帕从始至终都没有绣上花蕊,难不成中途还有人把这花蕊拿下去了不成?”华夫人步步紧逼,不给灼夫人任何的机会。

    “华夫人这般急迫,莫不是华夫人改了巾帕?”灼夫人见华夫人这般压迫,自然不满,突然意识道,是华夫人发现的巾帕有问题,那么也很有可能是华夫人动了手脚!

    “闭嘴!”一直没说什么的云夫人怒道。灼夫人无论如何,都是把这没有花蕊的榴开百子的巾帕呈了上来,若不处置灼夫人,云夫人终是意难平!正巧自己刚晋贵妾,也需要找人立威,这灼夫人,便一定要罚了。

    “灼夫人,不论如何你都是犯了错,本夫人若不罚你,旁人也会生怨。你现在便回你的凌芳院去,将军再有两日便回来了,这两日你便不用出来了。日日掌嘴十五,你也好好思过。”云夫人的眼中闪过凌厉。灼夫人心中生慌,日日掌嘴十五?灼夫人刚想反驳,却被一阵无力感困住。现在沈敬之,柳洛晴,叶婉歌都不在府中,将军府之内,不就可着云夫人最大了吗?

    灼夫人明白,在这种情形下,自己有什么本事去和云夫人争辩?仗着自己是皇上赐下的人?可皇上自从将自己赐到将军府后就未曾管顾过,这些她知道,别人又怎会不知道。灼夫人压下心中的气,伏到地上:“谢云夫人,妾身遵命。”灼夫人由侍女扶起,面色冷淡,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说来灼夫人也可怜,本想靠着此次的贺礼让云夫人刮目相看,却没想到不但没有得到夸奖,还被如此惩罚。接下来的宴上,众人也没了心思,见艺伎巧人,也没了兴致。云夫人见众人如此,面上不显,但心中更是记恨起灼夫人来。

    宴毕,众人散去。同为柳洛晴的人,华夫人与月夫人自然是一同走的。月夫人相对于华夫人确实是心思缜密了些:“刚刚你何苦与灼夫人针锋相对?”

    华夫人由着侍女扶着,冷哼一声:“我便是看不惯她那副样子,仗着是皇上赐下的人,就以为自己能飞上枝头吗?她也不好好瞧瞧自己的样子,还真以为自己倾国之容?”

    “小声些,到底是皇上赐下的,小心隔墙有耳。”月夫人看了一眼华夫人,华夫人也止了声。华夫人是自通房侍女抬到三品妾室的位置的,但月夫人一开始便是三品妾室,又生过两个孩子,身份自然比华夫人贵重,在柳洛晴面前,还是月夫人更得脸些,所以华夫人到底还是有些怕月夫人的。

    “幸好当时云夫人生了怒气,才止住了话。若是顺着灼夫人的话说下去,此事便又掺上你了。到时候就更麻烦了。”月夫人细细的给华夫人解释着,华夫人一想刚刚,顿时也有些后悔,她可不想接下来的两日每天都要掌嘴十五。

    二人行至分路便也就分开了,月夫人赶着回去陪二小姐,便未与华夫人同去华夫人的院子。只是嘱咐了华夫人几句多加小心。

    衿夫人回到了玲芳院,坐到榻上,吩咐道:“把火盆拿来。”采儿不知道衿夫人要火盆有何用处,但还是拿了过来。衿夫人字一旁拿起火折子,将蜡烛点燃。兰儿却皱了眉,如今正是白天,为何要点蜡烛?虽然衿夫人自是不差这一两根蜡烛,但其做法也太让人匪夷所思了些。

    但衿夫人接下来的动作更让兰儿不解。衿夫人快速的自袖口取出一块巾帕,展开在烛火上轻轻一荡,巾帕便燃了起来,衿夫人向外扔去,巾帕便落到了火盆中,任火焰一点一点将它吞噬。

    衿夫人的动作一气呵成,兰儿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她刚才,好像是隐约看到那是一个榴开百子绣样的巾帕,今日兰儿对这个绣样特别敏感。见到衿夫人的这一连串的动作也明白了一些。这么说来,今日之事都是自家夫人的手笔了?

    难怪,前几日自家夫人听说灼夫人要送榴开百子巾帕的消息传出来后,自家夫人便让她找了绣样及金线银线。还让她们安排在凌芳院的人把灼夫人榴开百子的样式画了出来,当时她还以为自家夫人要与灼夫人一争高低。但今日一早还是拿了血玉,兰儿便没再做它想了,没想到自家夫人存的是这个心思!

    第二日,孤琴院的茗夫人突然腹痛不止,府中的大夫不论怎么治都没有用。说是以前小产所落下的病根,茗夫人派人去府外找,找了许久,才找到一个自称能将茗夫人治好的人。

    茗夫人痛的已无他法,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让那人开了几副药方,令人惊奇的是,茗夫人的腹痛在喝了那药后突然好了,为表感谢,茗夫人特送了十两银子给那人。那人也不推辞,拿了银子就出了将军府。

    第三日,月夫人与华夫人坐在兰思院。华夫人看着同乳母玩耍的二小姐,一笑:“后日将军就回来了,云夫人的风头也该尽了。”月夫人一笑,还为来得及说什么,侍女便急匆匆的跑了进来:“夫人,华夫人,不好了。”

    “怎么了?急匆匆的。”华夫人横了侍女一眼。“华夫人,孤琴院那边,出事了。”侍女有些害怕,怯懦道。月夫人闻言才轻言:“孤琴院?那不是茗夫人的住所吗?出什么事了?”

    “这……奴婢也不敢妄言。夫人与华夫人还是快去看看吧。云夫人与其他夫人都已经去了。”侍女咬唇,似有什么难言之隐。月夫人与华夫人相视一眼,所有人都去了?那想来也不是小事了。“将军不过离开五日,但这几日府中倒是没有安生过。”华夫人由一旁的侍女扶起,与月夫人一起去了孤琴院。

    到了孤琴院,月夫人在现有妾室中地位还是颇高的,与云夫人行过礼后也就直接问道:“茗夫人怎么了?”云夫人却并没有直接回答她,别的妾室也没人说话。月夫人正是疑惑。“吱”阁门开,郎中走了出来,对云夫人恭敬道:“云夫人,茗夫人确是中了情欢散,但我检查了茗夫人用过的东西,都没有情欢散。”

    情欢散?月夫人攥紧了帕子,情欢散,顾名思义,引人合欢之效。茗夫人好生生的,怎么会中了这种东西?“前两日给茗夫人治疗腹痛的那些东西呢?”云夫人想起此事,才警觉起来。

    “云夫人放心,奴才已经查过了,那药中并无不妥。”大夫立马回道,那这合欢散,茗夫人是怎么中的?

    “走吧,先进去。”众人怎么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云夫人先一步走了进去,一入内阁,便见茗夫人躺在榻上,整个人气喘吁吁,面色也有些潮红。

    云夫人坐到了榻上,茗夫人神智已有些混乱,泪眼朦胧,全身燥热难耐。云夫人坐到榻上,茗夫人自然感觉到,仿佛有了救命稻草一般,猛的抓住了身侧的云夫人:“云夫人,救救妾身。”

    云夫人看见茗夫人这般痛苦,也没有生出多少怜悯,但还是转头看向一旁的郎中:“这情欢散可能解?”“云夫人恕罪,我无法解了这情欢散,想来也只能与男子合欢才能解了这情欢散。不然,只怕茗夫人会一直痛苦,直到死去。”

    “喏。”云夫人应了一声,纤纤玉手抚过茗夫人的身子,引得茗夫人的身子一阵战栗。

    “如此说来,那这情欢散也不难解了。只是……”云夫人一笑,语气微转:“现在将军不在府中啊,这可怎么办?要不,本夫人去找一个身强力壮的小厮来,给茗夫人解解这情欢散?”

    茗夫人一个激灵,忙松开的云夫人:“不,不,不……”茗夫人费力的向后退去,却发现身上无丝毫的力气。她若是与一个小厮……那她岂不是成了残花败柳?将军必然会厌弃她,她又再有何等脸面在这将军府安然度日?

    云夫人也不勉强,笑着看着眼前茗夫人的理智被药性一点一点吞噬。在感到茗夫人的理智全无,只余情欲时,笑着起了身:“去叫一个身强力壮的小厮过来给茗夫人解解药性。”一众妾室也明白了云夫人的意思,目光皆落在了茗夫人的身上,有怜悯的,也有嘲讽的。

    小厮进入阁内,云夫人叮嘱了一句,就带着众妾室走出去了。众人刚出了阁,便有暧昧声响声自阁内传出,令人面红耳赤。云夫人一笑:“走吧,咱们也不必打扰耽误他们了。”云夫人抬脚离去,一众妾室也相随离去,而心中皆是明白,不论如何,将军回来后,不论是否厌弃茗夫人,这茗夫人的恩宠,怕是断了个干净了。

    两日飞逝,沈敬之,叶婉歌和柳洛晴终是回了府。沈敬之他们三人回府后首先听到的两件事就是茗夫人一事以及灼夫人的巾帕一事。三人都是多少吃惊的,他们走了不过五日,将军府中竟发生了这样的事。

    “那灼夫人的巾帕是真的没有绣上花蕊吗?”叶婉歌坐到榻上,看向面前的碧儿。碧儿应道:“奴婢当时已经回竹兰院了,此事奴婢也是事后听旁人说的。但灼夫人被关在凌芳院到现在,又日日掌嘴,想来是不会错的。”

    “本夫人记得灼夫人并非粗心大意之人,况且她还盼着用这巾帕讨云夫人欢喜,应该会更加小心,怎么会出这么大的错?”叶婉歌可是着实没有想到,这巾帕会出错。

    “夫人的意思是,这件事有人在背后搞鬼?”碧儿也想到过这一点,但她实在是想不出谁与灼夫人有间隙。

    “或许是吧,但本夫人当时未在府中,现在查也查出来了。对了,是谁给茗夫人下的情欢散可查出来了?”叶婉歌随口问着,不是因为有多关心茗夫人,只是因为此事也算的上是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