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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之地

    几十辆马车笃笃前行,在行了第四日且再有三日便能到达目的地的路上,薛睿喆见到了传说中的“饿殍”。那是一个村子,一整个村子都是瘦骨嶙峋饿死的老人和孩子,其惨状让薛睿喆这个在古代生活了二十年的人震撼不已。

    原来人饿到极致是那样可怖的情景,比恐怖片里的景象还要让人震撼无数倍,让薛睿喆哪怕只啃一个黑面饼子都愧疚难言。

    之后又经历了十多个村,薛睿喆终究无法忍耐内心的煎熬,决定多少拿出一些粮食出来,不要让所有人都饿死。

    谁知,将自己想救助这些难民的想法说出后,遭到了吕灏强烈地反对。

    “吕大哥你这是何意?”薛睿喆很愤怒,“眼睁睁看着那么多人饿死你可以我做不到。”

    吕灏怒道:“你知不知道你给了他们粮食,待他们有了力气后做得第一件事就是杀了你。”

    薛睿喆不信,但吕灏找人看着他且吩咐那些人一定要阻止他施救那些难民,他便只能先按捺。

    那日夕阳余晖照耀大地,薛睿喆这个车队疯了似得赶车终于在某城关门前进入城内,从看到第一个饿死的人开始,吕灏吕老板就如惊弓之鸟一般,特别害怕在郊外过夜。

    薛睿喆起初不懂,但是在第二日离开那座城池后他懂了,甚至再不敢对吕灏的禁令阴奉阳违。

    马车一路行,路过一处被扒了全部树皮的林子,然后众人看到了一地的断肢,以及一片片泼洒般的血渍。

    可看那些完整的断肢,和倒在一边的马车,都能晓得这是极富裕的一个车队,不曾想竟遇到这样残忍的袭击。

    “这是怎么回事?”薛睿喆大惊失色,他在黑山寨两年从不曾见过这般惨烈地袭击现场。他问最熟悉这边风俗最有经验的吕灏,“南方地匪患这般心狠手辣?”

    “不是匪患所谓。”吕灏查看了现场,然后说。

    “不是匪患?”薛睿喆皱眉:“难懂是野兽?狼、熊还是比这更凶猛的野兽?”

    吕灏一脸哀伤,“是那些你口口声声想接济的难民。”

    难民……薛睿喆不相信。他们一个个瘦弱到皮包骨哪来的力气去袭击人?他不想相信,奈何从一个土坑里救出来的小姑娘证实了吕灏所言非虚。

    小姑娘七八岁的样子,刚经历了她人生中最黑暗的一夜后被吓得身体抖索,且因为眼泪流的太多眼睛根本都睁不开。

    薛睿喆找来了毫米和微米的乳母,人称赵婶子,由她照顾小姑娘,帮助她平复情绪。

    小姑娘吃饱喝足又睡了极不安稳的一晚,才终于理智回笼,讲述起那一晚的遭遇。

    她叫月牙儿,发现她时小姑娘身穿桃红色缎面袄裙,梳着双环髻,从头上戴着的金银首饰可知她家里富贵。据月牙儿自己所言,她是京城人士,六日前奉母亲之命去往云州探望外祖母。原本应该是和薛睿喆、吕灏、齐靖宇他们一起去城里过夜的。不想,路上因小姑娘一时心软,丢给附近村子的难民们几袋粮食这才耽误了行程。这一耽误,城门关闭一众人不得不选择在野外扎营。

    吃过晚饭,小姑娘因白日里见到的人间惨剧睡不着。主子不睡下人哪有睡的道理?于是一干护卫守护在周边,月牙儿的乳母搂着她坐在火堆旁给她讲起了故事。

    给孩子讲的故事自然充满童趣且生机勃勃,但是护卫突然生起地戒备将那份童趣与生机彻底断绝。

    那些饿极了的难民,因为月牙儿给的几袋粮食而有了力气。他们纠集了很多人,但因为当时天黑影影绰绰看不分明到底有多少人,只觉人影一重又一重,将月牙儿连同护卫一起围在了中间。

    这些难民神情麻木,行动迟缓,可冲上来时个个似不要命一般。月牙儿被乳母抱在怀里,左冲右突拼了命的奔跑,然后二人掉进了一个土坑里。

    那个土坑藏一个孩子还可以,若是大人也藏匿其中肯定会被发现。于是月牙儿的乳母将土坑伪装一番,又嘱咐她两句后就跑了。

    外面有难民们行动迟缓走过树林的声音,还有乳母的惨叫声,月牙儿知道自己的乳母和家仆都没有生还的可能,她也一样。只要被这群难民发现,她也一样活不了。

    但她没有离开土坑,始终记得乳母说得话。

    “姑娘,一定不要离开这里,即使天亮了也不要离开。除非有人救你。”乳母极其慎重道:“一定是吃饱喝足的人,决不能是难民。”

    于是月牙儿就躲在土坑里熬,熬呀熬。熬到天亮,熬到薛睿喆来救他。

    赵婶子将月牙儿搂进怀里,一口一个“可怜的孩子”让人听来格外的心酸。

    此后,薛睿喆打听,何以这靠近南方的地界会有这么多难民。吕灏摇头示意自己不知,他却不信这人生在南方会不晓得这些难民哪里来得。

    吕灏不说,自然是在恐惧什么。薛睿喆没有勉强他,直接向周围深受其害的百姓打听。

    结果却让人觉得不可思议,这些难民竟然是三年前的水灾落下的。

    水灾会有难民薛睿喆知道,可这都三年了,竟然一直没有好好安置这些人还让这些人越来越多。

    却原来,身受水患最早的那批百姓四处乞讨过活,但不知为何有人将身无长物又没有底限的一帮难民组织起来打家劫舍。这样一来,受灾的就不只是那一镇的百姓了。

    如此三年过去,难民中曾出现规模比较大的团体,但是都被驻守这一方的云英伯部下给打散了。几次折腾没有再形成规模后,这群难民就改变了战术。他们不再抱团,除非有需要的时候。什么时候算是有需要呢?

    比如,只要有人给吃得那就纠集一群人去抢,但凡有善心的主子的,护卫一般也不会太凶,甚至有的打架的时候会少出三分力,少了这三分力道,他们抢粮、杀人的愿望就能很快完成。

    薛睿喆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他只觉遍体生寒仿佛置身于冰窖里。

    知道这些难民死有余辜,但大脑里就是有个声音在不断地问他,“怎样救他们?怎样才能拯救他们?”

    薛睿喆知道,那是根植于大脑深处的善良,他注定做不了冷眼旁观的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