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4 四弟送人了

    三弟直到五周岁才断奶，他是我家吃奶时间最长的孩子。三弟断奶后母亲意外怀孕，第二年春天生下四弟。那时候村里已经开始倡导节育，母亲这次是计划外怀孕，算是严重超生儿。母亲发现意外怀孕后，没有谁动员她去做人流。一来是农村人认为女人生娃是顺理成章的天然规律，人流在他们眼里就是违背天意的人为手术，是手术就有风险。二来是我奶奶和父亲都够大胆，在母亲已经连续生了三个男孩后，他俩又幻想母亲最后再给生个女孩就算是首尾呼应加倍圆满了。

    4月初的一天，已经上了初中的我在母亲临产时，到姥姥家喊姥姥赶紧去我家。姥姥姥爷刚刚起床做早饭，明哥和二表弟三表弟小表妹四个还在被窝里钻着。听到我进门，明哥趴在被窝里瞪着大眼睛听我说话。

    我家三个弟弟和常住我家的的三哥哥在奶奶屋子里议论着生男孩还是女孩。

    最终母亲还是给我生了个弟弟，家里大人们一致表示必须把这个弟弟送人。不但父亲和奶奶主张送人，姥姥也支持送人。姥姥有时候很迷信，我听见她说新生的弟弟是爬出来的，算背母生。我所能理解的大意就是注定和母亲不亲。

    不久，村里有人帮父亲打问下抱养人家。

    一天中午，好几个大人来到我家，带着一小袋莜面和一个纸箱子。奶奶笑着迎上去表示欢迎，父亲似有一点不舍，我只看到母亲在流泪。我和三个弟弟傻傻地吃着抱养小弟的大人送给我们的糖块看热闹。

    短暂的寒暄热闹过后，他们把包裹四弟的小被子和四弟一并放到纸箱子里。母亲似有反悔之意，姥姥措词严厉，说服指正母亲。奶奶示意来人赶紧带上孩子走，生怕再磨蹭母亲会突然变卦。

    就这样，我亲眼看着自家的四弟被外人放到一个纸盒子里搬走了。

    我明白，四弟被送人主要是因为性别问题。假如四弟是个女孩，就凭父亲与我奶奶的不可一世，简单的罚款是断然吓不倒这两个人的。

    母亲从来都是被领导阶级，家中大事小事都没有她的发言权，包括对自己的子女的去留问题。

    所以说，四弟被送养出去的命运从他落地的那一刻就决定了。

    据说抱养四弟的养父是个小学老师。父亲说他家已经有两个女孩了，就喜欢男孩，在人家家里不但会受到重视，而且有条件好好读书。

    大概四弟吃了母亲十天的乳汁就被抱离我家。我还没来得及正眼看他的模样，更谈不上丝毫情感。这个弟弟对我来说就像母亲从来没有生过一样，很快就淡忘了。

    即便如此，14年后当他出现在我眼前，在没有任何人提示的情形下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几乎是在短短的20秒的迟疑后，我就知道眼前这个孩子就是我14年前被抱走的四弟。他的神情他的举手投足都明白无误地告诉我：他肯定是我家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