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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室友给嗜睡的我请了个道长

    常千觉得自己最近很奇怪,嗜睡,接连做一个相同的梦。梦里他就是燕朝的开国大将常遇春,功名赫赫。

    当他把这件事告诉讲授历史的老教授时,这位素以治学严谨而称的老先生摘下老花镜,用丝绢擦拭,恨铁不成钢:“不要找理由,你这个年纪,你怎么睡得着觉?”

    常千苦着脸听老教授犀利的批评,旁征博引地引用人物,险些又昏睡过去,上眼皮跟没见过女人似的去吻下眼皮,脑海又开始断续闪过一些画面。

    画面都是一些片段,在庭院,在战场,在马背上……

    常千梦里看画面,有时甚至恍惚以为这些都是真的,自己的确所向披靡,用兵如神。

    耳边的声音渐渐停了,常千猛然一激灵,看到老教授正皱着眉头摇自己。

    老教授端起茶杯呷了一口:“我替你给你们导员请了一天假,你明天去医院看看,总困成这样子也不正常……听到没有?”

    常千没反应过来:“啊?”

    老教授摆手示意他可以出办公室了。

    常千拿起书包离开,最后听到老教授絮叨:“你们这些年轻人,真是不注意爱护身体……”

    常千落荒而逃。

    出了教学楼,常千一眼就看到了长椅上坐着的孟离,他坐在那刷视频。常千走过去拍了拍他:“走了,老兄。”

    孟离抬头看到是常千,收了手机,伸了个懒腰,吐槽说:“老头可真能留你的,我在这等了你一个半小时了,都够哥们去印度吃国宴了……”

    “是吗?”常千眯了眼日头,他感觉自己只是在办公室里坐了一小会,闭了下眼,“那现在都是饭点了?”

    孟离耸耸肩。

    “要我说,你找时间去看病吧,我在帮你找个道士解解梦,”孟离说,“我家刚好认识一个道士,改日就给你用八抬大轿请过来。”

    “八抬大轿是用来请道士的?”常千用肩膀顶了一下孟离,学他的语气说:“您丫儿的还是燕京人呢?”

    孟离笑笑,看了常千一眼:“八抬大轿我都嫌少呐,兴许这道士能救你命,你恨不得租八辆宝马给人毕恭毕敬送回去,”

    常千嘁了一声没回话,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临近饭点,路上都是去学校食堂吃饭的学生,三三两两。人走过时地面上树梢的影子就晃动一下。

    常千对孟离说:“回去点个外卖吧,吃完了我睡觉去。”孟离点点头,两人转头走向宿舍。

    宿舍本来是四人间,但是有一个学生是本地人,不住在这里。另一个刚谈了女朋友,校外租了间房子搬出来住了。所以宿舍里只有常千和孟离两个人。

    每当孟离在宿舍里说起自己身为燕京人的事儿,常千就得揶揄他:“您一个燕京人,怎么考外地了?”

    “燕京人不内卷燕京人,哥们这是牺牲自我机会留给别人了。”

    “那您为什么不在校外买个房子住呢?”

    “燕京人最讨厌囤房的人了。”

    “是吗?”

    “……”

    如果常千继续追问下去,孟离最终都会恼羞成怒,憋出来一句:“什么档次,跟我住一间房子。”然后任凭常千说什么也不再开口了。

    吃完饭后,常千爬上了床,拉开被子开始睡觉,朦胧间听到孟离问:“要神游了您嘞?”

    常千听着这话觉得莫名的耳熟,正要说些什么,眼前一黑,就睡过去了,接着去做那没完没了的将军大梦了。

    说是梦倒也不完全准确,反倒像是在看一场细节极其逼真的第一视角电影或者故事剧。

    常千觉得挺有意思的。

    今天的第一幕是一座朱漆高墙的皇宫,常千看到“自己”悬刀进入了金銮殿,殿内有用金粉摹绘的九龙朝拜的柱子,点了龙涎香,一位穿明黄龙袍的天子随意地坐着,桌案前摆有酒食,显然在等待“自己”。

    常千自然而然地单膝跪地,按刀行礼。

    常千猜测,倘若自己果真是开国名将常遇春,那么这位穿明黄龙袍的天子便是开国太祖,盛武帝徐景。

    因为控制不了身体,什么也做不了,常千只好看着“自己”的举动。

    酒过三巡,酒酣耳热,明黄龙袍的天子举杯:“遇春,你我之间非普通君臣,不必在意虚礼……当年若非有你,我与德叔早就死在了山鬼祠下。”

    常遇春回敬:“陛下眼中,臣当年亦不过行狐假虎威之事罢了。”

    天子大笑:“说的轻巧!那时我与德叔后有五境追兵,穷途末路,听说济楚山上有六境鲸饮境的山鬼,便想着舍命搏一搏这个可能,哪成想祠里只有你这个破落乞丐。”

    常遇春苦笑:“臣事后回想,这济楚山鬼要么已经羽化,要么投奔妖庭去了……如果是后者,当真大手笔,舍弃了几百年野祠的香火金丹,也洗去了僭矩产生的毒丹。”

    天子问:“我困惑了许多年……你当时又怎敢笃信自己吞下的是香火金丹?”

    常遇春出筷夹了块大肉,就着烈酒,嚼也不嚼地咽下肚,豪迈一笑,眼角的鱼尾纹就像波浪一样涌起。

    常遇春答:“臣不…”

    身体里的常千正竖着耳朵,像看小说一样,聚精会神地听着,可是突然间思维像被塞进洗衣机一样甩荡,脑袋昏沉,外界的触感逐渐恢复,梦境虚无,武将常遇春的回答化为天外音,竟模糊不见。

    常千略带气恼地起身,他没听到最后的回答,心里像挠痒痒一样难耐。

    “孟离,几点了?”常千喊,眼睛绕了一圈宿舍。

    “诶,人呢?”常千挠头。

    常千翻出枕头下的手机,要给他打电话。

    但是手机屏幕是黑的。

    常千拍拍脑袋,嘀咕:“手机中午没电了吗?怎么就关机了。”

    常千下床给手机充上电,已经是晚饭点了。他看到桌子上有新订的外卖和一张纸条。

    纸条上是孟离的字:“桌上给你订了外卖,哥们去给你八抬大轿请道士了,这次哥们可算是大出血了,必须整一个K歌撸串足浴电竞一条龙啊。”

    常千撇了撇嘴,孟离这家伙,估计是怕发微信自己会忘,还专门写成了纸条放在外卖上,常千猜孟离还拍了照片。

    呵,他常千难道是那种白嫖之人吗?

    外卖是西红柿炖牛腩,饭温热的,大概被提到宿舍刚一会。常千三两下扒拉完了。

    舒服地打个饱嗝,常千收拢垃圾,拎着它们去向宿舍楼梯尽头的洗浴间。他碰到了隔壁宿舍的两个同学,他们端着吃完的泡面,也要倒掉。

    常千对他俩和善地笑笑,随口问:“你们刚才打水时候看到孟离了吗?他刚离开没一会。”

    端泡面的两人对视一眼:“孟离?孟离是谁?”

    常千比他们更纳闷:“你们不认识孟离吗?就我宿舍里另外一个哥们……”

    两人站在原地,手中泡面抖了一抖,晕出了一圈圈波纹。红烧牛肉面晕出了红色的圈,老坛酸菜晕出了酱牛肉色的圈。

    常千此时扔完了垃圾,扭头看到这俩伙计还在原地愣着,只当他俩同自己开玩笑。常千本来也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得到他俩的回答,便拍了拍他们的肩膀,离开了。

    端着红烧牛肉面的同学皱着眉头问:“常千宿舍不是只有三个人吗?哪有一个叫孟离的?”

    端着老坛酸菜牛肉面的同学更是眉头紧锁:“对啊,为什么我们不知道什么孟离,他比我们还惊讶?没道理啊……”

    红烧牛肉面摇头:“这个人怪得很。”

    老坛酸菜牛肉面点头:“对,真想知道他一个人在寝室里是不是裸睡。”

    红烧牛肉面:“???”

    常千哼着曲儿推开了门,被看到的吓了一跳。

    ——孟离正摆放着茶具,要给一个穿蓝衫的年轻道士倒茶。

    常千把孟离拉到角里,小声说:“我这刚出来倒一趟垃圾,你怎么就像孙猴子一样蹦回来了?还有,那道长看起来这么年轻,道行够吗?你这家伙不会耍我吧。”常千对道士那边努努嘴。

    “你不信我?”孟离瞪眼,“我下午刚知道道长云游到了附近,马不停蹄地就请过来了,劳苦功高如此,你丫挺的还怀疑哥们?你小子碰大巧了。”

    孟离不由分说,把常千按到了桌子的另一侧与蓝衫道士相对而坐,自己则站在常千背后,双手按着他的肩膀,像是担心他跑了一样。

    蓝衫道士养气功夫很好,像是没听到两人嘀咕一样,气定神闲喝着茶,润湿嘴唇。

    待到常千坐定时,他不急不缓从怀里掏出一张黄色符纸,甩出根火柴将其燃尽,灰烬倒入茶杯中。

    年轻道士言简意赅,指着常千面前的茶杯:“饮尽。”

    常千咽了咽口水,看着琥珀色可疑的茶水,又扭头看背后的孟离,用眼神示意:“喝这种东西真的不会拉肚子吗?”

    孟离挑眉,眼神回复:“人道长是有真本事傍身的,你丫儿的犹豫什么?”

    常千苦口婆心:“咱好歹也是大学生,怎么能相信这种封建迷信?况且喝符水开算命听起来就不是很靠谱吧!”

    孟离眼神坚定:“让你喝你就喝,信不信我逼你咽下去?”

    常千叹了口气,带着壮士断腕的决心,决然举起茶杯。

    这一瞬间他突然想起今天下午梦中那个穿明黄龙袍的天子曾经举杯敬自己,在金銮殿中,配上龙涎香,酒肉作陪。

    “哥们在梦里可也是个腕儿啊。”常千心想,“那我就舍命陪君子喽。”

    “敬帝皇。”常千用茶杯下缘轻碰桌边,轻声说。

    常千闭上眼睛,仰头,一饮而尽,符灰便像春雪融于水般,融入口腹,消弭不见,意外的没有丝毫触感。

    “不过如此嘛……道长可算出些什么?”常千笑着问,睁开眼睛看向桌对面的年轻蓝衫道士。

    可是年轻道士竟没有看着自己,反而抬头看着自己的头顶,眼睛中有两点金色荧光,光泽内凝,如金星,好像年轻道士在直视两个远方的发光的塔。

    可是自己的身后能有什么发出金光的塔?

    常千困惑,正要顺着年轻道士的目光向后看,可是一股困意骤然涌上心头,如同自己中午时的感觉一样……梦境在召唤,自己又要坠入那个极为逼真的故事中。

    这一切发生的极快,电光火石。

    常千来不及细想,昏沉来的太迅速。他心嘀咕一句:“这一次怎么来的这么快,道长不还没有给我解完梦呢?”

    他一头猛扎进桌上,撞上了脑袋,发出清脆的一声响。此声过后寝室一片寂静,如若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