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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身世谜团

    次日清晨,京城楚府。

    天上瑞云悠扬,碧空如洗,一如往常宁静祥和之色,仿佛昨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叶青峰昏睡在楚府客房里的大床上,双手死死抱着昨晚白眉老道赠予他的佩剑,鼻息紧促,额头上淌满了汗珠。

    在他的床边,坐着一位与她年纪相仿的妙龄少女,正是楚府中的千金小姐、当今镇国将军楚宗启的女儿——楚碧回。

    楚碧回双目温情的看着躺在自己面前的叶青峰,手中拿着一块湿热的毛巾,不断的帮他擦拭着脸颊,虽然不知道眼前的这位少年昨晚到底经历了什么,但心中还是无故的生出了些许怜惜之情。

    见到躺在床上的叶青峰喘息逐渐匀和起来,楚碧回才又稍稍安心,转过头俏皮地看向坐在桌旁正在喝茶的父亲,机灵的眨了眨眼睛,问道:“爹爹,听倩倩说昨晚清河镇遇了歹人,起了大火,这小子是从镇子里逃出来的吗?”

    楚碧回嘴中的倩倩,正是陪她一起从小长大的贴身丫鬟。

    楚宗启皱了皱眉头,嗔怪道:“倩倩这个丫头真是嘴快,回儿,此事你不要多问,也不许外传,我唤你来照顾他,便是要先将此事暂时保密,待他醒后,你带他来书房见我。”

    听完,楚碧回的神情中显然有些自责,用手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脑门,似乎也在嗔怪自己的嘴快,有些懊悔的嘟囔着嘴,“奥”了一声回应他。

    楚宗启站起身子抖了抖袖袍,双手负在身后出了客房,站在门外立定了片刻,用余光瞥了一眼门外的丫鬟倩倩,没再多说什么,便又径直出了小院。

    待到他走出小院后,站在门外一直低头不语的倩倩,气呼呼地跑进屋内,赌气道:“小姐你真是嘴快!千叮咛万嘱咐让你不要多问,到底你还是把我出卖了,哼!待会老爷怕是又要罚我了!”

    倩倩和她虽是主仆关系,但两个人从小一起长大,情同姐妹,倩倩倒也并不是真的怪楚碧回,只是单纯的发几句牢骚,楚碧回也没往心里去,反而表情尴尬的对着倩倩微微一笑,打着圆腔:“哎呀,这么大的事情,我一时没忍住嘛~放心吧倩倩,有我在,爹爹不敢拿你怎样的!”

    听罢,倩倩双眼瞪的滚圆,似乎并不相信她的说辞,挤着眉头,委屈道:“哼,每次都这样说,每次还不是都让我自己背锅!”

    没等楚碧回回声,倩倩站在原地,撅着嘴,朝着地面轻轻跺了一脚,便转身退出客房,关上房门,到门外守着了。

    楚碧回看到倩倩似乎真的是有些生气,上唇咬了咬下唇,把手按在自己的脑门上,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俨然一副内疚不已的样子。

    可心中的忏悔之情并没有持续多久,正低着头的她,不经意间瞥到叶青峰手里的佩剑,刚刚她爹楚宗启在,没来得及仔细瞧瞧,这再搭眼看时,剑鞘上精致的图案引起了她极大的兴致。

    楚碧回坐在床边,右手托着自己的脸颊,偷偷瞄了一眼叶青峰,却发现这少年的脸面被擦拭干净后,五官瞧起来倒还算是精致,俊朗秀气中还带着一份男子气概,楚碧回竟不自觉的笑出声来,反应过来的她,紧忙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瞪大了眼睛观察着周遭,生怕自己的笑声吵醒了眼前这位昏睡的少年,更怕被站在门外的倩倩听到。

    过了片刻,见到屋内屋外似乎并没有人注意到她的笑声,楚碧回这才缓缓把手从嘴边拿了下来,把手搭在自己的胸口上,暗自舒了一口气。

    紧接着,楚碧回重新坐直了身子,挣了挣自己的衣角,故意咳嗽一声,佯装正经,给自己定了定心神,见叶青峰仍在昏睡没有反应,门外的倩倩也并未搭话,便偷偷的的把手伸到了叶青峰怀中的那把佩剑上。

    楚碧回的手轻轻抚摸在剑鞘上,却看见剑鞘上的游龙雕刻的栩栩如生,像真的要飞出来一样,边摸边看的她,两只眼睛的注意力早就完全放在了那佩剑上,根本没有察觉到躺在她面前的叶青峰,就在刚刚已经微微翻了翻眼皮。

    “你是谁!要干嘛!”叶青峰突然伸手抓住楚碧回的手腕,厉声问道,把正看剑看的入神的楚碧回,吓了一跳。

    楚碧回本能的往后一退,坐着的凳子被她当啷一声撞倒在地,想要甩开叶青峰的手,但叶青峰死死抓住,并没有让她完全挣脱,情急中,楚碧回惊吼道:“你干嘛!男女授受不亲,快撒开我的手!我和我爹好心救你,没想到你竟是如此轻浮之人!”

    说罢,她又用力往回拽了拽自己的手腕,可非但没有挣脱开来,反而险些将叶青峰从床上拉下来。

    门外候着的倩倩,听到屋内的吼叫摔打声,担心楚碧回出事,砰的一声破门而入,正看到两人在拼命拉扯。

    心急如焚的倩倩,来不及问清缘由,不顾三七二十一,一个箭步冲到两人面前,用力抓住叶青峰的胳膊张嘴便咬。

    叶青峰被下了死口的倩倩咬的生疼,“啊”的一声撒开楚碧回的手腕,看到自己的主子脱了险,倩倩站在楚碧回身前,伸出双手把她挡在自己身后,怒气腾腾的看着叶青峰。

    叶青峰此刻还未从疼痛中缓过劲来,再看看他胳膊上两排深深的牙印,楚碧回便知道倩倩咬下去的这一口,一定是牟足了劲的。

    心中带着歉意的楚碧回掰下倩倩伸直的双手,不好意思的说道:“误会误会,我没事的倩倩...”

    倩倩急忙回头看向她,确认自己的主子不是在受到威胁伤害后被迫说出来的话,才慢慢放下了心中的戒备。

    叶青峰手捂着自己的胳膊,脸上还带着几丝痛苦之情,解释道:“我以为姑娘要夺我手里的佩剑,才出手制止,冒犯到姑娘实在无理,敢问二位我现在是在何处?”

    此时楚碧回的神态也已渐渐恢复平常,眉眼温柔的看向叶青峰,道:“这是楚府,昨夜是我爹救你回来的。”

    “楚府?哪个楚府?我不是应该在镇外的古道上吗?”叶青峰稳了稳自己身躯,满脸诧异之色,用手使劲揉了揉他的脑门,像是在极力回忆昨晚发生的事情。

    没等叶青峰继续追忆下去,横在两人中间的倩倩已是耐不住性子,神情凝重的说道:“这京城里还有哪户人家敢自称是楚府的?当然是当今的镇国将军楚宗启楚大将军家的府邸了!昨晚是我家老爷在去清河镇查探的路上,看到你昏倒在地,才好心把你救回来的!”

    叶青峰听罢,只觉得昨日发生的一切仍是历历在目,像是做了一场噩梦一般,眼眶突然一红,面部的表情渐渐呆滞起来,声音颤抖地问道:“那...镇子上还有其他人...活着吗?”

    楚碧回看着叶青峰痛苦的模样,心中很是不忍,无奈地摇了摇头,小声问道:“昨...昨晚镇子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叶青峰低着头,泪眼朦胧,似乎并没有继续回话的打算,楚碧回见状,也不再继续追问。

    屋内的三人就这样彼此无言的僵持了片刻,本来满是敌意的倩倩,看到叶青峰这般模样,心中也慢慢生出怜悯之情,对自己刚刚的冲动之举更是愧疚不已。

    楚碧回轻轻叹了一口气,对着叶青峰小声说道:“我爹请郎中给你看过了,除了一点皮外伤,你的身子并无大碍,静养几日便好。你待会换好衣服随我去见爹爹,他有事情要问你。”

    说罢,善解人意的楚碧回指了指放在一旁凳子上给叶青峰准备的新衣,看到他微微点头回应后,便拉着倩倩出了门去,只留下他一人在客房内,给他一些缓冲的空间。

    叶青峰神情呆滞的斜坐在床上,目光空洞的看着前方,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仿佛并不相信自己听到、经历过的一切是真实的。

    但又看了看自己手中的佩剑确确实实存在,想起昨夜白眉老道舍生忘死的救他,以及临终前对他的嘱托,叶青峰使劲抽了抽鼻涕,用手抹去脸上的泪痕,似乎开始慢慢接受了这个事实,并暗自下了决心:一定要好好活着,习武修道,待来日查清事情真相,亲手替清河镇上上下下几千口无辜亡魂和拼上性命救下自己的白眉老道报仇雪恨。

    想罢,叶青峰深吸一口气,努力调整自己的心态,休整片刻后,他起身换上楚府为他备下的衣物,带上游龙剑便出了房门。

    见到门外正在候着他的两位姑娘,叶青峰向楚碧回微微点头,示意可以走了,楚碧回心领神会,转身便走,叶青峰紧紧跟在楚碧回身后,一起出了小院。

    在去往楚宗启书房的途中,心中藏满了好奇的楚碧回,先是开口打破了两个人无言的局面,轻声问道:“我叫楚碧回,你呢?”

    叶青峰听罢,认真答道:“我叫叶青峰。”

    楚碧回咯咯一笑,打趣道:“好名字,还真是和你的性格一样,像座大山一样笨重!”

    心情还未平复的叶青峰,并没有心思回应她的玩笑,但出于礼貌,还是尽数回答了楚碧回的问题,少年人的心中最害怕的事情,孤独便是其中之一,两个人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在这不远不近的路途中,对彼此有了一个大概的认识。

    又过了不多时的功夫,这渐渐熟悉起来的两个人,已是到了楚宗启的书房外。

    楚碧回站在门外,轻轻扣了几下房门,小声喊道:“爹爹,从清河镇上逃出来的那小子已经醒过来了,我带他过来见您!”

    叶青峰听到楚碧回话中称他是小子,心中有些不服气,小声怼道:“哪来的小子,看年纪我还要长你个一两岁,按理你应该叫我一声哥哥才是!”

    楚碧回对着他没好气的翻了一下白眼,撅起嘴,抬起手来就要拍打叶青峰,全然一副拳头底下出真理的模样,可转念又想到他刚刚经历的变故,心中又觉得有些不忍,愤愤道:“哼~!我才懒得跟你计较!”

    正在这时,忽然从书房内传来一句:“进来吧。”

    门外拌嘴的两人瞬间安静下来,互相斜了对方一眼,便又规规矩矩的整理了下各自身上的衣物,缓缓推开房门,一起走了进去。

    进了书房内的楚碧回,似乎并不在意她爹是什么尊贵的身份,三蹦两跳的便跑到了楚宗启的身后,挽着她爹的胳膊,得意地说道:“爹,人给你带来了。”说完,对着叶青峰扮了一个鬼脸。

    楚宗启伏在案桌上正批着军文,淡淡的“嗯”了一声,手中的笔一顿,用余光瞥了一眼叶青峰。

    叶青峰已是清楚楚碧回她爹乃是当今的镇国将军,端正的站在原地,双手抱拳,有模有样的朝着楚宗启行了个礼,道:“晚辈拜谢大将军救命之恩!”

    先前那一番突如其来的变故,似乎让叶青峰的心智成长了许多,少去了许多狂妄,开始学着尊人守礼。

    楚宗启仍是低着头,神情专注地看着手中的公文,似乎对于他的道谢并不在意,过了片刻,不紧不慢的回道:“嗯,不必多礼,我有几句话问你,你要从实说来。”

    叶青峰点了点头,目光坚定的看着楚宗启,道:“将军有恩于我,必当如实相告。”

    楚宗启微微颔首,便开门见山,道:“昨晚清河镇发生了什么事情,你手中的游龙剑又是从何处得来的?”

    叶青峰站在原地,疑惑的听着他口中提到的游龙剑,并不知道他手中拿着的佩剑正是神兵游龙,但镇中伤心之事又被提起,他停顿了片刻,神情庄重的回道:“镇中遭此横祸,正是那上古凶兽赤炎金猊所为,晚辈手中的佩剑乃是灵台山上一位姓何的白眉道长所赠。”

    楚宗启听罢,眉头微微一皱,心中若有所思,厉声诈道:“胡说,典籍里的神鬼异兽都是些唬人的东西,怎么可能出现,游龙剑乃是何道长的贴身之物,又怎会轻易赠你?”

    被他这么一声呵斥,叶青峰脸上显得有些惊慌,急忙再次抱拳行李,郑重其事地辩解道:“事关镇中人性命之事,晚辈不敢胡说,至于手中佩剑确实是灵台山上一位道长亲手相赠,道长让我带着此剑去灵台山一趟,说有要事相托,晚辈所言句句属实,还请大将军明鉴!”

    楚宗启听罢,抬头看向叶青峰,见他信誓旦旦的模样,并不像是在说谎,心中暗自思忖,清河镇中被推倒的房屋,倒不像真是人力所为,他知道凡尘中有修仙修道的高人,确实有人力不可及之道行,也便不再相逼,决定日后再做细查,而后又低头看书,装作无事的样子,随口问道:“那你既是镇中之人,可否认得叶家的夫人楚心莲?”

    “叶家夫人?楚心莲?....那是我娘!”叶青峰听到楚宗启提到的名字,满脸的不可置信,从未想到自己娘亲的名字,竟会从当今的镇国大将军楚宗启的口中问出,更不敢相信楚宗启竟会认识自己的娘亲!

    楚宗启听到叶青峰的答话,脸上的表情突然凝重起来,慢慢抬起头看向叶青峰,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凶光,突然将手中的卷本重重摔在案桌之上,神情异常激动,怒道:“简直是一派胡言!他叶长亭和楚心莲怎么可能会有子嗣!莫不是叶长亭又另娶了一门偏房,但是就他那点家底,连正房都快养不起了,怎么敢有再娶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