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生命最初的记忆

    生命最初的记忆很痛苦很伤心。

    天黑了，或许是傍晚也或许是夜里八九点的时间。昏暗的煤油灯照不亮整个屋子，所有人的面庞都不是很清晰。

    母亲靠着东屋炕边站立，我紧紧地抱着母亲的脖子。身边有许多大人，他们在设法把我和母亲分开，最后我开始哭着表示反抗。

    记忆中第一次与母亲在一起我竟然什么也没看见，只记得我双手死命地抱着母亲的脖子哭，几个大人的许多双有力的大手在竭力抱我拽我，要把我从母亲怀里抱走。我死命地抱紧母亲哭得越来越猛，任我怎样拼尽全力抱紧母亲，任我怎样用哭闹来表明反抗，他们全然不管不顾。小小的我最终抵不过大人的手臂，他们还是狠心把我从母亲怀里拽出，在哭喊声中我被抱离母亲，抱到奶奶的西屋房间。

    这时，我发现奶奶的大炕上已经铺好了浅紫色的被。爷爷和梳着两根长辫子的大姑哄我逗我。奶奶硬把我放入被窝，可我还是不停地哭。

    大姑用手绢编了一个小耗子，又用一根长长的线拴住，然后光着膀子的大姑下地把手绢藏到柜下的缝隙，她再手拿着线绳上炕钻入被窝，接着冲我说：“快看快看，小耗子要出来了。”听她一说我停止了哭泣，朝大姑所指柜下看，这时，大姑一边用手拉绳一边说：“小耗子跑出来了！”接着我便破啼为笑，我咯咯的笑声只持续几秒，看到地上一动不动的小耗子，我又大哭起来。不得已，大姑再次光着膀子下地故伎重演，完了我还是象征性地笑一声又大哭不止。如此反复许多次大姑也没有从根本上制止了我的哭声。那一夜我似乎一直在哭。最后或许是太累了，终于不再哭笑中切换，安静的沉沉入睡。

    后来我才明白，就在那一夜，母亲给我生了一个弟弟，于是我理解也原谅了大人们。

    从那一宿的痛哭中我开始有了记忆，非常遗憾第一次对母亲有意识居然没有看见她的容颜以及任何装扮，她留给我的只是一种温馨的气息，我只顾哭闹了。

    长大后，据我和弟弟各自的生日推算，那时我只有两周岁零一个月，而母亲仅仅20岁。

    度过了那伤心的一夜后，我童年的记忆很少有与母亲在一起的时候，因为我被接到了姥姥家。很长一段的日子里，我似乎忘记了母亲这个人。

    长大一点后，我明白自己和母亲的特殊关系，但也不会靠近母亲。我与母亲之间似乎永远隔着一层，说不清是什么隔阂在我们之间。

    母亲再也没有抱过我，没有亲过我。她的怀里永远抱着一个小弟弟。

    虽然姥姥很爱我，但姥姥是严谨的人，对我更多的是管教。我不会和姥姥撒娇，只是乖乖地顺从着。可是，我多么想赖在某个人大人的怀里假寐啊！小小的我内心常常有一丝失落，无论多么快乐的时候都不会特别放任自己。好在姥姥家家庭氛围很好，每一个人都对我呵护有加。

    严格说来，我真正清晰的童年记忆是从姥姥家开始的，姥姥家的大院子成了我童年的乐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