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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回 书没字 花无叶(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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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第一个目标就是武将庞春泥,稚龄背负深仇大恨直接挑战当朝第一猛将,压力真的很大!幸运的是入关没有遇到太大阻力。和平年代,军备松弛,几十年甚至几代人都没有经历过真正的战争。这样的军队带出去同关外蛮族打仗,虽然装备精良,胜负还真不好说。

    夜探军营,劲装捷服,掀开屋顶瓦片,下面灯火通明!副官吴德手持方天画戟,猬须戟张,狮面豹睛:“江湖传闻,朱子虚重出江湖,很多地方已经出现他的踪迹。”

    庞春泥生具寿像,长眉及颊,海口贝齿,胸前留有一部宝髯:“我听说了。”

    吴德心虚害怕:“他不会找我们报杀父之仇吧?”

    “我们只是执行者,奉了西厂密令,充其量算是从犯而已!”庞春泥阴恻恻地道:“冤有头,债有主!要找也是宫里那位……”

    “贾云?”吴德眉毛一轩。

    庞春泥将食指放在唇边,做了一个噤声手势:“他们耳目众多!”

    吴德压低嗓门:“其实卑职一直有个疑惑,当年西厂完全可以动用手中权力,出动锦衣卫处理这件事情,何以调动军队,用大炮打蚊子?”

    “这是老太监一条毒计,指使军方追杀监察院执戟郎,从而挑起双方矛盾,相互消耗和削弱,最终厂卫渔翁得利,一网打尽。”

    “既然知道真相,我们为什么还去?”

    庞春泥很无奈,将责任推得干干净净:“军队是政治的延续,我们只能服从。”

    “执戟郎秦钟孩子怎么姓朱?”

    “皇贵妃收为义子,圣上赐了国姓。”

    吴德吹吹浓虬:“原来是伪太子。”

    “对呀!不然怎么叫朱子虚?子虚乌有嘛!”

    “他真名是秦子虚?”

    “叫他秦乌有也行,名字嘛!一个代号而已。”

    我不分青红皂白,发射一枚逆刺银镖。

    “什么人?”吴德挡在庞春泥身前,暗器正中面门。庞春泥怒不可遏,提起盘龙棍冲了出来,飞上屋顶。

    “怎么样!没有想到是我吧?”

    “坠崖居然没死?”庞春泥目光冰寒,一鹤冲天,铜棍当头劈来,劲风扑面!这厮下手甚重,劈山棍砸向脑袋,当真有开天辟地之势!我的战矛向上一迎,架住主体棍,棍梢由于惯性顺势折叠正打背脊,震得头昏眼花,险些摔落墙头。

    庞春泥又将盘龙棍扫向腰侧,我下意识把枪一竖,结果棍梢进而击向后腰,打得鲜血狂喷!冷月窥人,一劈一扫,连挨两下,我很郁闷,似乎已经受了重伤。

    盘龙棍传自宋太祖,灵感来自农民拍打农作物脱粒用的梿枷。这种工具在一根木棍前端用铁环连接一条长方形木板,双手挥动木棍带动木板产生离心力拍打农作物。庞春泥用法比较古典,铜棍几乎就是照抄照搬太祖皇帝,似断非断,似折非折,有头有尾,首尾一体,棍梢甩动起来呼呼生风,眼花缭乱!第三招攻来,棍打一大片。

    这次我有准备,侧身避开。轰然一声,墙打塌了半边。我的头颅自然硬不过墙,知道对手使的兵器与众不同,刁钻古怪,这样下去肯定吃亏,于是调头便跑。庞春泥见要开溜,疾以棍梢扫向下盘。我一个趔趄,顿时扑倒!左手抓住房梁,止住下落之势!头顶庞春泥神威凛凛,棍影如潮;下面天井又聚集了许多兵卒,有条不紊,忙而不乱,如果跌落难逃被人乱刀分尸的下场!电光火石之间瞅准机会,我转身就是一记回马枪,没有想到居然命中,在他胸口捅了一个透亮窟窿!

    “暴雨梨花枪……算你狠!”庞春泥惨然一笑,倒了下去,跌落天井。

    “庞将军……死啦?!”士兵蜂拥而上,大惊失色!

    我飞过了屋脊,乘乱遁走,连夜渡过黄河。

    黎明时分,雾气氤氲,黄河如同一条丝带飘向远方。近处秃柳凋杨未茁半点嫩芽,青蝇亭四角飞檐,孤独矗立,还真如蝇一般寂寞。长风一吹,雾气飘散,老树之下出现四条黑影:“逆贼,还不快快束手就擒!”饮马黄河,势必又是一场恶战,不能避免!六月雪感应我的心跳吞吐白光:“你们一起上吧,何惧之有?”

    四人扔出黑索,末端套有铁爪,空中闪过寒星点点,雪花朵朵,迅捷狠辣地攫向我的双臂和双腿。强弩之末,哪里还有还手之力?对方手上一紧,我被拖翻在地,拽出一道深深痕迹。沙滩泥泞不堪如同牛皮糖,四名将士跑了一阵,绳索一抖,我不由自主地飞起,跌落凉亭。士兵走入,躬身行礼:“吴副官,晕过去了,怎么做?请您示下。”

    军官儿身穿艳丽盔甲,披风飞舞:“把他带走。”

    我抛出了女飞贼套索,望空一洒!敌人纷纷后退,于是趁机一个鲤鱼打挺,急速掠走河边。士兵们围了上来,四条黑影围绕一条血影,黑索灵蛇盘空,红索夭矫神龙,缠斗不休!我的气息渐促,真气已经不够精纯,脚下一滑,踩入水中。

    “嘿嘿!你还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四把铁爪再次抓在身上,我的神志虽然不清,但也知道性命攸关,死命抵抗!危急之中回光返照,突然迸发巨大力道,四条汉子拼命脱拉,竟然不能移动分毫!他们反手一甩,黑索卷起圈儿,原本拖向岸上力道突然一甩,把我抛向黄河。

    扑通一声,激起丈高水花!四条汉子站在水中,高度戒备;军官儿站立凉亭,静观其变。河面经过剧烈动荡,缓缓恢复平静。我又飞出水面,奋力反击,六月雪一阵嗡鸣,四颗人头飞向空中!无头尸体颓然倒下,没入水中,四周下起一阵血雨!

    嗖地一声,青蝇亭飞出一枝生满倒刺的毒箭,直射背心!还好我有蛇眉斗篷护体,收了飞箭,不然早已中毒身亡:“堂堂副官儿身份居然使用此等下三滥玩意儿,我都替你丢脸!”

    军官儿老脸一红,面子有些挂不住啦!藏了良弓,挺戟来战。他的银戟悬有豹尾,与暴雨梨花枪挂红缨不大一样。这类武器用枪头刺,月牙形弯刀切割,但是实战记录很少。当然因为样子很酷,看着威武,戏文经常出现。时间一长成了仪仗兵器,附加一点装饰,有点类似小旗。

    吴德因为相貌堂堂,威武不凡,从军之后成为副官,庞春泥用来充门面。他并未学过“盘龙棍法”,武艺大多华而不实,同庞春泥一样都是纸老虎,虚张声势!不仅不懂火器,蜈蚣箭也只是千机楼初级武器,不足为虑!无论威慑力还是杀伤力同我的武器相比,不可同日而语。

    “暴雨梨花枪”有强烈的机械感!最大外形特点,枪刃之后有一个金属附加物,呈花蕾状,通过增大枪头重量从而增强攻击威力。这一制作工艺并非此枪独有,比如皇甫拓辰将军武器“赤胆”,枪头后面就有一个类似狼牙棒的结构,可以更好发挥钝击效果。“暴雨梨花枪”借鉴“赤胆”优点,同时还能喷射“毒火”。吴德那点三脚猫功夫提鞋都不配,华丽装备顿时烧得荡然无存,毛都焦啦!加之昨晚中了逆发镖,两颊剜去伤肉尚未痊愈,贴上两块狗皮膏药,貌相更加狞恶。如果他是空花萝卜,那么是时候脱下华丽伪装啦!

    士兵们蜂拥而上欲待将我生吞活剥,一人一口唾沫星子都能将人淹死!这群**,恰好用来祭枪!

    “暴雨梨花枪”有点类似哪吒三太子火尖枪,在兵器榜上仅次于“千叶莲花伞”排名第二,因为喷筒装有形似梨花的铁蒺藜、碎铁屑得名,临阵烧之,焰出枪前丈余,火药燃尽再用长枪刺击,一枪两用,为战矛和火筒结合体,兼具边军长兵器和千机楼火器优点,当之无愧集大成之作!临敌之际启动机括,花蕾绽放,金属物变形成为一个可以旋转的圆盘状基座,加装一圈火筒,发射铅弹成为小型火铳,杀伤范围大大增加!

    花蕾盛开,我转管子,疯狂倾泻火力!尸骨如山,血流成河,士兵蚁附而上,刹那间灰飞烟灭!吴德面露惊恐:“这……什么武器?”气势一馁,更呈败象。我使出了“盘龙棍法”中的一招“见龙在田”,好似瑞雪飞舞,梨花纷飘,将他挑在枪尖,摔向青蝇亭石鼓,脑浆迸裂而死!

    庞春泥是大明头号猛将,同皇甫拓辰争夺兵权,功高盖主!我杀了他不仅一战成名,同时也拉近了同皇甫家族关系;因为女飞贼复又同江南大名鼎鼎的千机楼霹雳堂雷家取得联系,这些资源统统化为抗衡魔教资本!那么多年过去,当年参与屠杀的锦衣卫大多被我杀了,仅剩贾云等少数几人逍遥法外。

    我从回忆中醒来,横刀于胸,独自把玩。烛火之中,“六月雪”如同玉沼春冰,琼台瑞雪。这口宝刀如此干净,因为杀人不沾血,然而青光之下是否也有那些冤魂?六月飞霜,死亡降临,时刻提醒那场血腥屠杀!顺手疾斩,“六月雪”发出阵阵嗡鸣,房屋中央檀香木桌烛台,一枝红烛,应声而灭。

    我的心中淡淡哀伤,竖起宝刀,默默凝视。何书无字?诏书。何花无叶?雪花。今儿就要昭(诏)雪,我要杀了贾云,代表上苍进行审判!听说这个阉人入川,我带着一群歌姬赶到成都。

    齐峰秘密登上画舫,如约见了我。第一次见到这个罗锅是在明月峡,因为盗取白银祭司七星剑而被魔教中人追杀!我也凑巧正在追杀李玉莲,于是顺道救他,一见如故!齐峰感激我的救命之恩,愿意效犬马之劳,于是成了我的车夫,誓死效忠,鞍前马后。

    西域有一峰神奇骆驼,比普通骆驼大上两倍,背上只长一个驼峰,全身雪白发光,在黄沙中分外醒目,鹤立鸡群!齐峰就以这种白骆驼自号,因为其貌不扬,所以潜入望江楼替我完成行刺任务:“江寒月刚进去了,您真是料事如神!等他走了,我就下手,让他当替死鬼。”

    我在画舫欣赏歌姬吹拉弹唱,让他回去继续监视,同时派人支开了光明使者摩尼星,直到江寒月离开之后方才进入望江楼。

    “他们刚才动手了,好像为了一幅画。”齐峰将从明月峡盗来的七星剑交给了我:“你补一剑,这笔账八成就会算在江寒月头上。”原本我打算用“六月雪”杀死贾云,既然有此一石二鸟之计,何乐而不为?我的手指摩挲吞口处七颗闪闪发光的亮星:“贾大人,还记得我么?”

    贾云摸着胸口震断的肋骨,望着我的脸颊,居然有一丝意外,甚至惶恐:“是你……”

    “不错!我要亲自动手,让你死得明明白白。”我不犹豫,七星剑直接插入胸膛,一击致命!当初贾云在青崖上杀死父亲,将我推下悬崖,不知是否想过会有今日?

    齐峰负责善后,为了隐瞒真相,要把祸水引向魔教!我将早就准备好的花笺装入诗筒,那首诗来自石室,封印碧水寒潭那位史院长手笔,稍加改动成为一首藏头诗:

    许梦半城烟沙扬,聆听铁马冷寒枪。

    风起悠悠飞逝迷,反躬自省犹未央。

    东厂督主许聆风是贾云最大冤家对头,雅号“千手佛”。略施小计,一首藏头诗就可以挑起东西二厂矛盾。

    齐峰将我送到门口,用江寒月扔在现场的手绢反复擦拭鲜血,怎么也擦不干净!气急败坏:“您还有没有其它更加简便的杀人方式?弄得一身脏兮兮,恶心!对了,听说锦衣卫用铁丝杀人,五米开外勒死死刑犯,这样手法,最为干净!”

    “没有必要,无论离得多远,杀人就是杀人!手上一旦沾上血腥,味儿一辈子都洗不掉啦!”

    “那倒也是!婊子从良,谈何容易?最难洗的是心里的血腥味儿!”齐峰索性在白玉狮子上面擦拭,印了两个血掌印,大如蒲扇:“魔教朱雀使徒也来了四川,很快便会赶到望江楼。这样一来,岂不更加热闹和精彩了?”

    我依然保持着冷静:“你要仔细她身边那个小书童,听说很了不起!”

    “尽在掌握,放心!”

    大仇得报,我却没有一丝高兴,反而心里空落落的!当初杀死庞春泥和吴德还有扬名立万的快感,此刻杀人早已变得麻木,连那一丝兴奋劲儿都没有啦!仅仅只是为了完成夙愿,所以必须激起对贾云的仇恨,对天立誓:“爹!娘!今儿终于替你们报仇啦!”话音甫落,“六月雪”狠辣挥下,寒光闪闪!砍得白玉狮子火星四溅,碎石乱飞。

    我的画舫一直泊在合江亭,冷眼旁观齐峰将摩尼星、翟中书、秦灵儿、叶青竹等人迎入望江楼:“江寒月在现场留下的破绽太多!我看你们魔教还能快活多久?”

    那个书童让我感觉亲近,不知什么缘故,仿佛哪里见过?离得太远,现场太过混乱,我也没有余暇仔细思索。

    随后,明教同锦衣卫起了冲突,波及楼宇之外。我们自然将水搅浑从中捞取好处,水至清则无鱼嘛!

    摩尼星不自量力强行止住音波,震得差点五脏六腑移位!紧接着秦灵儿使出一招“燕返”,让人眼前一亮!在我们帮助之下,摩尼星险而又险地躲开剑芒,死里逃生。

    叶青竹微微一笑:“阁下就是朱子虚?”

    “以二敌一,好不要脸!本公子实在看不下去方才拔刀相助。”

    摩尼星居然还有脸皮狐假虎威:“怎么样,知道朱公子厉害了吧?他可是贾大人好朋友,不会放过你们这些乱臣贼子。”

    锦衣卫出动鸟铳,近战弱爆,居然被秦灵儿雌雄剑削成两半!简直丢了我们江南霹雳堂的脸。翟中书也是假老练,被红锦套索套住。明教自来喜欢人多欺负人少,黄金祭司带着七彩旗赶来救场,红旗掌旗使徐绣之扔出一颗“红辣椒”,掩护明教教徒离去。此妇师出千机楼,算起来还是我的师侄。后事如何?下文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