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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月下舞清影

    凄美的歌声。

    缥缈的舞步。

    张小七意乱神迷。

    青宫紫夜的舞蹈,仿佛有种奇异的魔力,把张小七带入一个梦幻世界。

    不知过了多久,曲尽舞停,张小七却还沉浸在歌舞中,沉浸在梦幻里。

    八个蘑菇人走过去,在张小七身上蹭了蹭,之后便离去了。

    青宫紫夜跳的俏脸微汗,走到张小七面前,打个响指,小七这才醒来。

    回过神来,张小七恍然道:“蘑菇人哪里去了?”

    青宫紫夜道:“它们已经走了,临走时,在你身上撒下孢子。以后你不论走到哪里,都是蘑菇界的朋友。”

    “孢子?这东西会不会让我过敏?”张小七赶快在自己身上嗅嗅,闻不出任何味道。“这孢子有什么用?”

    “当然有用了,你没听说过一句话,‘多个朋友多条路’。譬如日后吃个毒蘑菇,别人吃会中毒,你吃就不会中毒,因为你是蘑菇的朋友。”

    张小七嘀咕:“这有什么用,我整天吃正经饭,又不吃毒蘑菇。”他看看夜色,“玩的差不多了,是不是该回去了?”

    “不行,姐姐才刚起兴,我好久没跳舞了,今晚要跳个够。”

    “小夜姐,你跳舞便跳舞,不要把衣服扯得那么开。”张小七有些尴尬。

    他这么一说,青宫紫夜反而朝他凑过来:“姐姐就爱这样。夜魔之舞,乃是表达自我,释放自我……”说着将紫袍向下拉。

    张小七心快跳出来,抱着剑跑开。

    “你跳你的吧,我去那边练剑。”

    他已打定主意,反正也回不去,不如趁这时间苦练,每天增加几个小时练剑,一定会进步。

    “好,真是个用功的好孩子,姐姐就陪你练剑。”

    青宫紫夜笑着跟过来,懒洋洋坐在草地,双手托腮,看着他。

    张小七舞起长剑,将所学的“北斗冼星剑”一式式反复练习。

    北斗冼星剑法,是天星学院的基础剑法,虽说是基础,却堪称剑中绝学。这套剑法乃是天星学院的祖师——北斗剑尊于巍峨高山夜观北斗参天星而悟出,剑法纵横捭阖,剑势奇绝无比。

    北斗冼星剑,共有七式,正对北斗七星之数。七式为,“帝车出巡”“紫光捧莲”“天星辅翼”“七现二隐”“玄戈招摇”“流乱星辉”“极星运斗”。

    自天星学院学剑,张小七大部分时间都在修习这套剑法,七式已学全,唯一欠缺的是火候与精练。

    ——正好趁这无眠夜晚,好好练习剑法,我一定要超越秦星云!

    张小七将北斗冼星剑一式式使出,展开练习。

    青宫紫夜在一旁,瞪着一双大大紫瞳,看着张小七练剑。

    张小七正练“帝车出巡”一式。

    青宫紫夜评论道:“这一剑好慢好慢,这能刺到人吗?奥,我明白了,敌人一看到这剑法,就被吓跑了。”

    听她这么说,张小七脸顿时一红。“帝车出巡”一式讲究剑势凝重,以拙破巧,就像天帝的战车一样碾过敌人。张小七不得要领,练得不精,这一招只是出的慢,而无凝重之力。

    ——小夜姐说的没错,我出剑这么慢,哪能刺到人?我怎么这么笨!唉,别多想,继续练。

    练到“紫光捧莲”一式。

    青宫紫夜道:“奥,原来这就是跟秦星云打架用的那招,唉,怎么没守住呢?”

    她这么一说,张小七想起早上的惨败,心里一阵发虚。于是弃了这招,改练别的。

    练到“流乱星辉”一式,张小七九剑疾速刺出。

    青宫紫夜拍手道:“好,这几剑刺的真快,可是,为什么每一剑都这么软绵绵的,我明白了,这叫绵里藏针。”

    张小七心更虚了。这一招“流乱星辉”是北斗冼星剑中的绝对攻招,讲究剑法疾速连刺,就像天上的流星一般。这一招只攻不守,又快又密,一气呵成,令对手猝不及防。高手可以疾速刺出几十剑甚至上百剑,关键就在于要有雄厚的元气做支撑。但张小七元气不强,只刺出九剑,而且没有力道。

    张小七心中不快加剧,又改练别的。

    突然嗖的一声,张小七手中剑飞出,远远插在地面。

    青宫紫夜拍手赞道:“这一招飞剑好棒!”

    “我怎么这么笨呀!”

    张小七上气不接下气,方才他所练的“极星运斗”,是北斗冼星剑中最绝的一式。此招是以气御剑,长剑离手,在身周飞旋,可以伤四面八方之敌。一式用完,长剑应该飞回手中,这其中奥妙,在于以元气控制长剑。张小七元气微弱,哪能运得了长剑,脱手而飞,自己还气喘吁吁。

    一个剑客,不能丢他的剑,丢了剑就等于丢了他的命。

    自己剑都飞了,哪有资格当什么剑客。

    张小七突然掉头跑向洛水大河。

    青宫紫夜赶快追过去,心想:“这傻小子不是要投河自尽吧?”赶到近前,只见张小七正在洗脸,脸上尤有泪痕。

    “你……哭啦?”

    张小七不答,眼泪却往下落。

    青宫紫夜道:“亏你是个男孩,男子汉大丈夫,练不好武功有什么打紧,哭什么呀。”

    “你不懂!”张小七抽噎。

    紫夜也许真的不懂。张小七,他从小就被家人和乡亲们寄予厚望,他立志成为一名侠客。家里七个兄弟姐妹,只有他一个被送到天星学院,学费是父亲省吃俭用和乡亲们一起凑来的。他必须成为一名侠客,他渴望衣锦还乡,荣归故里,受人尊敬。可是,当他来到天星学院后才发现,那么多高手,那么多天才,那么多机遇,他却都没有,他只是一个平庸之辈。现实残酷无比,梦想难以企及,他却始终不肯放弃。

    坚持了这么久,今晚,他终于崩溃了。

    青宫紫夜瞧了他一会儿,摇摇头:“你看看你,成什么样子。我看人家关小六,可比你强多了。”

    张小七不服:“他武功跟我一般差,有什么强的?”

    青宫紫夜道:“人家脑子好使,不像你一根筋,这么认死理。”

    张小七不明白她的意思。

    “你忘了你俩的聊天啦?关小六说的没错,你们资质不行,比不了秦星云。武学一道,最重资质与机遇,你既没有机遇,资质又不行,武功练不好是正常的,你能练好那就不正常了。”

    张小七听她这一番话,虽然不太好听,但确实有些道理。

    可是要让他放弃从小的梦想,他绝不甘心,他身上压着那么多沉甸甸的担子。

    青宫紫夜眨眨长长睫毛:“这样吧,既然你这么不开心,不如跟姐姐一起跳个舞,释放一下。”

    张小七道:“不,我要继续练剑。”

    青宫紫夜道:“你都这样子了,还能练得下去?心神不宁,练剑只会反伤自己。”

    她说的每句话似乎都很有道理,张小七无可辩驳。

    青宫紫夜拉起他,又忽然道:“啊,对了,跳舞前喝一点,能够增加乐趣。”说着自夜魔伞中,取出一瓶酒来。

    酒是庐川大曲,一等一的好酒,而且是烈酒。

    张小七惊道:“你怎么会有酒?女孩子不能喝酒的。”

    青宫紫夜就好像没听见他的话,拿起酒瓶,咕咚咕咚自己灌了两口,俏脸绯红,然后把酒瓶递过去。

    “该你了。”

    张小七直摆手:“学院严禁饮酒,我不喝。”

    青宫紫夜有些愠怒:“学院学院,又是学院,怎么什么都要跟那破学院扯上关系!”她嫣红的娇面生起气来,竟十分好看。

    “我……我不会喝酒,真的不行。”

    “不会喝酒才更要喝,酒乃消愁良药,还不赶快试一试。”

    “不行,我不想喝酒,酒精伤元气。”

    “让你喝你就喝,怎么那么多废话!你喝不喝?”

    “不喝。”

    “真的不喝?”

    “真的不喝。”张小七头摇成拨浪鼓,极力拒绝,他有些想溜了。

    忽然间,青宫紫夜一把拽住他,脚下一拌,将他绊倒,整个身子压在他身上,一手捏他脸,一手将酒瓶对准他嘴灌起酒来。

    她一边灌还一边笑:“你越不想喝,我就偏让你喝!”

    紫夜压着张小七,她嘴里的酒气,身上的香气,小七都能感受的到,他慌了神,心砰砰直跳。

    咕咚咕咚咕咚……半瓶庐川大曲,灌进了张小七的肚子。

    今晚他的心情已低落至极点,酒真的能消掉他的愁吗?

    被灌着灌着,内心竟隐隐的想放纵一下。

    人就是如此,你越禁止他做某些事,他就越想做那些事,那种打破禁忌的快乐,总令人乐此不疲。

    一瓶酒将近喝完,青宫紫夜媚眼秋波,坏坏地笑道:“你挺能喝的嘛,现在感觉怎么样?”

    “好辣!”张小七直吐舌头。这酒不但辣,而且上头快,张小七感到一股股热流涌向大脑,头皮发麻,有一些晕,有一些懵,居然还有一些“快乐”的感觉。

    ——明明心情不好,怎么自己还挺想乐。

    青宫紫夜嫣然道:“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来吧,我们跳起来。”说罢拉着小七手,翩然起舞。

    张小七看着紫夜,一片淡青青的月光洒到她的身脸上来,她便有如从月宫下凡的仙子,美丽,缥缈,梦幻。

    小七从没跳过舞,他不会。可是喝过酒,脑子不转了,胆子也壮了,再加上夜色相伴,仙女相邀,他不由自主地跟着“仙女”舞动起来。

    他不知自己在跳些什么,只是跟着仙女的节律舞动。

    渐渐地,渐渐地,不知是酒精的作用,还是舞蹈的奇妙,张小七进入一种幻境。幻境的感觉,无比真实。

    四周朦朦胧胧,充满了人,充满了笑声,这些人,有自己的亲人,有自己的朋友,有关小六,甚至还有一些故去的人,他们都在跳舞,快乐的,疯狂的,肆意的在月光下起舞。

    ——大家都这么快乐,我也很快乐,快乐的感觉真好。

    张小七越跳越起劲,跳的停不下来。

    起初他跟着仙女的节奏跳,逐渐的,他有了自己的节奏,可以跟仙女展开对舞。

    二人你前进我后退,你环绕我跟随,变得十分默契。二人就这样月下翩翩起舞,身体不可避免地发生触碰。

    和这么美的仙女跳舞,闻着她身上的紫罗兰香气,张小七是个正常的男孩子,自然情欲高涨。

    这舞越跳,情欲就越高,情欲越高,就越想跳。

    张小七越跳越疯狂,他不知道的是,他逐渐在坠入魔道。

    这是上古夜魔之舞,上古之时,夜魔于月光下起舞,将凡人迷惑,转化为任自己驱使的奴仆。

    更可怕的是,这魔舞,还是一种邪功!

    夜魔之舞,创自三万年前的夜魔之王,也就是青宫紫夜的父亲——青宫风涯,他将夜魔的邪功融于舞蹈之中。通过起舞可以激发体内潜在的狂暴力量,张小七的血魔之力开始狂涌。

    越跳体内魔血越是沸腾,他不知道他的身体正释放出股股黑气。黑气弥散四周,草地上的昆虫、老鼠及其他小动物纷纷逃避。

    炼狱之黑炎,魔尊之杀气。

    青宫紫夜忽然停下来,如花的笑靥忽而变得忧伤。她就这样静静地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张小七忘我的狂舞。

    “你能拔出夜王剑,你能化身为血魔,你能燃起‘炼狱黑炎’,还有这一身的‘黑炎杀气’,你不是‘他’,你是谁。”

    紫夜口中的“他”究竟是谁?

    “可你怎么什么都不记得了?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一个傻傻的蠢小子?”

    “我在夜魔伞中等了你三百年,为什么等来的,却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张小七?”

    “我天天吸你血,就是为了唤醒你,为什么一点用也没有?”

    “张小七究竟是不是你?还是你被某人禁锢在张小七的体内?”

    “你说你喜欢做侠客,不喜欢做魔,真可笑!真正的你,明明是魔界的血魔之王——血炎魔尊!”

    “血炎魔尊,你是血魔的魁首,自由的斗士,魔界的无冕之王,你曾带领血魔一族摆脱夜魔的控制,曾经在炼狱火山与我父——夜魔王,争霸魔界。这些事,你都忘记了么……”

    紫夜讲的是一段魔界的恢弘历史。

    万年以前,夜魔族奴役一脉人类,制造出了血魔。从此,血魔成为夜魔的利器,在魔界四方杀戮,征服其他魔族。夜魔一直视血魔为奴隶,视他们为工具,对他们残忍无情。

    终于有一天,一只血魔有了自我意识,他在炼狱火山取得“炼狱黑炎”,练成黑炎杀气,率领血魔一族起身反抗,他就是血炎魔尊。

    血魔们与夜魔一族进行了长久的战争,最终,血炎魔尊与夜魔之王——青宫风涯在炼狱火山展开决战,从此双双失踪。

    青宫紫夜在夜魔伞中等了三百年,等的是血炎魔尊,可是她作为夜魔王的女儿,为什么会爱上父亲的敌人。

    夜魔伞中,究竟还隐藏了多少秘密?

    “你为什么把我也忘记了?你不是说过,你不做魔界之王,要与我长相厮守么……”

    “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刻难为情。”

    青宫紫夜依旧在对着醉后的张小七喃喃地倾诉………

    张小七却仍在月光下、在夜风之中飒飒起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