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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七章 信为何物

    齐可风带来的客人明显都是人族,有少年,亦有青年。一色的锦衣折扇,无关风寒,显然是此界人族士子的标志性装扮。折扇意味着教养,持折扇的人处变不惊,姿态娴雅,不闹不嚷地静静观戏。偶有品评,也十分留意不打扰到他人,含蓄之中,还兼顾着乐菱的情绪,以免令剧作者难堪。

    齐可风身边一向形影不离的展子青却没跟来,乐菱瞥了一眼桃锦阁,猜测展子青会不会在里面,起先只留意到西楼廊道,没顾得上东楼。

    转目见白寒俊仍专注于舞台,乐菱收回目光又再看向前方,心思却落到了白寒梅身上。

    白寒俊与白寒梅姐弟情深,不知他是否知道白寒梅的现状。若白寒俊不知,是不是就可以说服他去……

    你以为你是上帝之手啊?乐菱想到此时忽尔一阵自嘲,极力打消管闲事的念头。然而想集中注意力观看台上的表演,却怎么也无法办到。

    白寒俊深思之后,忽然说道:

    “此剧虽新颖独特,配乐、剧情对白、人物塑造亦清新可喜,但却毫无灵魂,以至于陷于恶俗。弹珠这本经书想要表达何种意念,不妨讲与我知,为兄或可代为斟酌一二。”

    评价这么低啊,含混也不行?乐菱悲催地想了想,勉强申辩到:

    “经书啊,就是拿来念的啊,要不怎么说念经呀?无非念着静心而已,有何意念可加?”内心仍执着于不可妄加经书内涵,否则害人害己。

    白寒俊微微一笑,说道:

    “心若不乱,何须静之?若为静心,便需授之以静心之道,如戒贪、戒嗔、戒妄,戒欲……等等,总需有所戒,方能达成静心。”

    还不够八戒呢,乐菱闻言暗自嘀咕着迟疑了数息,心道白寒俊所言也不无道理,观此剧现状似乎宣扬的也太过现实,离自己舍生忘死追求真理的初衷相距甚远……话说,啥玩意才是真理呢?但继续下去,显然更无法揭示真理的奥义,或者求教于白寒俊也不失其为办法,至少,听他之言,似乎比自己高明了许多。于是说道:

    “弹珠原本是想,悟空虽受制于紧箍咒,但毕竟信之所在,义不容辞,最后得成正果。而悟能本即人性,虽无法真正彻底戒除贪欲,磨砺之后,应有所悟,因而也得善了。悟净即芸芸众生,谨小慎微,亦能在风雨之后得到眷顾。至于唐三藏么……实际就是经书的化身,指点世人如何救赎自身,……许是弹珠谬想,白兄若有高义,弹珠愿拱手让贤,救此剧于恶俗之危才是。”

    白寒俊闻言后,稍作思量,却也未推拒,当场便接受了乐菱的恳求,到让乐菱意外了一番。既如此,乐菱巴不得就此把这烫手山芋扔掉,来不及致谢便端起桌上的茶盏又猛灌了一口,耳中又听得白寒俊之言:

    “为兄久病,恐画工渐疏,若弹珠不嫌,为兄想为弹珠作一丹青,不知弹珠可愿为为兄耽搁半日,以解为兄之虑?”

    呃,就是做免费Model了?这个条件不算苛刻,乐菱想也不想地便答应了。说实在的,而今这缘木鱼馆大舞台的导演生涯,的确也该适时收场了,没得将来受人族无端指责,甚或唾骂。

    夜幕降临时,在齐可风不容置疑的安排下,乐菱随众人一起去了内城河的岸边,并登上了一艘前来接应的华美花船。

    乐菱至此方知赤州城内城河上尚有玄虚,并非泰安区常规所见。

    花船之存在,有如秦淮河之歌舞升平,昭示出赤州城的另一番繁荣景象。

    乐菱暗道若自己仍示人以女儿身,对此所知仍无非朦胧而不可接近的风花雪月,至多得闻才子佳人的悱恻故事,引至同情。就算身在前世,稍有好奇,亦会招致好色的恶评,淑女不齿。

    真相如何,公平与否,似乎一出身就由性别决定了。

    既来之则安之,乐菱默不作声地跟随心中品评的浪荡子弟们上了那艘花船。

    花船上美女如云,且个个身怀绝技。琴舞之所在,浪赞声不绝于耳。

    齐可风带来的人族俊杰们,此时方显才子本色,左拥右抱,抑制不住的放浪形骸,洒脱不拘。花船女子更非常人,以展示曼妙身姿为傲。歌者舞者,或衣或脱,半掩者,尤胜不遮。

    作为同性之人看到眼热处,已然不知愧由何生,怒从何起。

    乐菱低垂双目,任由齐可风及其随行之子们善意的嗤笑着,冷冷地将眼目转向唯可眺望的窗前明月。

    非是众乐乐而一人向隅,现实如此,其奈他何?

    王宫内兽族女子的清甜可爱,在乐菱眼中一一闪现。还好,即便是如花芙蓉,尚有一丝纯美在人间。

    而人族,信的是何物?求的又是何物?

    眼前女子索求之物,绝对与媚里不一样,甚或,无一兽女。

    白寒俊许是照顾乐菱情绪,揽过身旁**静雅少女举杯对乐菱说道:

    “来,我夫妻二人敬弹珠一杯。”说完一饮而尽。

    白寒俊身边的女子闻言随即同杯相敬,说是风尘,竟带有几分豪气。

    乐菱回眸相望,不削间仍举杯回应,杯中美酒自然去了该去的地方,蹙眉时,无情无义。

    齐可风适时赶开乐菱身边被冷落的女子坐到乐菱身旁,挑眉相问:

    “弹珠,听闻你日驭千娇,何故今日在此作态?”

    乐菱闻言脑中一懵,人族竟也得知自己在王盟的作为了?正惶惑间,却见船堂内一男子忽然狂剥己衫,口里声声念着爱恨,抱着近前女子便一通撕剥狂吻,欲当场作秀。

    乐菱闭上了双眼,耳中却听得齐可风低低地怒喝:

    “他吃了那东西?杀了,扔河里去!”

    冷酷而有如玩笑的喝令,乐菱不由睁开双眼去证实。然而直至那人被击杀后“噗通”一声传来他在这人世间落水时发出的最后声响,乐菱才清醒地意识到,杀掉哪怕是短暂认识的人,都比陌生人来得艰难得多,完全不是修枝剪叶的概念。

    如当初自己怒杀于兽潮,但凡见到一张熟悉的面容,未见得就下得了手。而见到被杀者是自己相识的人,顷刻间便会失却理智,不杀不足以泄愤。至今,自己都不敢回问过去是对是错。

    可是,齐可风就这样淡淡地决定了他身边人的生死。

    我错还是他错?

    梦幻般的杀人场景,引动乐菱不真实的问询:

    “河水冰凉,差不多就捞起来吧。难道你们真想杀人?”

    齐可风转目望向乐菱,用了一种霸绝天下的语气冷冷回应到:

    “违背信义之人,死不足惜。”

    “你们有何种信义,须人坚守?”乐菱不屈不挠地问道。

    齐可风看了乐菱一眼,却又转目看向舟中众人,厉声说道:

    “你们看到了吗?这就是违背信义的下场!弹珠公子初来乍道,不甚了然,稍候本座自会解释清楚。你们退下吧,娱乐过头并非好事,所谓乐极生悲便是如此,当再引以为戒。想想你们的父祖和家仇吧……去吧。”

    齐可风少年老成的话音一落,除了白寒俊,舟内一众男女当即面带愧色,收敛放浪,肃容哀哀沉默地退去。

    本座,再次听到这样的自称,乐菱已然淡漠,况且对齐可风也不是完全不了解,唯觉讶异的是,他是谁的本,又是什么样的座?

    见众人散去,齐可风才缓言对乐菱说道:

    “弹珠,我人族早已盟誓,此物非兽族不与。你是误食,与他们不能相提并论。不过,你若再不知分寸,与兽人裹在一起,一旦本座发现你不利人族,休怪我手下不容情!”

    乐菱闻言后毫无表情,转目看向白寒俊。白寒俊却恍若未闻,顾自饮着杯中美酒。

    曾经在白寒俊冠礼上见过的这几位人族公子已然变了吗?在兽潮血与火的洗礼中,不再是印象中的纯真少年。他们要还击,但又无力抗争,所以才借助非斯神果的魔力,却深知非斯神果的危害性,因此才以残酷的手段对付自己人,以求制止非斯神果在己族人中造成的危害性。

    坚定信念的人族少年简单而残忍。无所顾忌。

    听齐可风之言,显然是从米青山那里得知自己已中了非斯神果的毒,而他又认定自己是人族,所以才在自己面前肆无忌惮地放言。尽管现在暂无指示给自己,但绝对有所图,不用细想,便可知一定与对付兽族有关。

    齐可风啊齐可风,可知我乐菱要的是你们同盟?也许只是奢望,但却是我乐菱唯一可能接受的事情。

    乐菱静下心来,也不在意白寒俊的态度,白寒俊的心思显然与齐可风是一致的,唯一不同的只是齐可风比他来得更坦白而已。

    但又有什么分别呢?天真的以为仅靠非斯神果就能改变南炎联盟兽族与人族的势力吗?恐怕只会适得其反。或许,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否则,在强大的兽族势力笼罩下,为什么不离开?

    人族,到底是恨还是爱着南炎联盟,又有谁说得清呢?

    至少我乐菱绝对不是和事佬,如若任何一方伤害另一方,那就是我的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