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喂喂不要把玩笑当真嘛
“无根树，雾里刀，三更火，一夜八十里；井下冰，檐角霜，烈马行，大道空十年……”
阿锦走向了南城区，因为她听着这里最寂静，兴许人最少。
她是不喜欢这里，但是她更讨厌被拒绝的失落感。
万一……折冲都尉不许自己出城怎么办？
阿锦一想到那个画面就手足无措。
所以她想找一个没人高台，一个人坐一坐，想想自己之后该怎么做。
她就一直走，越走越偏僻，越安静。
她零散地在路边看到躺着的人，他们跟之前的黑篷人一样的着装，唯独看起来死气沉沉。
阿锦走过，踌躇着，最后还是没有凑过去。
她一直走到南城区接近城墙的地方，这里几乎没什么声响了，远处的哀嚎在这里也轻不可闻。
阿锦看到一个荒废的小楼，应该好久都没人来过了。
她推来吱呀响的门，发现自己粘了满手的灰尘。
“咦？”阿锦新奇地看着小手，瞪大了眼睛，“阿锦能摸到东西了？”
她心情一下好起来，没那么胆怯了，一层一层上了楼。
小楼里空荡荡，阿锦什么也没看到，也就不害怕了，她在楼顶坐，荡着小腿，看着这座奇怪的城池。
“你不知道这个楼已经被我占了吗？”
一个声音蓦然响起，低沉男声，阴森森的，在阿锦的耳边。
“诶？”
阿锦愣了一下。
“呀————！”
她反应过来，闭上双眼，尖叫，身子就要从楼上摔下来。
幸好一双手及时拉住了阿锦。
那双手冰凉，阿锦全身缩成一团，紧闭双眼，带着哭腔，
“鬼，有鬼呀……不要吃我……”
那个声音也愣住了，反问：“你不也是鬼吗？”
“我不是！”阿锦努力远离发声的地方。
“不是鬼，你为什么在这里？”
“……”
那个声音不得不说：“你再向后退又要掉下楼了。”
阿锦这才不动了。她颤抖着声音说：“您……您是谁，想要干什么？”
那个声音不说话，走到了阿锦身旁，也坐了下来，打量这个城池。
阿锦没听到回话，想偷偷睁开一丝眼缝看看发生了什么，却又胆怯，于是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也不睁眼。
她和神秘声音一直坐着，不言语，四周安静无声，楼上八面来风。
阿锦努力闭着双眼，给自己鼓劲，但是不知道闭了多久，脸都累了。
那个声音才悠悠开口：“再闭眼，小脸就不好看了。”
那个声音不说还好，一说，阿锦又蹦出了一股劲，再次鼓起劲，打定心思不睁眼。
那个声音似乎哑然失笑。过了一会，他自顾自开口：“你应该不是幽冥城的人吧，否则怎么会来南城区？”
那个声音想要同阿锦讲话，这下阿锦连嘴巴也紧紧抿上了。
那个声音也不在意：“幽冥城的鬼修都知道，南城区是道不成，即将陨落的鬼修的安身之处，它们不参与夜晚的厮杀……”
“……这些鬼修大多找好了安身之处，不讲究的在路边，要么在楼里……”
“……这座小楼就是我的葬身之处。”
鬼修？厮杀？阿锦虽然不睁眼不说话，却竖着耳朵听得认真。
“我从练气道转修鬼道的时候，踌躇满志啊，认为我的安身之所是幽冥城中心最高的军机楼，”
“没想到，三千个‘庄’剑上燎火的夜都过去了，我却把一个小楼作为葬身之处……”
那个声音说得感慨：“现在才觉得大道都是空，真想返回九州。”
“你知道怎么返回九州吗？”
那个声音注意到阿锦透过一丝眼缝来偷偷看，他的声音突然充满了蛊惑。
“你要是个哑巴我就不告诉你了。”
阿锦不情不愿地轻轻“嗯”了一声。
她也想回到九州，不带着这个火焰燎天的地方。
“你且过来。”
阿锦不得已又稍稍靠近了。
那个声音也靠近，气息冰凉吹在耳垂，阿锦身子一下就僵住了。
那个声音阴沉又有磁性，
“想回去……”
“你这个小鬼必须被厉鬼吃掉哦……”
“啊——————！”
阿锦再次猛然被吓了一跳，她放声尖叫，身子一软，又要掉下小楼。
“哎哎哎，怎么这么不经吓啊，小丫头不要哭嘛……”那个声音一把拉回阿锦。
阿锦睁开眼，把头扭向另一边，抹起眼泪来。
那个声音似乎不会哄小姑娘，两人就又沉默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天变成了暗红灰烬色。
阿锦心情平复了，她转过头来，脖子扭得酸酸的，她感受着陌生又熟悉的感觉。
那个声音起了谈兴：“我要是没来这里，我丫头也有你这么大了。”
这个问题引起了阿锦的好奇。
她小心觑了眼身边的人，看到的也是黑篷装扮。
阿锦问：“您也有女儿吗？”
他哈哈笑：“对啊，我刚走时她三岁，白白的，可爱，拉着衣角喊爸爸。”
他炫耀起来：“那时她就开始养气了，我师兄说她可是天赋出众，练气奇才呢。”
阿锦歪着脑袋想了想，充满艳羡：”真好……”
阿锦顿一下，问：“那您为什么要来这里？”
“唉，还不是偶然得到了一个鬼道法宝？我从中感受到鬼道在欣然欢迎我，它告诉我，我必有所成。”
谈起这个事，神秘声音变得愤慨：“可是我来了这里才知道，每个来这里的鬼修都会有自己能登顶的错感。”
“鬼道欺骗每一个修行人！”
“唉，在这个城里，我早就厮杀够了，登顶无望……如果没有师门，我真不知道我的丫头该怎么办。”
阿锦听着他语气里有决然之意，迟疑了一下问：“您不想回去了吗？”
他苦笑：“我得回去的了嘛。”
阿锦敲敲脑壳，提建议说：“我刚才听一位黑篷人说，只需要折冲都尉的令牌就能出去了。”
“没用。”
神秘声音摇摇头，他的意思其实是自己没办法获得令牌。
但是阿锦错以为是得到令牌才能出去没用。
她又想起来神秘声音之前说的话：“您刚才不还说，只要被厉鬼吃掉就能回去了吗？”
“嗯？”
神秘声音大笑。
“诶？”
阿锦不知道他为什么笑。
笑完了，他也不解释自己的谎言，他之前仅仅是想要吓她。
他的声音严肃起来：”嘿，丫头，听着，我不知道你怎么进来的，”
“总之别待着这里，想尽办法出去，无所不用其极地想……这里就是一个养蛊场。”
他从怀里掏出一支白玉簪，放到阿锦身旁。
“如果你能出去，把这个簪子交给我的女儿。”
“我的师兄是奇门遁甲的大盗，奇门遁甲是天下第一奇门。”
他双手抱胸，从小楼看远处：“如果能出去最好，逃不出去的话，就安安稳稳的在南城区藏着吧……”
“……我看丫头你也不是鬼修，应该不会有人对你出手。”
阿锦听着他的话，情不自禁，把头转过来，看到了黑篷下是一张火光暗淡的脸。
阿锦想要说些什么，又不知道说些什么。
她心里对他产生了同情。
她讷讷地说：“您能不能不要死呀，您的女儿不就没有父亲了吗？”
火光暗淡的脸看着远方，他的声音有些哽咽：”没关系，我丫头还有师伯师叔。”
阿锦闷闷地说：“可是我也没有父亲呀……”
她也没有父亲，她也没有师伯师叔，她甚至没有记忆，她知道这是一种多么糟糕的感觉。
神秘人愣住了，他转头看向这个小小个，说不出话来。
他一时听不出这个话里有多少种情绪。
同情，委屈，羡慕，悲伤……
唯独没有期待。
“嘿，丫头，别哭。”
他的语气缓和：“你……”
他想问，你没有父亲，还有别的亲人吗？
但是他脱口而出的是：”你也可以有师叔师伯……你想拜入奇门遁甲吗？你愿意拜我为师吗？”
他的师兄，名震九州的大盗，告诉过他奇门遁甲的门规。
大盗说，也没什么，八字而已。
他问，哪八字？
“随心而行，打抱不平。”
他碰到一个小丫头，她似乎平平无奇，胆怯得像小猫，可是他就突然冒出这个念头了。
阿锦抬起头，不确定地问：“您刚才说什么？”
神秘人笑笑，一字一句地说：“丫头，你愿意拜奇门遁甲地，第十四代门徒，张行宿为师吗？”
阿锦惶恐，睁大眼睛，她好像比被吓到一样更害怕。
她语无伦次：“阿锦……阿锦怎么行呢……？您不是说奇门遁甲是天下第一奇门吗？我，我没有资格……”
张行宿，也就是神秘人，他看着阿锦，再次确定了心里的评价——的确像一个胆小的小猫。
张行宿两眼喷出火焰，做出愤怒的样子：“你既然知道还拒绝我，是看不起我还是我奇门遁甲？”
阿锦语塞，低下头不说话。
张行宿就凶狠地说：“还不快跪下，行拜师礼？”
阿锦被他一凶，眼眶里又带了眼泪，跪了下来。
“不许哭！”
张行宿抚住阿锦的头顶：“奇门遁甲只有一条门规，随心而行，打抱不平，记住了吗？”
“记住了。”
张行宿掌背浮现出阴阳双鱼的图案：“我为你师，你为我徒，入宗门门谱，为第十五代传人，明字辈，同意吗？”
“同意。”
“你之前叫什么名字？”
“没有名字……就叫阿锦。”
张行宿沉吟片刻：“我赐你名为张锦明，你喜欢吗？”
“喜欢。”
张行宿笑起来：“不要这么委屈巴巴嘛，你没有父亲，可你以后就有了师兄弟了。”
而不知多远处，门甲山上，祖师堂内，蓝田玉做的门谱上，张行宿的名字渐渐淡化，下面一个新的名字逐渐浮现。
祖师堂外站着的一位少年发现，他跑向门下，告诉了全宗门。
张行宿全身发起光来，柔和地盖住了全身，脸部的火焰熄灭了，露出一张中年人消瘦的脸，胡子拉碴。
阿锦低头看着他的脚，发现脚尖竟慢慢变成了金沙。
阿锦慌张地抬头，示意张行宿。
张行宿笑：“别怕，我要羽化了……你已经入了门谱，属于第十五代门徒了。”
“你要想办法出去，别待在这里……出去看到我丫头，给她说一声她父亲心里一直挂念着她呢……”
“那丫头心里肯定怨我这个爹……”
“你作为我徒弟，务必给我解释清楚哈……”
阿锦呆住了，好半天才意识到“羽化”就是要死了。
她的眼泪滚滚地落下来，砸到小楼上。
“差点忘了，”张行宿点了点阿锦的额头，“这是练气道的《浮舟渡决》和鬼道的《幽冥海决》，全都给你。”
阿锦脑袋里多出了两篇金光闪闪的功法。
“以后不许哭了！”张行宿拍拍阿锦的肩膀，“你要做一个女侠，行侠仗义的女侠，那多酷啊对不对？”
阿锦不说话，捂着嘴巴，想让自己不哭，可眼泪还是唰唰地掉。
“罢了，罢了，”张行宿笑着，又摇摇头，“随心而行，打抱不平……”
张行宿飘起来，转头看着暗红灰烬色的天；城中的军机楼；乱成一团，强横气息四射的城区……
张行宿砸吧嘴：“可惜了，听了这么多年魂简城的酒好，至今没喝上一口……”
“人生短暂呐……”
张行宿随口念着，
“无根树，雾里刀，三更火，一夜八十里；井下冰，檐角霜，烈马行，大道空十年……”
他扭过头看阿锦，眼里有光：“丫头，这天下大得很呐，别困死在这里……”
阿锦红着眼眶点头。
他就这样变成金沙，散开了。
阿锦看着空中的金沙，徒劳去捞，一无所得。
她一下没忍住，哭成了泪人。
她对着金沙磕了三个头。
她第一眼就不喜欢这个城池，现在更不喜欢了。
她慢慢下了楼，再次走向城中。
阿锦不想待在这里。
——师父说，被厉鬼吃掉就能回去了。
她想着，心里又害怕被吃掉，被咀嚼的感觉。
她给自己鼓劲：“加油阿锦，只要被吃掉就能出去啦……”
这兴许是个美丽的错误，对于一个小小个的丫头。
阿锦走向了南城区，因为她听着这里最寂静，兴许人最少。
她是不喜欢这里，但是她更讨厌被拒绝的失落感。
万一……折冲都尉不许自己出城怎么办？
阿锦一想到那个画面就手足无措。
所以她想找一个没人高台，一个人坐一坐，想想自己之后该怎么做。
她就一直走，越走越偏僻，越安静。
她零散地在路边看到躺着的人，他们跟之前的黑篷人一样的着装，唯独看起来死气沉沉。
阿锦走过，踌躇着，最后还是没有凑过去。
她一直走到南城区接近城墙的地方，这里几乎没什么声响了，远处的哀嚎在这里也轻不可闻。
阿锦看到一个荒废的小楼，应该好久都没人来过了。
她推来吱呀响的门，发现自己粘了满手的灰尘。
“咦？”阿锦新奇地看着小手，瞪大了眼睛，“阿锦能摸到东西了？”
她心情一下好起来，没那么胆怯了，一层一层上了楼。
小楼里空荡荡，阿锦什么也没看到，也就不害怕了，她在楼顶坐，荡着小腿，看着这座奇怪的城池。
“你不知道这个楼已经被我占了吗？”
一个声音蓦然响起，低沉男声，阴森森的，在阿锦的耳边。
“诶？”
阿锦愣了一下。
“呀————！”
她反应过来，闭上双眼，尖叫，身子就要从楼上摔下来。
幸好一双手及时拉住了阿锦。
那双手冰凉，阿锦全身缩成一团，紧闭双眼，带着哭腔，
“鬼，有鬼呀……不要吃我……”
那个声音也愣住了，反问：“你不也是鬼吗？”
“我不是！”阿锦努力远离发声的地方。
“不是鬼，你为什么在这里？”
“……”
那个声音不得不说：“你再向后退又要掉下楼了。”
阿锦这才不动了。她颤抖着声音说：“您……您是谁，想要干什么？”
那个声音不说话，走到了阿锦身旁，也坐了下来，打量这个城池。
阿锦没听到回话，想偷偷睁开一丝眼缝看看发生了什么，却又胆怯，于是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也不睁眼。
她和神秘声音一直坐着，不言语，四周安静无声，楼上八面来风。
阿锦努力闭着双眼，给自己鼓劲，但是不知道闭了多久，脸都累了。
那个声音才悠悠开口：“再闭眼，小脸就不好看了。”
那个声音不说还好，一说，阿锦又蹦出了一股劲，再次鼓起劲，打定心思不睁眼。
那个声音似乎哑然失笑。过了一会，他自顾自开口：“你应该不是幽冥城的人吧，否则怎么会来南城区？”
那个声音想要同阿锦讲话，这下阿锦连嘴巴也紧紧抿上了。
那个声音也不在意：“幽冥城的鬼修都知道，南城区是道不成，即将陨落的鬼修的安身之处，它们不参与夜晚的厮杀……”
“……这些鬼修大多找好了安身之处，不讲究的在路边，要么在楼里……”
“……这座小楼就是我的葬身之处。”
鬼修？厮杀？阿锦虽然不睁眼不说话，却竖着耳朵听得认真。
“我从练气道转修鬼道的时候，踌躇满志啊，认为我的安身之所是幽冥城中心最高的军机楼，”
“没想到，三千个‘庄’剑上燎火的夜都过去了，我却把一个小楼作为葬身之处……”
那个声音说得感慨：“现在才觉得大道都是空，真想返回九州。”
“你知道怎么返回九州吗？”
那个声音注意到阿锦透过一丝眼缝来偷偷看，他的声音突然充满了蛊惑。
“你要是个哑巴我就不告诉你了。”
阿锦不情不愿地轻轻“嗯”了一声。
她也想回到九州，不带着这个火焰燎天的地方。
“你且过来。”
阿锦不得已又稍稍靠近了。
那个声音也靠近，气息冰凉吹在耳垂，阿锦身子一下就僵住了。
那个声音阴沉又有磁性，
“想回去……”
“你这个小鬼必须被厉鬼吃掉哦……”
“啊——————！”
阿锦再次猛然被吓了一跳，她放声尖叫，身子一软，又要掉下小楼。
“哎哎哎，怎么这么不经吓啊，小丫头不要哭嘛……”那个声音一把拉回阿锦。
阿锦睁开眼，把头扭向另一边，抹起眼泪来。
那个声音似乎不会哄小姑娘，两人就又沉默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天变成了暗红灰烬色。
阿锦心情平复了，她转过头来，脖子扭得酸酸的，她感受着陌生又熟悉的感觉。
那个声音起了谈兴：“我要是没来这里，我丫头也有你这么大了。”
这个问题引起了阿锦的好奇。
她小心觑了眼身边的人，看到的也是黑篷装扮。
阿锦问：“您也有女儿吗？”
他哈哈笑：“对啊，我刚走时她三岁，白白的，可爱，拉着衣角喊爸爸。”
他炫耀起来：“那时她就开始养气了，我师兄说她可是天赋出众，练气奇才呢。”
阿锦歪着脑袋想了想，充满艳羡：”真好……”
阿锦顿一下，问：“那您为什么要来这里？”
“唉，还不是偶然得到了一个鬼道法宝？我从中感受到鬼道在欣然欢迎我，它告诉我，我必有所成。”
谈起这个事，神秘声音变得愤慨：“可是我来了这里才知道，每个来这里的鬼修都会有自己能登顶的错感。”
“鬼道欺骗每一个修行人！”
“唉，在这个城里，我早就厮杀够了，登顶无望……如果没有师门，我真不知道我的丫头该怎么办。”
阿锦听着他语气里有决然之意，迟疑了一下问：“您不想回去了吗？”
他苦笑：“我得回去的了嘛。”
阿锦敲敲脑壳，提建议说：“我刚才听一位黑篷人说，只需要折冲都尉的令牌就能出去了。”
“没用。”
神秘声音摇摇头，他的意思其实是自己没办法获得令牌。
但是阿锦错以为是得到令牌才能出去没用。
她又想起来神秘声音之前说的话：“您刚才不还说，只要被厉鬼吃掉就能回去了吗？”
“嗯？”
神秘声音大笑。
“诶？”
阿锦不知道他为什么笑。
笑完了，他也不解释自己的谎言，他之前仅仅是想要吓她。
他的声音严肃起来：”嘿，丫头，听着，我不知道你怎么进来的，”
“总之别待着这里，想尽办法出去，无所不用其极地想……这里就是一个养蛊场。”
他从怀里掏出一支白玉簪，放到阿锦身旁。
“如果你能出去，把这个簪子交给我的女儿。”
“我的师兄是奇门遁甲的大盗，奇门遁甲是天下第一奇门。”
他双手抱胸，从小楼看远处：“如果能出去最好，逃不出去的话，就安安稳稳的在南城区藏着吧……”
“……我看丫头你也不是鬼修，应该不会有人对你出手。”
阿锦听着他的话，情不自禁，把头转过来，看到了黑篷下是一张火光暗淡的脸。
阿锦想要说些什么，又不知道说些什么。
她心里对他产生了同情。
她讷讷地说：“您能不能不要死呀，您的女儿不就没有父亲了吗？”
火光暗淡的脸看着远方，他的声音有些哽咽：”没关系，我丫头还有师伯师叔。”
阿锦闷闷地说：“可是我也没有父亲呀……”
她也没有父亲，她也没有师伯师叔，她甚至没有记忆，她知道这是一种多么糟糕的感觉。
神秘人愣住了，他转头看向这个小小个，说不出话来。
他一时听不出这个话里有多少种情绪。
同情，委屈，羡慕，悲伤……
唯独没有期待。
“嘿，丫头，别哭。”
他的语气缓和：“你……”
他想问，你没有父亲，还有别的亲人吗？
但是他脱口而出的是：”你也可以有师叔师伯……你想拜入奇门遁甲吗？你愿意拜我为师吗？”
他的师兄，名震九州的大盗，告诉过他奇门遁甲的门规。
大盗说，也没什么，八字而已。
他问，哪八字？
“随心而行，打抱不平。”
他碰到一个小丫头，她似乎平平无奇，胆怯得像小猫，可是他就突然冒出这个念头了。
阿锦抬起头，不确定地问：“您刚才说什么？”
神秘人笑笑，一字一句地说：“丫头，你愿意拜奇门遁甲地，第十四代门徒，张行宿为师吗？”
阿锦惶恐，睁大眼睛，她好像比被吓到一样更害怕。
她语无伦次：“阿锦……阿锦怎么行呢……？您不是说奇门遁甲是天下第一奇门吗？我，我没有资格……”
张行宿，也就是神秘人，他看着阿锦，再次确定了心里的评价——的确像一个胆小的小猫。
张行宿两眼喷出火焰，做出愤怒的样子：“你既然知道还拒绝我，是看不起我还是我奇门遁甲？”
阿锦语塞，低下头不说话。
张行宿就凶狠地说：“还不快跪下，行拜师礼？”
阿锦被他一凶，眼眶里又带了眼泪，跪了下来。
“不许哭！”
张行宿抚住阿锦的头顶：“奇门遁甲只有一条门规，随心而行，打抱不平，记住了吗？”
“记住了。”
张行宿掌背浮现出阴阳双鱼的图案：“我为你师，你为我徒，入宗门门谱，为第十五代传人，明字辈，同意吗？”
“同意。”
“你之前叫什么名字？”
“没有名字……就叫阿锦。”
张行宿沉吟片刻：“我赐你名为张锦明，你喜欢吗？”
“喜欢。”
张行宿笑起来：“不要这么委屈巴巴嘛，你没有父亲，可你以后就有了师兄弟了。”
而不知多远处，门甲山上，祖师堂内，蓝田玉做的门谱上，张行宿的名字渐渐淡化，下面一个新的名字逐渐浮现。
祖师堂外站着的一位少年发现，他跑向门下，告诉了全宗门。
张行宿全身发起光来，柔和地盖住了全身，脸部的火焰熄灭了，露出一张中年人消瘦的脸，胡子拉碴。
阿锦低头看着他的脚，发现脚尖竟慢慢变成了金沙。
阿锦慌张地抬头，示意张行宿。
张行宿笑：“别怕，我要羽化了……你已经入了门谱，属于第十五代门徒了。”
“你要想办法出去，别待在这里……出去看到我丫头，给她说一声她父亲心里一直挂念着她呢……”
“那丫头心里肯定怨我这个爹……”
“你作为我徒弟，务必给我解释清楚哈……”
阿锦呆住了，好半天才意识到“羽化”就是要死了。
她的眼泪滚滚地落下来，砸到小楼上。
“差点忘了，”张行宿点了点阿锦的额头，“这是练气道的《浮舟渡决》和鬼道的《幽冥海决》，全都给你。”
阿锦脑袋里多出了两篇金光闪闪的功法。
“以后不许哭了！”张行宿拍拍阿锦的肩膀，“你要做一个女侠，行侠仗义的女侠，那多酷啊对不对？”
阿锦不说话，捂着嘴巴，想让自己不哭，可眼泪还是唰唰地掉。
“罢了，罢了，”张行宿笑着，又摇摇头，“随心而行，打抱不平……”
张行宿飘起来，转头看着暗红灰烬色的天；城中的军机楼；乱成一团，强横气息四射的城区……
张行宿砸吧嘴：“可惜了，听了这么多年魂简城的酒好，至今没喝上一口……”
“人生短暂呐……”
张行宿随口念着，
“无根树，雾里刀，三更火，一夜八十里；井下冰，檐角霜，烈马行，大道空十年……”
他扭过头看阿锦，眼里有光：“丫头，这天下大得很呐，别困死在这里……”
阿锦红着眼眶点头。
他就这样变成金沙，散开了。
阿锦看着空中的金沙，徒劳去捞，一无所得。
她一下没忍住，哭成了泪人。
她对着金沙磕了三个头。
她第一眼就不喜欢这个城池，现在更不喜欢了。
她慢慢下了楼，再次走向城中。
阿锦不想待在这里。
——师父说，被厉鬼吃掉就能回去了。
她想着，心里又害怕被吃掉，被咀嚼的感觉。
她给自己鼓劲：“加油阿锦，只要被吃掉就能出去啦……”
这兴许是个美丽的错误，对于一个小小个的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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