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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五章 寒梅傲霜

    众人过街的时候忽地一阵风起,卷起了地上的细微尘埃,展子青立时被迷了一只眼,当即边揉眼睛边骂道:

    “这鬼天气!南炎联盟最讨厌的风季又要到了。”

    齐可风未语继续拉着乐菱过街,吴维缓步跟在二人身后阴沉地说道:

    “是啊,春季来时花到是开得更多,花粉过敏的人也更多,这风在其中所起的作用可不小啊,此外还有那些……蝴蝶。”

    当吴维说到蝴蝶时,乐菱明显感觉齐可风抓着自己胳膊的手似乎微微颤抖了一下,也不知是否错觉。

    人族,是那场血蝴蝶灾难的直接受害者,但凡南炎联盟人族一回想起无不为之颤栗,仇恨深重。自己也曾一怒之下戮杀了几乎整个内城街区的魔兽,而不管他们之前是否也是弱者和寻常百姓。

    也许自己血液中也流淌着兽性,只是不到被彻底激怒时不会爆发。事后那种感觉无论如何再也捕捉不到,只觉无怨无悔,平静得如同杀死了一堆堆令人恶心的虫子,不杀才会留下心理阴影。

    这便是潜藏自己内心深处的恶吗?可是当面对亲人朋友同胞的时候,还能举得起刀来吗?……也许可以将齐可风他们的行为理解为人族的延时报复,不能因事过境迁就认为人族失去了报复的资格。

    可是,南炎联盟的人族兽族如此对立下去又将会走向哪里?……顾全大局追究是非对错不应该是我一小小女子,哪怕是小仙……

    乐菱暗自在心底为齐可风等人行为进行辩护时,不知不觉已走入吴氏大药房。药房布局随便在哪个时代和地界都一样,门诊、药房都在前厅,重症或亲贵治病则一般都在内堂。

    前厅和内堂之间是一个小小的跨院,乐菱看到墙角种了许多株白梅,晶莹淡绿的梅朵俏立枝头,临寒散发着阵阵沁人心脾的馨香,予人宁静淡泊,超然生死。仔细嗅去,又觉分明不止一种梅香,袭来时的方向和馥郁,也不是墙角那几株白梅能够发出。

    寻香望去,见跨院尽头还有一道白梅掩映栅栏深锁的的园门,园门内近处便有无数梅枝的参差倩影,曲伏的院墙低处更见各色梅枝探出,可以想象园内必是花海般绽放的梅林,爱梅的园中主人爱自何来,完全没有丝毫悬念。

    乐菱在心中默默悼念:白寒梅,你在远去的世界里,依然还是那朵傲霜绽放的寒梅吗?曾经握住我手的温暖还留在记忆里,是什么将这一切改变,……除了命运之轮,还能用什么去解释?在你爱过怨过恨过之后,愿你能获得真正的宁静,依然是那无人处淡淡添香的佳人。

    内堂里,吴维与药房几位老医师的会诊结果是全部陷入了沉吟,真正的医者不会轻易将自己没把握的诊断说出口来,必慎而重之,反复斟酌。乐菱暗道难怪吴氏大药房能世代传承,显然跟坚守医德密不可分。乐菱适时地收停了乱脉,将那些老医师们从困惑中解脱出来,虽说仍会留下疑问和遗憾,但时日一长也就淡忘了。再说,继续装下去自己良心也不安。

    老医师们捋着白白或花白的胡须带着一脸的迷惑离开了,一出内堂便能听见他们嘀嘀咕咕的声音传来,显然是边走边在交流不方便在病人面前说出的一己之见,以求得某种共识聊慰老怀。

    吴维吩咐乐菱继续留下来休息便急匆匆离开了,齐可风和展子青陪着躺在病床上的乐菱闲聊了一些无关痛痒的话。聊着聊着,乐菱敏锐地察觉展子青露出了疲态,齐可风当即便找了个借口,吩咐乐菱等着自己回来之后,很快拉着展子青离开了。

    展子青一定是到了每日非斯神果神毒发作的时候了,乐菱暗暗想到,将意识投放了出去。人族在南炎联盟修为高的不多,乐菱除了不愿无故窥视别人隐私之外,到也没太大的担心。说到底,传播非斯神果都是邪恶的,必须要尽快查明所有窝点,该如何铲除祸害和保护想要保护的人,也必须弄清事情真相后才能找到相应对策。

    若不想将他们直接交给王盟去对付,更要如此。

    前厅柜台深处地板下果然藏有暗格,暗格中那个普通的黑罐子里还装有小半坛非斯神果,没设任何禁制,想来或是吴维不懂,或是认为已经很隐秘很安全了。如此一来,吴维贩卖非斯神果之事便坐实了,但不知属于其中的哪个环节,如何进货又如何分散出去。

    想到此时乐菱不由对白寒梅暗暗抱歉一声,开始追寻吴维的踪迹。

    吴维起先匆忙离开显然是有什么急事,前厅内医师看病帐房收钱伙计抓药井然有序,病人等待呻吟诉求,家属陪同捡药煎药等等,就连打扫药店的伙计都在忙碌,独不见吴维的身影。

    是出去了吗?乐菱将外放的意识收了回来,忽又闻到一股沁人的梅香袭来,静夜里透骨入魂,心思一动,再次致歉后将意识扫向了内院。

    园内梅林分色而栽,宫粉、玉蝶、绿萼、洒金等等,每一处梅林都内藏一处精舍,年代看起来都不短。显然此间至少数代主人都偏好梅韵,不止吴维一人独爱。

    在白梅林深处终于发现一身白裳的吴维站在精舍前的白梅枝下,与一人痴痴相向。月下白梅花瓣片片随风飘落,静静飘落地上,飘洒在这对璧人身上。

    精舍敞开的门内斜出的烛光投在长身玉立的吴维脸上,吴维眼中充满爱意,凝视眼前人,嘴里诉说着什么。对面白衣素裹的人儿,背影看去是一娇小女子,黑发素垂长及地面,吴维偶尔伸出纤长的手指,爱怜地将片片落英从女子的发间身上轻轻摘落下来,牵着女子的另一只手,一直也没放开过。

    被吴维细心呵护的女子,除了长发在风中偶尔飘起几丝,人一动不动静静伫立着……许是爱太浓,已心无旁骛。

    坠入爱河中的人,或许便会如此,如时光停驻,如为爱疯魔。

    乐菱不意追踪到如此画面,暗道原来吴维急急忙忙离开是为了与爱侣缠绵,……白寒梅已入尘土,如零落雪泥的花瓣,香尽人不识。黯然收回意识,沉默少顷,便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吴维不是都……了吗?怎么也会如那些所谓的深爱前妻的人一样迅速续弦呢?真是服了,连伤残人士都不例外。

    或者,他并没有……所以才能结出伪灵珠?

    那白寒梅岂不冤枉?

    自己又何尝不是更冤?

    乐菱一念至此,飞速将意识再次投放出去,不为查案,只为愤懑。

    这一探之下,差点没惊呼出声。

    吴维横抱起女子向精舍门一步步走去,女子却浑身僵直,若一段木头,精舍透出的烛光投在女子那张惨白的脸上,竟是白寒梅!双目紧闭,毫无一丝人气,分明是只木偶。

    乐菱目瞪口呆地看着吴维抱着白寒梅模样的木偶走入室内,走入卧室,将木偶放至床上,坐到床边一遍遍地揉搓起木偶的手脚四肢来,一边自言自语着,乐菱惊异之下顾不得许多,凝神听去,只听吴维断断续续轻声诉说到:

    “梅儿,你一定能再……,如以前那般能说能笑,静静地绣花……不,不要再静静的,永远都不要!为夫要带你去游遍整个世间。梅儿……别怨为夫……困住你的魂魄不放你走……,为夫所做一切都是为你,为了你啊……你一定会复生,一定会!……说,他还可以你一个全新的身子,不,为夫不要你变成另外一个人!为夫有保全你身子的法子,你……你一定等着为夫啊……”

    吴维说完起身向往走去,卧室中央是一个横长的浴桶,精舍厅堂里除了灯烛,什么都没有。另一间侧室里有一个大药炉,吴维在满壁的药柜抽屉里分别捡出很多药材,然后回到药炉前运功起火,将药物分门别类先后放入药炉里,慢慢地熬制起来,动作十分熟练,显然已重复了许多次。

    吴维时常偏头看向卧室方向,炉火映照在脸上,半明半暗,明亮的一侧时而流露怨毒,与阴暗处的温柔爱意交织出一副怪诞面孔,亦人亦鬼。

    再不复之前儒医模样。

    乐菱心中一颤迅速收回意识,白寒梅竟还在世间,而且似乎成了一具被锁住魂魄的僵尸,面对这一阴森诡异的事件,却没时间去冥思,抬眼处,齐可风挑开布帘走了进来,微笑问乐菱:

    “可以走了吗?”

    乐菱有如重返人间般慌忙说道:

    “当然可以,我想,不必再等吴维了,他应该也有别的事忙。而且我现在完全好了,而且那些医师暂时也没什么良策,还是改日再来吧。”

    齐可风也觉只能暂时这样,于是点头说道:

    “好吧,我也没找到维兄,先就这样吧。你要的东西我给你准备好了,正好送你回去。”

    二人随即离开了吴氏大药房。

    乐菱一场诈病下来,齐可风脸上挂着的讥嘲冷意反到消失了,变得包容起来。笑容升起在冬夜里,有如一道朝阳。在送乐菱回去的路上更一路教导乐菱作为一个人族子弟应该如何与人族结团,而不是整天跟兽族混在一起,把乐菱当作迷失的羔羊一样说教了一番,尽管事实上,他自己也还不到行冠礼的年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