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父母打架后

    木讷的母亲虽然会给我和大弟讲故事，但她不会与任何人对骂，或许她心里也能想出很多词语来还击，但就是张不开嘴。姥姥对她从小到大的影响应该是刻在骨子里的，有些东西怎么都学不会。

    父亲母亲不象别人家的父母吵吵闹闹，他俩是动手不动口。父亲尽管爱唠叨，但与母亲吵不起来，糟糕的是他俩经常直接动手打架。

    父母第一次闹意见时，我很小，大概那时候二弟还没有出生。我记得是夏天的中午时分，我和母亲都在姥姥家。父亲顶着大太阳走进院子，就在他进入姥姥家的堂屋时，母亲二话不说，拿起扫地的扫帚打父亲，意思是赶紧滚远点。我明白，父亲是来姥姥家赔礼道歉，同时接母亲回家的。

    我不清楚起因，尽管不喜欢父亲，但看到母亲赶打父亲我还是有些难过。

    后来父母和解了，怎么和解的我不知道。

    父母第二次打架是在二弟不满两周岁刚学会走路的时候，我正好那天在家，虽然没有听到父母吵架，但我知道他俩打架了。母亲独自回到姥姥家，连刚断奶的二弟都没带。

    奶奶看见这种情况，果断夹个小包裹就出门走了，我知道奶奶也回她的娘家了。

    家里只剩下了父亲和我们三个孩子。

    父亲不会做饭，奶奶和母亲做饭的时候他从来都不看一眼的。但我想父亲肯定不至于让我们三个饿肚子。

    事实如我所料，父亲把大缸里存的半袋玉米粒直接倒入锅里，一下就倒了多半锅。然后他又加入水瓮的水，反复加，直到水淹过玉米。接下来父亲就坐在灶间点火，好在他点着了。大弟帮着拉韛烧火，大弟累了，父亲就亲自拉韛。反复打开锅盖，拿个碗挖出玉米尝尝熟了没有。

    父亲终于煮熟了玉米，打开锅盖满满一大锅黄橙橙的玉米，给我们一人盛一碗。很快就吃饱了，锅里还剩余很多玉米。父亲盖好锅盖说下一顿热热继续吃。

    天黑了，父亲的大被子里搂着大弟，我和二弟盖着奶奶的大被子。二弟那么小，他似乎有点害怕，我必须抱着他才能入睡。

    冬天的天黑的很早，我还不困。满脑子想着以后怎么办？

    第二天，父亲大概觉得不能给我们继续吃煮玉米粒了，他把锅里剩余的玉米粒全部盛到一个盆里。找来小米，在锅里倒入两大碗，之后加入半锅水。坐在灶间点火拉韛煮小米粥，因为小黄米烧开了后往上续泡沫，父亲干脆开着锅盖烧，边烧便尝尝，后来终于烧好了。他给我们每人盛一碗端到饭桌上。这时我细看小米粥不是日常黄色的，而是黑乎乎的土黄色。突然意识到这是父亲直接煮的缘故，煮之前应该清洗好多遍才对。于是我坚决不吃，也不让二弟吃。父亲没好气地对我说爱吃不吃，同时对大弟很友好地说：她不吃咱爷俩吃。

    下雪了，外面很冷。实在吃不下父亲做的饭了，我决定带上二弟去姥姥家。我给二弟穿好厚衣服穿好鞋，果断走出家门。街面上积雪厚厚的，我背不动二弟，只能牵着他的手一步一步慢慢走。

    我拉着刚刚学会走路的二弟踩着厚厚的积雪深一脚浅一脚地到姥姥家，一进门姥姥就把我俩扶到热炕上，关切地问话。我说奶奶走了，爹给我们吃的煮玉米粒。母亲一听我们顿顿在吃煮玉米时，不住地流泪。姥姥便开始劝说母亲回家，说好人家的闺女是不能离婚的，看在孩子们的份上你必须回家！姥爷还在生气，狠狠地说：离婚！

    下午，母亲就带着我们回家了。母亲只是默默地干家务，必须与父亲交流的时候便会写个纸条交给我要我转达。

    大概十多天后，父亲便会派来一些说客到我家说合他和母亲的矛盾。

    不久母亲与父亲和好，开始能正常说话后，奶奶便也大摇大摆地从她娘家回来了。

    后来我才知道父母打架的起因就是母亲想让父亲和奶奶申请，让奶奶出钱给她买一块方头巾。而父亲认为母亲不知道节俭，不顾全大局。按说就这点小事，解释清楚就行了，但这两人居然能发展成一场恶战。

    父亲屡教不改，这样的情形有很多次。再有他的狐朋狗友来我家苦述老婆如何不服管教与婆婆闹矛盾时，父亲便会教导人家一个字“打！”接下来还会补充“打到的老婆揉到的面！”

    慢慢的，父母打个小架，我都习以为常了。

    最严重的一次是母亲防卫过当，抄起院子里的木棍把父亲的一只小腿打骨折了。见父亲哼哼唧唧直挺挺地躺在炕上，我居然没有一丝同情。母亲似乎吓坏了，奶奶指责母亲出手太重，把自家男人打残了对你有啥好？还是对你的孩子有啥好？母亲一贯不吭声，这样的情形就更不敢分辨了。

    再大一点，我会常常幻想着母亲和父亲真的离婚了，我跟着母亲到了一个新的人家，一个全新的温和儒雅的男人做了我的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