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8 奶奶老了

    奶奶一直掌握着我家的财政大权，是名副其实的当家人。

    在我家奶奶是最吃苦耐劳的，她几乎常年穿着藏蓝色的衣裤，轻易不给自己添置新衣。对于吃喝更是不讲究，弟弟们吃剩的饭菜她也不嫌弃，奶奶会把这些剩饭剩菜吃了。经常是一边吃着剩饭一边数落我母亲，她在责怪母亲不吃弟弟们的剩饭。

    奶奶对我的偏爱很明显，到我上初中了，每到放学的时间她都会站在大杨树下等我，我一旦回家晚一点，她就会抱着奶弟牵着三弟站在大杨树下向放学的路上张望。

    自从包产到户结束了大锅饭，奶奶这个当家人似乎更苦了。那年她差不多是65岁，没完没了的活计等着她干。

    这时候的母亲大概意识到奶奶在这个家里的不可缺，对奶奶很是恭顺。同时，奶奶也对母亲的态度多少有所改善，或许是看孙子们在一天天长大懂事了，奶奶不再经常吼着叫骂母亲了。

    在我眼里，奶奶和母亲相处的越来越和谐。

    原本当生产队长管理别人的父亲，自从单干后脾气一天天变坏。每次从地里回到家里，大概是因为干活累的，这个成年男人像个受了委屈无处发泄的委屈孩子，一进街门首先就叫喊着让在屋里忙着家务的母亲出来协助迎接他，接下来会各种摔打东西的声音传进我的耳朵。

    母亲默默地走到院子里，一声不吭地帮忙。有时奶奶也低眉顺眼地在边上伸手拿这拿那，而我们几个孩子就像犯了天的错一般，大气也不敢出。

    秋忙的时候，无论如何母亲必须扔下所有家务和吃奶的奶弟，跟着父亲下地干活。

    院子里堆满拉回来的玉米棒子，全家人一有空就必须剥玉米，奶奶更是一刻也不闲着。奶奶干活图快，她的手指甲经常是不注意撇掉一小块的。

    我万万没有料到的是当奶奶和母亲能够和平相处时，父亲和奶奶闹不清了。

    年底时，父亲经常会觉得家里的收入和他的付出不对等。这时，他会恼羞成怒地和奶奶算账。

    有一次，奶奶坐在大炕上，父亲怎么算都觉得家里的钱不对。直接动手把炕头上放的一瓦罐开水推倒了，直接来了个水漫大炕。奶奶没有躲开，裤子也湿了。

    看到父亲这般和奶奶剑拔弩张地叫嚣，我不知道该怎么办。眼泪再也止不住，我流着泪走出家门。

    这个家我再也不想呆着了，我怕街上的人们发现我流泪，尽力平和情绪，控制眼泪继续流出。我能去哪里啊？只能去姥姥家。

    走进姥姥家的院子，一片安静与祥和，仿佛是另一个世界。姥姥看我情绪不太对，问我怎么了？我的眼泪再也无法控制。我不知道自己前世做了什么恶，为什么会有这般差劲的父亲。

    在冬天的一个下午，奶奶终于生病了。奶奶昏迷过去时，这次全家人都急眼了。父亲口含瓢里的水，一次次喷到奶奶脸上。奶奶缓了过来，她总算睁开了眼睛。我第一次发现奶奶从什么时候苍老了许多，奶奶意识已清醒过来第一时间就动手招呼我到她身边要和我耳语什么，我上炕到奶奶身边，奶奶低声在我耳边说：咱家没有借狗仙大姐的钱。这时父亲母亲都好奇地问我你奶奶说什么了？我原封不动地复述了奶奶的话。奶奶听我说完直接再次气的暇装闭上眼睛，片刻后，我才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奶奶是为了全家花销不至于毛干爪净，经常不告诉父亲和母亲家里具体有多少钱，总要留点结余。而且她还常和父亲说借的村里某人的钱，以便说服大家过日子节约一些。操心的人总是瞻前顾后，精打细算的。奶奶拼尽全力为一家大大小小规划吃喝用度，唯独没有考虑自己，到老了也没有坐享清福，一直在操心费力。

    我常幻想，奶奶如果不抱养父亲该是多好，她只领养大姑就行了。也不至于因为这个儿子，到老还断绝了与养女的联系。都说老来从子，奶奶也做到了，但这般从子给她带来的只有苦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