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回 葡萄绕壁画 黄沙走巨人（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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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漠黄沙漫天，沙纹如同剃须刀。一阵微风吹过沙丘，卷起一缕缕细沙。这是一片流动性大沙漠，地形地貌没有任何特征，时时刻刻都在发生变化。一天一个样儿，有的时候甚至上午和下午都是完全不同，丢掉参照物，很容易迷路，只有当地人能够根据经验作出判断。驼队没有当地向导变得小心翼翼，遗留一串长长足迹，驼铃声舒缓而悠长。
“起初讨厌沙子，这样干燥的空气几乎让我鼻腔里的血管儿爆裂，现在习惯啦！细细品尝，沙子味道也挺好的嘛！”周玉帆骑在骆驼上面调侃：“这个地方有点儿像美国西部，你们觉得呢？”
“山水林田湖草沙冰，构建生命共同体！”香槟说话带着浓郁河南口音：“别以为沙漠寸草不生没有价值，同样有它存在意义。当地人想开垦出来种植棉花，政府还不允许呢！”
周玉帆赞叹：“沙漠呀！真是太美啦！”
吴钗反而有些受不了，掏出纸巾清理鼻腔居然有血：“以前听闻南方人说来XJ不适应这里的天气，我还不信。现在我在南方生活久了，回来居然也受不啦！”
“除了高鼻深目说点川普，你已经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四川人。”
吴钗不是念旧的人，但是并不代表没有过去：“可我毕竟是在XJ长大的。”
“北方人去南方很容易，南方人适应北方天气，可就难啦！”周玉帆总结，回望来时路。足印被风沙吹得模糊不堪，很快消失不见，如同驼队根本未曾来过。
驼队翻越沙丘，沿途间或出现胡杨和动物残骸和遗骨。每一棵树都像苍劲飞龙在沙漠中奔跑，凋枝萎干歪歪斜斜。周玉帆摸着非常坚硬，早已石化：“这就是植物木乃伊！”
“这个形容非常贴切。”聊着聊着走入胡杨林。金色胡杨，铮铮铁骨，生而千年不死，死而千年不倒，倒而千年不腐，在黄沙中不屈屹立。那种明亮耀眼的色彩，精美绝伦！每一个枝娅都挂满太阳，每一片叶脉都盛开暖意，毫无疑问成为地球生命中的不死精灵。
“沙漠还有一种特殊植物，能够提炼香料。”周玉帆说道：“这里不知道有没有？”
“科幻小说看多了吧？”罗槟说道：“<沙丘>。”
有峰骆驼一瘸一拐，步履蹒跚，原来蹄子磨出了血。大家只好在胡杨林里停下休整。他们没有使用越野车，因为机器损坏需要修理，无法自愈，这样的环境之中将会非常艰难！续航能力反而不如动物。骆驼称作“沙漠之舟”，蹄下有坚韧皮层，适宜行走沙漠。普通小伤，自己舔舔就能愈合。
吴钗骑在骆驼上面点赞：“胡杨是干燥沙漠生长的一种美丽生物，就像一个金黄色的梦。”不知是近朱者赤，还是近墨者黑？跟在周玉帆身边久了，她也开始说一些很美，但是听起来让人难受的文艺词汇。
“金色的梦？”周玉帆准确地抓住对方关键字眼：“谁会做金色的梦？”
香槟作壁上观并未参与两人讨论，适时插嘴：“电影<盗梦空间>看过吗？”
“当然看过。”
“电影有着详细解释，梦分创造和分享两个部分。”他用铅笔在白纸上画了一个向左弧形箭头，紧接着又画了一个向右弧形箭头，方向相反。这个图形在电影中也出现过，边画边说：“我们在脑海中创造梦的时候，同时也就在分享和体验着它！”两个箭头首尾相连，共同组成一个完整的圆，直观地反应了创造和体验过程：“古典意义上的梦，两个部分都是自己一个人完成，并且这个过程自动完成，同步创造和感知。”
“好像不是创造了它，而是找到了它！”
“精辟！很多时候梦并非只在睡眠中，小说，电影，游戏，漫画……任何艺术形式和载体，其实都是白日梦……这些艺术形式和载体就不是古典梦境那样由自己一个人完成啦，而是有人介入其间，代劳创造部分。”香槟在两个箭头中间画了一条横线，吴钗补充：“心理学术语，叫做清醒催眠！”
“我们用你比较熟悉的小说举例：作者创作就是筑梦，读者阅读便是分享。客观上说文字仅仅只是一个个符号而已，通过作家巧妙地堆砌，排列组合就可以形成一个想象中的世界，一个梦境。唐诗宋词，四大名著……这些经典都是气势恢宏的建筑，全是这样一砖一瓦建起来的。分享就由读者完成啦！根据自身经历体验，一千个人心中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另外游戏也一样，互动性更强！你们的‘英雄世界’就是一个大众分享的巨型梦境……说多了你也记不住，总之‘清醒催眠’也好，‘记忆移植’也罢，就是在这两者之间实现的。”
“一会儿小说，一会儿游戏，一会儿又是梦。”周玉帆感觉似乎很多概念混淆了：“不懂，什么意思？”
“做梦的人省略繁琐思考过程，往往记不得梦的开头，不知道自己做梦。”香槟没有过多地纠缠概念：“仔细回忆一下，我们如何来到这里踏上冒险旅程的？”
“我们在吐鲁番找到壁画……”周玉帆眉毛一轩，大为惊讶，何时来到这里的？确实空缺很大一段，就像喝酒断片儿：“这么说来，我们现在是在梦中？”
“准确地说是在画中，一幅画也是一个梦境。”
“我们走入了那幅壁画？”
“可以这样理解。我们成为画中人，分享将军当年编织的一个梦境。你再仔细想想，来到XJ之后还发生过什么荒诞事情？”
“黄沙巨人。”周玉帆浓忖：“石城和吐鲁番经历肯定发生在现实中，达坂城就是梦了，尽管只是跑马观花，还有现在……怪不得出现黑衣女人，原来不是冰儿，而是我梦中的幽灵！还有火车，潜意识中的意象和映射……不对！冰儿出现在吐鲁番坎儿井，潜意识幽灵如何会在现实之中出现？这两者就相悖了，唯一解释还是真人。”
“我早就跟你说了，别听我爸胡说，XJ根本没有什么草帽坑，黑石头，如今相信了吧？大家将XJ神秘化得有些过了。”
“别这么说你爸，小心天打雷劈！”电视台黑眼镜曾经对他的教育，转而用在了吴钗身上，手掌虚空划了一道闪电！拧开水袋喝水，靠着胡杨树坐下，旁边有具古老骸骨，几坨骆驼粪便。有只圣甲虫爬入，开始滚粪球。
“推屎爬？”圣甲虫并非讨人喜欢的昆虫，北方叫做屎壳郎。周玉帆感觉恶心，起身离开，来到香槟旁边请教问题：“我们怎么筑梦？”
“小说写文，游戏编程，筑梦差不多！可以理解成为用一种特殊代码完成，想象力非常重要！”香槟拿出一枝画笔，笔管藏有入梦令，用调色盘颜料在画板白纸上画了一个小小太阳，霎时在梦境中实质化悬浮空中，如同植物大战僵尸游戏里需要收集的阳光：“既然是一幅壁画，我们就用绘画这种古典艺术形式。<神笔马良>的故事，听说过吧？”
“我知道怎么玩儿啦！”周玉帆接过画笔，填充颜料，用红、黄、蓝三色在纸上画出一道彩虹！霎时间晚霞中的天空变成一个温馨彩罩，落日余晖点燃远处七彩古城，如同上帝打翻了颜料盘。那些浓重色彩强烈起来，千姿百态，光怪陆离。随着他的设计，胡杨林又出现了一片明亮湖泊，波光粼粼，如同天空之镜，倒影蓝天白云，彩虹胡杨……使得林中多了一层风景，甚至多了一重时空。
“画得挺不错的嘛！学过美术？”
“小时候，学过一点。长大以后开发游戏，跟着美工也接触过。”周玉帆手中多了一根绳子，将一端系上湖岸停泊船只用的木桩，使劲一拉，湖泊居然竖了起来！真就成为一面巨大镜子。
这样惊人的想象力，香槟和吴钗惊叹！然而，严重违反基础物理设定：“这是一幅古老壁画，悠远的梦境，不要改动太大，否则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周玉帆洋洋自得，突然镜子里出现那个篦头女子，辫发绾成簪发，吓得一身冷汗！随后镜片碎裂，镜子里的胡杨，虚影变成实质化，林区扩大了一倍：“我们还是走吧！如何判断是在梦中还是现实？”
“需要一个特殊物件儿，秘密只有自己知道。”吴钗拿出一枝珠花金钗，可以盘出现实之中没有的发髻：“你也需要一个。”
周玉帆顺手将画笔收入囊中，可以勾勒现实之中不可能出现的高维素描：“就这个吧！”
罗槟满头黑线：“你都不用问问我的意见么？”
驼队离开胡杨林，再次启程。
XJ景色，壮美秀丽。这座彩罩下的古城就是传说中的七彩城，金色阳光喷洒而下，巍峨雪山涌动寒光，殊无暖意！周遭都是盐碱地，满世界的白色。
这是一段艰辛旅程，驼队补给不足，面临严峻考验！还好雨后生长出了许多骆驼刺和梭梭草。这些顽强的草，救了他们一命。三人将其收集在一起，骆驼饱餐一顿，再次拥有续航能力。这种动物几乎可以吃沙漠中一切植物，适应能力远远超出想象！
沿途依然可以看见圣甲虫，滚的粪球裹着黄沙越来越大！起初还是鹅蛋大小，最后居然到了圆桌一般大！等到三人感觉有异，暮然回首，这颗粪球已经遮天蔽日，如同头顶似火骄阳。
古埃及人宇宙起源学说中，蜣螂代表太阳，滚的粪球代表地球。他们认为蜣螂是一种神圣动物，相信在空中有一个巨大蜣螂，后腿推动地球转动。他们从蜣螂孵育室得到启示，找到使法老遗体防腐的方法。《伊索寓言》也有关于它的故事，便是卡夫卡《变形记》里主人公格里高尔也变成了一只昆虫。女佣称呼他，老屎壳郎。因此，它可不是令人厌弃的“铲屎官”，而是象征神圣不可侵犯的太阳神。
阳光耀眼，刺得人睁不开眼睛。这颗粪球实在太大，远远超过正常范围。吴钗再怎么能干也只是一个女人，关键时刻还是需要男人作为主心骨：“这个梦，做得太离谱了一点吧？！”
“既然是梦，索性来把大的！”周玉帆用笔名“慕言”写过小说，设计游戏，想象力非同一般！说话之间手里已经多了一把枪：芝加哥打字机。他同粪球硬刚，一通乱扫！粪球打成筛子，裂纹蜿蜒，最终迸裂！圣甲虫爬了两步，躺在地上不动了。
几人尚未喘一口气，旋即又有三枚大粪球，携带黄沙滚滚而来！一枚粪球便够他们喝一壶，何况三枚。周玉帆怫然而叹，将汤普森冲锋枪扔给罗槟，肩扛一门重炮。砰砰砰，三枚反坦克炮喷着火舌飞出，瞬间就将粪球打爆成为齑粉。
沙海顿时狂暴起来！粪球密密麻麻从四面八方涌来，圣甲虫蚁附而上，将驼队团团围住。
“这次用加特林！”周玉帆拿起格林机枪，又将重炮扔给罗槟。火舌频吐，嗒嗒嗒嗒，子弹分成几路纵队纷纷打向粪球。叮叮当当，弹壳纷乱落地，相互触碰发出清脆向声！
罗槟和吴钗也加入战斗。强悍热兵器走的全是刚猛路子，威力奇大，匪气十足！火光冲天，响声如雷，周遭沙尘飞扬，升腾无数蘑菇云，空气弥漫浓烈硫磺味道。
然而，粪球似乎无穷无尽。
“我们就像掉入海洋球里面啦！”周玉帆目光扫过，最后顿在不远处。那里有着四只金色圣甲虫，闪闪发亮！
这个时候，古老丝绸之路，奔来一群野骆驼。领头的是一头单峰骆驼，通体雪白，闪闪发亮！黄沙之中分外醒目，它比寻常双峰骆驼足足大了一倍，因为超高颜值，显得鹤立鸡群！
中国历史上这类白化动物几乎皆被视为祥物，比如白虎、白狐、白鹿、白蛇等，白骆驼也一样是沙漠中的精灵！驼峰上的女郎身裹白色斗篷，纱巾蒙面，也是纯净到了极致：“这些圣甲虫不能动，它们没有恶意，快进古城！”周玉帆指挥他们驼队，跟了上去。
“她又出现了。”
“换了一件衣服。”
“还是斗篷，只是颜色发生了变化。”吴钗是他的医生，非常了解他的心病：“这是梦境，她是你潜意识里的人。”
“看起来她也没有恶意，我们静观其变吧！”周玉帆询问香槟：“你在达坂城火车上对壁画做了修改，将古城设计成了迷宫？”
“不是我将它设计成了迷宫，而是古城本来就是迷宫。”香槟认真地回答：“本来很简单，但是你说把它设计成圆形引入循环，那就复杂啦！”
吴钗想起小时候在XJ听到的一个哏：“以前有人迷路，走着走着找到了自己脚印，于是沿着脚印走下去，最后累死在了沙漠里。”
“给你讲这个故事的人，肯定看过金庸小说。”周玉帆安慰：“这个迷宫罗槟同志进行了修改，非常熟稔，不会进入这样的死循环！”
“我还加了一峰白骆驼用于指引方向，哪里晓得你的什么潜意识又冒出来啦！”女郎作为领航人，带领驼队穿过夯土大堡垒进入古城。这里大部分建筑都被黄沙埋住大半截，古堡、房屋、塔楼……只露半个屋顶。相传白骆驼能够指引人们找到大漠中的水源，于是驼队来到古城中的一口神秘枯井旁边。嗖地一声，白骆驼就不见啦！白衣女郎完成任务，幽灵一般倏忽来去。吴钗指着井穴深处，指甲亮如晶瓦：“那是什么？”
白雾茫茫，三人看见诡异而惊悚一幕！清朝僵尸身穿官服，不停蠕动，爬出枯井。吴钗的心再次揪紧，突然回忆起了那天酒吧里的cosplay，嘴唇哆嗦地道：“不会……诈尸吧？”这样的景象实在太恐怖！周玉帆头皮发麻。香槟惊道：“何人在此装神弄鬼？”
清朝僵尸步步生莲，满身金缕。据说，僵尸死后尸体不腐，血肉缩至骨内，开始有条筋，筋有白毛。五百年后，白毛变黑。又五百年，黑毛变黄或者变红。再五百年修成金毛。当修到一千年时有天雷劫，几乎所有僵尸都会灰飞烟灭，唯独修到金毛遭天雷而不灭，但是脖子处有些许白毛是其罩门。传说观音坐骑金毛犼，《西游记》“孙悟空计盗紫金铃”那一段故事里的妖怪就是这样的存在：“看来只有观音可以收服这等妖孽！”它好像对三人也没恶意，蹦蹦跳跳直接冲来。周玉帆想起僵尸电影里面获取到的经验，绞尽脑汁使用这些冷知识：“我们可以使用糯米和墨斗线。”
“哪里去找这些工具？”
“别忘了，我们现在是在梦中。”周玉帆在白纸上描画，随后得到工具，指挥大家吃糯米以驱除邪气：“搭把手！”吴钗和香槟一人手执一端，周玉帆用墨斗线一弹，僵尸一退，果然畏惧！这是一种木匠工具，用来在墙上画直线，墨斗里的墨是用墨汁加的朱砂。三人克制住了僵尸，瞬间将其五花大绑！随着危机解除，探险队员开始观察周围环境。罗槟问道：“这里就是传说中的草帽坑了吧？”颓垣残壁，红得像火，预料中的巨大天坑没有出现。
“对！”周玉帆解释：“这是满清壁画，当时还没开始在古城挖矿。”
罗槟感到惋惜：“如此雄伟一座古城，何以废弃？”
吴钗说道：“应该是缺乏水源，所以搬走啦！”这是XJ许多古城废弃的原因。
周玉帆摇了摇头，依旧坚持自己观点：“你看土墙颜色，这是遭遇陨石撞击的结果。”这个结论随即得到证实。大家顺着一条大道走入古城深处，黑色石碑，呈现眼前，屹立颓垣残壁之中。远处，日照金山，白雪皑皑。确实如同吴小可教授描述那样令人震撼！周玉帆比对脖子上的青石挂坠，材质也是完全一样。
罗槟说道：“看吧！两块黑色石头。它是作为类似煤炭的能源存在的，只怕还有更多，不能据此推断死者就是冰儿。”周玉帆解释：“黑方碑来自壁画，可以看作将军记忆中的黑色石头。这是镜像，就像达坂城出现的火车。我们把它当作标本研究，但不是真实的。”这个结论符合心理学，吴钗能够理解，但难以让罗槟信服：“历史上，黑色石头确实多次出现。秦朝时候就出现在丹穴中，巴寡妇清用来给秦始皇炼丹……”
“<2001太空漫游>看过吧？黑色石板同样也是如此。那是经典科幻场景之一，非常有名！成为太空歌剧，最有艺术性的场景。”
“最初是在猴群中，后来在月球上，还有木星轨道……”
“我们可以把他看作是外星高级智慧体，早已脱离肉体而存在。”
土墙之下躺着一具干尸，皮肤苍白而俊美，依稀可见衣物残存。骸骨头戴大礼帽，燕尾服破败不堪！周玉帆伸手触碰，丝织品大多灰飞烟灭，只剩几个锈蚀的金属齿轮，也没什么用处啦！
“这个不算什么，自治区博物馆还有上千年古尸呢！”XJ天气干燥，保持多年不腐，皮肤还很红润，隐隐散发光泽。
“这人应该就是家父小说<游>中的伯爵尤利西斯。”周玉帆微微沉吟，立即予以纠正：“这样说不准确，应该是壁画中的伯爵。”吴钗补充：“将军记忆中的尤利西斯，属于他的潜意识映射。”
“我们刚才遇到的那个清朝僵尸会不会就是将军？”罗槟可谓一语惊醒梦中人，周玉帆似乎抓住了此行的重点，而且隐约看到拯救父亲的希望：“这么说来，他将记忆隐藏在了壁画中？”
“先有我的白骆驼，后有你的冰雪女郎，再加上百年前的将军……”罗槟鼓起掌来：“那么多潜意识在这幅古老壁画当中活动，真热闹呀！”
吴钗比较理性：“总之，这个领域比较混乱！我们小心一点。”
啪地一声，香槟扯掉纽扣，拉开干尸衬衣。伯爵胸前肋骨断裂，有个深陷的黑色掌印。周玉帆道：“果然同小说描述一致。”
尸体受到刺激，左眼陡然睁开，长出獠牙。锈迹斑斑的齿轮开始转动，咔咔咔咔，声音如同勺子刮碗，让人极不舒服。罗槟缩手：“吸血鬼？！”
吸血鬼最初是指死后能够从坟墓里爬出来吸血的尸体。医疗条件不发达，有些没有真正死亡只是休克了的人下葬，苏醒时候又动起来，于是被当成不死的存在。欧洲黑死病流行时期，人们极度恐慌产生对这类死者继续活动的惧怕，因而出现带有传染黑死病能力的德国吸血鬼传说。中国武侠小说有所借鉴，典型例子就是青翼蝠王韦一笑。
吴钗石化：“吸血鬼怎么搞？”
“我哪晓得？就是搞僵尸的手段都是从电影里面学来的。”周玉帆风中凌乱，哪里想得到适才伯爵居然隐藏起了尖牙和利爪：“很遗憾对西方吸血鬼文化不感兴趣。对了，好像怕十字架。”
“可是没有呀！”罗槟裂开：“我们不是牧师。”
“十字形的也行！”周玉帆拾起罗槟放置沙面的汤普森冲锋枪，同格林机枪相互交叉。伯爵果然畏惧，转而将注意力集中到了罗槟身上，佩剑闪过一道耀眼寒光！
“小心！”吴钗惊叫！电光火石的一瞬间，清朝僵尸如同一枚出膛炮弹飞过半空，横亘中间形成一面盾牌，直不楞登地挡在香槟身前替他受了一剑，刺得火花飞闪！将军已经不是人啦！不仅身上没有穴道，而且铜头铁臂如同练成古怪的金钟罩、铁布衫奇功，硬吃一记竟然毫发无损。这样一个情节反转，大大出乎众人意料之外。清朝僵尸太恐怖，三人自然而然地将它视为对立面，甚至可以说是这次冒险最大反派，终极boss。殊不知人不可貌相，僵尸也不可貌相，真正恶鬼并不是它，而是吸血鬼。
伯爵大怒，眼睛发红，直接向僵尸脖子咬去，锋利牙齿既像锥子又像针。那里可是将军“阿喀琉斯之踵”，只能将手伸入吸血鬼嘴里，将它甩开。随后双掌合拍，竟如两块铁板碰撞，响声铮铮然纯是金铁相击之音。三人捂住耳朵。将军右臂一长，当胸按来，掌心隐隐带着一股黑气。
“铁砂掌！”将军和伯爵鬼打鬼，相互拉仇恨。三人得以幸免于难，但又暂时无法逃走，只能作壁上观。周玉帆想起伯爵胸口掌印：“小说中的将军练过这门硬气功，一双肉掌几乎可以炒栗子。伯爵就是被他一掌震死的！”果然，伯爵非常伤心，流下一滴血泪，随后变成青色蝙蝠消失在空气中。
将军一掌按空并不收招，手掌仍是伸出两尺，身形一晃便已纵到土墙之下，速度竟然丝毫不亚于蝙蝠。常人出拳发掌总是以臂使手，手臂回缩，拳掌跟着打出。他这一招却是以身发掌，手臂不动竟以身子前纵之劲击向敌人。本来全身之力大于一臂，然而以之发招究嫌迟缓。僵尸复活这一掌却是威猛迅捷兼而有之，大异常人！飞天蝙蝠闪避不及，只得恢复原形硬接。轰然一声，土墙撞塌，沙尘飞扬！将军伯爵抱在一起，滚入那口枯井。
三人松了口气，但是不敢彻底放松！毕竟这是想象力丰富的梦境，指不定又有什么新的变故。
“赶紧离开。”吴钗比较理性，向来做事抓得住重点：“我们要先找到出口。”周玉帆推测：“这块黑方碑，应该就是出口。”远处是巍峨大雪山，三人触碰黑色石板，眼前果然出现一条彩色隧道，五光十色！随后来到一个房间，电视上面播放的全是周文锦的记忆。一个神似教授的人走了出来。周玉帆大喜过望，终于找到一丝线索：“父亲！”
那人摇了摇头：“我不是真正的周文锦，只是为了让你们感到亲切用了他的皮肤。”
罗槟问道：“您是谁呀？”
“他是这块黑色晶体。”周玉帆一语中的。
那人竖起拇指：“阁下非常聪明！果然不愧是周文锦教授儿子。”
“阁下认识家父？”周玉帆暗忖，父亲果然来过这里。
“不错！我也看过他写的书，虽然经过艺术加工，但是基本还原历史真相。”那人指指身后电视机：“小说比之这些记忆，更加精彩呢！”
罗槟问道：“是否像<三国演义>一样？七分真相，三分虚构。”
周玉帆调侃父亲：“我看是三分真相，七分虚构吧？”
“五五开吧！他也来过，将记忆存储在了这里。”那人拔掉U盘，交给周玉帆：“我知道你们来的目的。你们可以制作一具躯壳，将这些记忆移植进去，利用人工智能实现教授的重生。”这块U盘，漆黑如墨，材质同制作冰儿脑髓的黑色煤炭相似。周玉帆霎时间有一丝恍惚：如果用U盘记忆移植，即便成功，还是父亲么？还是像冰儿那样仅仅只是机器人？这已进入形而上的哲学范畴。周玉帆聪明绝顶，短时间也想不明白。关键时刻，还是吴钗保持冷静：“周教授为什么得脑溢血？”
“那要问他自己啦！”
“事实上，家父确实因为<春秋山河图>才发病的。”
“他的身体太虚弱，不能再经历这样的穿越。”
周玉帆显然没有被说服：“可是家父发病前，身体很好呀！”
“他有慢阻肺。你是他儿子，应该很清楚吧？年轻时候没有引起重视，依靠自身抵抗力维持脆弱平衡，上了年纪就暴露出来啦！这些问题看似一下子发生，实际积弊已久。其次，人体器官关系密切，一个器官不好就会影响其它器官。肺功能差，就会影响心脏……”那人指指吴钗：“这丫头是医生，你可以问她。”
“对。”吴钗点了点头：“肺心病就是这样。”
罗槟问道：“所以也会影响脑髓？”
“对。脑髓需要心肺供血和供氧。”
吴钗熟悉周文锦病情：“可是周教授脑部出血点非常特殊，不像普通脑溢血……”
“当然也同进入梦境有关。”那人不得不承认：“脑子烧坏掉啦！”
周玉帆决定对父亲进行记忆移植，哪怕是机器人，总比死亡要好：“我想带走这块U盘。”
那人懂了，给出建议：“清朝僵尸，你们刚才也见识到啦！如果制作躯壳一定得去一趟将军坟。那张<春秋山河图>，可以好好研究一下。”
“行！我们去一趟那个幻境。”周玉帆想起多年前的那个约定。
“记忆移植，任重道远！”那人怫然而叹：“电视机那些记忆只是标本，同真正的记忆还是有区别的。”周玉帆倒是显得信心满满：“但是足以以假乱真！就像小说，人物可以在其中重现。”那人说道：“好吧！祝你成功！”
除了电视机那些记忆，《游》也很重要！这篇小说，作者周文锦署名胡言。周玉帆决定接着拜读父亲的书，同时还能了解伯爵和将军那段历史。虽是灰烬，但是有着余温。有分教：匪过如梳，兵过如篦。下文分解。
大漠黄沙漫天，沙纹如同剃须刀。一阵微风吹过沙丘，卷起一缕缕细沙。这是一片流动性大沙漠，地形地貌没有任何特征，时时刻刻都在发生变化。一天一个样儿，有的时候甚至上午和下午都是完全不同，丢掉参照物，很容易迷路，只有当地人能够根据经验作出判断。驼队没有当地向导变得小心翼翼，遗留一串长长足迹，驼铃声舒缓而悠长。
“起初讨厌沙子，这样干燥的空气几乎让我鼻腔里的血管儿爆裂，现在习惯啦！细细品尝，沙子味道也挺好的嘛！”周玉帆骑在骆驼上面调侃：“这个地方有点儿像美国西部，你们觉得呢？”
“山水林田湖草沙冰，构建生命共同体！”香槟说话带着浓郁河南口音：“别以为沙漠寸草不生没有价值，同样有它存在意义。当地人想开垦出来种植棉花，政府还不允许呢！”
周玉帆赞叹：“沙漠呀！真是太美啦！”
吴钗反而有些受不了，掏出纸巾清理鼻腔居然有血：“以前听闻南方人说来XJ不适应这里的天气，我还不信。现在我在南方生活久了，回来居然也受不啦！”
“除了高鼻深目说点川普，你已经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四川人。”
吴钗不是念旧的人，但是并不代表没有过去：“可我毕竟是在XJ长大的。”
“北方人去南方很容易，南方人适应北方天气，可就难啦！”周玉帆总结，回望来时路。足印被风沙吹得模糊不堪，很快消失不见，如同驼队根本未曾来过。
驼队翻越沙丘，沿途间或出现胡杨和动物残骸和遗骨。每一棵树都像苍劲飞龙在沙漠中奔跑，凋枝萎干歪歪斜斜。周玉帆摸着非常坚硬，早已石化：“这就是植物木乃伊！”
“这个形容非常贴切。”聊着聊着走入胡杨林。金色胡杨，铮铮铁骨，生而千年不死，死而千年不倒，倒而千年不腐，在黄沙中不屈屹立。那种明亮耀眼的色彩，精美绝伦！每一个枝娅都挂满太阳，每一片叶脉都盛开暖意，毫无疑问成为地球生命中的不死精灵。
“沙漠还有一种特殊植物，能够提炼香料。”周玉帆说道：“这里不知道有没有？”
“科幻小说看多了吧？”罗槟说道：“<沙丘>。”
有峰骆驼一瘸一拐，步履蹒跚，原来蹄子磨出了血。大家只好在胡杨林里停下休整。他们没有使用越野车，因为机器损坏需要修理，无法自愈，这样的环境之中将会非常艰难！续航能力反而不如动物。骆驼称作“沙漠之舟”，蹄下有坚韧皮层，适宜行走沙漠。普通小伤，自己舔舔就能愈合。
吴钗骑在骆驼上面点赞：“胡杨是干燥沙漠生长的一种美丽生物，就像一个金黄色的梦。”不知是近朱者赤，还是近墨者黑？跟在周玉帆身边久了，她也开始说一些很美，但是听起来让人难受的文艺词汇。
“金色的梦？”周玉帆准确地抓住对方关键字眼：“谁会做金色的梦？”
香槟作壁上观并未参与两人讨论，适时插嘴：“电影<盗梦空间>看过吗？”
“当然看过。”
“电影有着详细解释，梦分创造和分享两个部分。”他用铅笔在白纸上画了一个向左弧形箭头，紧接着又画了一个向右弧形箭头，方向相反。这个图形在电影中也出现过，边画边说：“我们在脑海中创造梦的时候，同时也就在分享和体验着它！”两个箭头首尾相连，共同组成一个完整的圆，直观地反应了创造和体验过程：“古典意义上的梦，两个部分都是自己一个人完成，并且这个过程自动完成，同步创造和感知。”
“好像不是创造了它，而是找到了它！”
“精辟！很多时候梦并非只在睡眠中，小说，电影，游戏，漫画……任何艺术形式和载体，其实都是白日梦……这些艺术形式和载体就不是古典梦境那样由自己一个人完成啦，而是有人介入其间，代劳创造部分。”香槟在两个箭头中间画了一条横线，吴钗补充：“心理学术语，叫做清醒催眠！”
“我们用你比较熟悉的小说举例：作者创作就是筑梦，读者阅读便是分享。客观上说文字仅仅只是一个个符号而已，通过作家巧妙地堆砌，排列组合就可以形成一个想象中的世界，一个梦境。唐诗宋词，四大名著……这些经典都是气势恢宏的建筑，全是这样一砖一瓦建起来的。分享就由读者完成啦！根据自身经历体验，一千个人心中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另外游戏也一样，互动性更强！你们的‘英雄世界’就是一个大众分享的巨型梦境……说多了你也记不住，总之‘清醒催眠’也好，‘记忆移植’也罢，就是在这两者之间实现的。”
“一会儿小说，一会儿游戏，一会儿又是梦。”周玉帆感觉似乎很多概念混淆了：“不懂，什么意思？”
“做梦的人省略繁琐思考过程，往往记不得梦的开头，不知道自己做梦。”香槟没有过多地纠缠概念：“仔细回忆一下，我们如何来到这里踏上冒险旅程的？”
“我们在吐鲁番找到壁画……”周玉帆眉毛一轩，大为惊讶，何时来到这里的？确实空缺很大一段，就像喝酒断片儿：“这么说来，我们现在是在梦中？”
“准确地说是在画中，一幅画也是一个梦境。”
“我们走入了那幅壁画？”
“可以这样理解。我们成为画中人，分享将军当年编织的一个梦境。你再仔细想想，来到XJ之后还发生过什么荒诞事情？”
“黄沙巨人。”周玉帆浓忖：“石城和吐鲁番经历肯定发生在现实中，达坂城就是梦了，尽管只是跑马观花，还有现在……怪不得出现黑衣女人，原来不是冰儿，而是我梦中的幽灵！还有火车，潜意识中的意象和映射……不对！冰儿出现在吐鲁番坎儿井，潜意识幽灵如何会在现实之中出现？这两者就相悖了，唯一解释还是真人。”
“我早就跟你说了，别听我爸胡说，XJ根本没有什么草帽坑，黑石头，如今相信了吧？大家将XJ神秘化得有些过了。”
“别这么说你爸，小心天打雷劈！”电视台黑眼镜曾经对他的教育，转而用在了吴钗身上，手掌虚空划了一道闪电！拧开水袋喝水，靠着胡杨树坐下，旁边有具古老骸骨，几坨骆驼粪便。有只圣甲虫爬入，开始滚粪球。
“推屎爬？”圣甲虫并非讨人喜欢的昆虫，北方叫做屎壳郎。周玉帆感觉恶心，起身离开，来到香槟旁边请教问题：“我们怎么筑梦？”
“小说写文，游戏编程，筑梦差不多！可以理解成为用一种特殊代码完成，想象力非常重要！”香槟拿出一枝画笔，笔管藏有入梦令，用调色盘颜料在画板白纸上画了一个小小太阳，霎时在梦境中实质化悬浮空中，如同植物大战僵尸游戏里需要收集的阳光：“既然是一幅壁画，我们就用绘画这种古典艺术形式。<神笔马良>的故事，听说过吧？”
“我知道怎么玩儿啦！”周玉帆接过画笔，填充颜料，用红、黄、蓝三色在纸上画出一道彩虹！霎时间晚霞中的天空变成一个温馨彩罩，落日余晖点燃远处七彩古城，如同上帝打翻了颜料盘。那些浓重色彩强烈起来，千姿百态，光怪陆离。随着他的设计，胡杨林又出现了一片明亮湖泊，波光粼粼，如同天空之镜，倒影蓝天白云，彩虹胡杨……使得林中多了一层风景，甚至多了一重时空。
“画得挺不错的嘛！学过美术？”
“小时候，学过一点。长大以后开发游戏，跟着美工也接触过。”周玉帆手中多了一根绳子，将一端系上湖岸停泊船只用的木桩，使劲一拉，湖泊居然竖了起来！真就成为一面巨大镜子。
这样惊人的想象力，香槟和吴钗惊叹！然而，严重违反基础物理设定：“这是一幅古老壁画，悠远的梦境，不要改动太大，否则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周玉帆洋洋自得，突然镜子里出现那个篦头女子，辫发绾成簪发，吓得一身冷汗！随后镜片碎裂，镜子里的胡杨，虚影变成实质化，林区扩大了一倍：“我们还是走吧！如何判断是在梦中还是现实？”
“需要一个特殊物件儿，秘密只有自己知道。”吴钗拿出一枝珠花金钗，可以盘出现实之中没有的发髻：“你也需要一个。”
周玉帆顺手将画笔收入囊中，可以勾勒现实之中不可能出现的高维素描：“就这个吧！”
罗槟满头黑线：“你都不用问问我的意见么？”
驼队离开胡杨林，再次启程。
XJ景色，壮美秀丽。这座彩罩下的古城就是传说中的七彩城，金色阳光喷洒而下，巍峨雪山涌动寒光，殊无暖意！周遭都是盐碱地，满世界的白色。
这是一段艰辛旅程，驼队补给不足，面临严峻考验！还好雨后生长出了许多骆驼刺和梭梭草。这些顽强的草，救了他们一命。三人将其收集在一起，骆驼饱餐一顿，再次拥有续航能力。这种动物几乎可以吃沙漠中一切植物，适应能力远远超出想象！
沿途依然可以看见圣甲虫，滚的粪球裹着黄沙越来越大！起初还是鹅蛋大小，最后居然到了圆桌一般大！等到三人感觉有异，暮然回首，这颗粪球已经遮天蔽日，如同头顶似火骄阳。
古埃及人宇宙起源学说中，蜣螂代表太阳，滚的粪球代表地球。他们认为蜣螂是一种神圣动物，相信在空中有一个巨大蜣螂，后腿推动地球转动。他们从蜣螂孵育室得到启示，找到使法老遗体防腐的方法。《伊索寓言》也有关于它的故事，便是卡夫卡《变形记》里主人公格里高尔也变成了一只昆虫。女佣称呼他，老屎壳郎。因此，它可不是令人厌弃的“铲屎官”，而是象征神圣不可侵犯的太阳神。
阳光耀眼，刺得人睁不开眼睛。这颗粪球实在太大，远远超过正常范围。吴钗再怎么能干也只是一个女人，关键时刻还是需要男人作为主心骨：“这个梦，做得太离谱了一点吧？！”
“既然是梦，索性来把大的！”周玉帆用笔名“慕言”写过小说，设计游戏，想象力非同一般！说话之间手里已经多了一把枪：芝加哥打字机。他同粪球硬刚，一通乱扫！粪球打成筛子，裂纹蜿蜒，最终迸裂！圣甲虫爬了两步，躺在地上不动了。
几人尚未喘一口气，旋即又有三枚大粪球，携带黄沙滚滚而来！一枚粪球便够他们喝一壶，何况三枚。周玉帆怫然而叹，将汤普森冲锋枪扔给罗槟，肩扛一门重炮。砰砰砰，三枚反坦克炮喷着火舌飞出，瞬间就将粪球打爆成为齑粉。
沙海顿时狂暴起来！粪球密密麻麻从四面八方涌来，圣甲虫蚁附而上，将驼队团团围住。
“这次用加特林！”周玉帆拿起格林机枪，又将重炮扔给罗槟。火舌频吐，嗒嗒嗒嗒，子弹分成几路纵队纷纷打向粪球。叮叮当当，弹壳纷乱落地，相互触碰发出清脆向声！
罗槟和吴钗也加入战斗。强悍热兵器走的全是刚猛路子，威力奇大，匪气十足！火光冲天，响声如雷，周遭沙尘飞扬，升腾无数蘑菇云，空气弥漫浓烈硫磺味道。
然而，粪球似乎无穷无尽。
“我们就像掉入海洋球里面啦！”周玉帆目光扫过，最后顿在不远处。那里有着四只金色圣甲虫，闪闪发亮！
这个时候，古老丝绸之路，奔来一群野骆驼。领头的是一头单峰骆驼，通体雪白，闪闪发亮！黄沙之中分外醒目，它比寻常双峰骆驼足足大了一倍，因为超高颜值，显得鹤立鸡群！
中国历史上这类白化动物几乎皆被视为祥物，比如白虎、白狐、白鹿、白蛇等，白骆驼也一样是沙漠中的精灵！驼峰上的女郎身裹白色斗篷，纱巾蒙面，也是纯净到了极致：“这些圣甲虫不能动，它们没有恶意，快进古城！”周玉帆指挥他们驼队，跟了上去。
“她又出现了。”
“换了一件衣服。”
“还是斗篷，只是颜色发生了变化。”吴钗是他的医生，非常了解他的心病：“这是梦境，她是你潜意识里的人。”
“看起来她也没有恶意，我们静观其变吧！”周玉帆询问香槟：“你在达坂城火车上对壁画做了修改，将古城设计成了迷宫？”
“不是我将它设计成了迷宫，而是古城本来就是迷宫。”香槟认真地回答：“本来很简单，但是你说把它设计成圆形引入循环，那就复杂啦！”
吴钗想起小时候在XJ听到的一个哏：“以前有人迷路，走着走着找到了自己脚印，于是沿着脚印走下去，最后累死在了沙漠里。”
“给你讲这个故事的人，肯定看过金庸小说。”周玉帆安慰：“这个迷宫罗槟同志进行了修改，非常熟稔，不会进入这样的死循环！”
“我还加了一峰白骆驼用于指引方向，哪里晓得你的什么潜意识又冒出来啦！”女郎作为领航人，带领驼队穿过夯土大堡垒进入古城。这里大部分建筑都被黄沙埋住大半截，古堡、房屋、塔楼……只露半个屋顶。相传白骆驼能够指引人们找到大漠中的水源，于是驼队来到古城中的一口神秘枯井旁边。嗖地一声，白骆驼就不见啦！白衣女郎完成任务，幽灵一般倏忽来去。吴钗指着井穴深处，指甲亮如晶瓦：“那是什么？”
白雾茫茫，三人看见诡异而惊悚一幕！清朝僵尸身穿官服，不停蠕动，爬出枯井。吴钗的心再次揪紧，突然回忆起了那天酒吧里的cosplay，嘴唇哆嗦地道：“不会……诈尸吧？”这样的景象实在太恐怖！周玉帆头皮发麻。香槟惊道：“何人在此装神弄鬼？”
清朝僵尸步步生莲，满身金缕。据说，僵尸死后尸体不腐，血肉缩至骨内，开始有条筋，筋有白毛。五百年后，白毛变黑。又五百年，黑毛变黄或者变红。再五百年修成金毛。当修到一千年时有天雷劫，几乎所有僵尸都会灰飞烟灭，唯独修到金毛遭天雷而不灭，但是脖子处有些许白毛是其罩门。传说观音坐骑金毛犼，《西游记》“孙悟空计盗紫金铃”那一段故事里的妖怪就是这样的存在：“看来只有观音可以收服这等妖孽！”它好像对三人也没恶意，蹦蹦跳跳直接冲来。周玉帆想起僵尸电影里面获取到的经验，绞尽脑汁使用这些冷知识：“我们可以使用糯米和墨斗线。”
“哪里去找这些工具？”
“别忘了，我们现在是在梦中。”周玉帆在白纸上描画，随后得到工具，指挥大家吃糯米以驱除邪气：“搭把手！”吴钗和香槟一人手执一端，周玉帆用墨斗线一弹，僵尸一退，果然畏惧！这是一种木匠工具，用来在墙上画直线，墨斗里的墨是用墨汁加的朱砂。三人克制住了僵尸，瞬间将其五花大绑！随着危机解除，探险队员开始观察周围环境。罗槟问道：“这里就是传说中的草帽坑了吧？”颓垣残壁，红得像火，预料中的巨大天坑没有出现。
“对！”周玉帆解释：“这是满清壁画，当时还没开始在古城挖矿。”
罗槟感到惋惜：“如此雄伟一座古城，何以废弃？”
吴钗说道：“应该是缺乏水源，所以搬走啦！”这是XJ许多古城废弃的原因。
周玉帆摇了摇头，依旧坚持自己观点：“你看土墙颜色，这是遭遇陨石撞击的结果。”这个结论随即得到证实。大家顺着一条大道走入古城深处，黑色石碑，呈现眼前，屹立颓垣残壁之中。远处，日照金山，白雪皑皑。确实如同吴小可教授描述那样令人震撼！周玉帆比对脖子上的青石挂坠，材质也是完全一样。
罗槟说道：“看吧！两块黑色石头。它是作为类似煤炭的能源存在的，只怕还有更多，不能据此推断死者就是冰儿。”周玉帆解释：“黑方碑来自壁画，可以看作将军记忆中的黑色石头。这是镜像，就像达坂城出现的火车。我们把它当作标本研究，但不是真实的。”这个结论符合心理学，吴钗能够理解，但难以让罗槟信服：“历史上，黑色石头确实多次出现。秦朝时候就出现在丹穴中，巴寡妇清用来给秦始皇炼丹……”
“<2001太空漫游>看过吧？黑色石板同样也是如此。那是经典科幻场景之一，非常有名！成为太空歌剧，最有艺术性的场景。”
“最初是在猴群中，后来在月球上，还有木星轨道……”
“我们可以把他看作是外星高级智慧体，早已脱离肉体而存在。”
土墙之下躺着一具干尸，皮肤苍白而俊美，依稀可见衣物残存。骸骨头戴大礼帽，燕尾服破败不堪！周玉帆伸手触碰，丝织品大多灰飞烟灭，只剩几个锈蚀的金属齿轮，也没什么用处啦！
“这个不算什么，自治区博物馆还有上千年古尸呢！”XJ天气干燥，保持多年不腐，皮肤还很红润，隐隐散发光泽。
“这人应该就是家父小说<游>中的伯爵尤利西斯。”周玉帆微微沉吟，立即予以纠正：“这样说不准确，应该是壁画中的伯爵。”吴钗补充：“将军记忆中的尤利西斯，属于他的潜意识映射。”
“我们刚才遇到的那个清朝僵尸会不会就是将军？”罗槟可谓一语惊醒梦中人，周玉帆似乎抓住了此行的重点，而且隐约看到拯救父亲的希望：“这么说来，他将记忆隐藏在了壁画中？”
“先有我的白骆驼，后有你的冰雪女郎，再加上百年前的将军……”罗槟鼓起掌来：“那么多潜意识在这幅古老壁画当中活动，真热闹呀！”
吴钗比较理性：“总之，这个领域比较混乱！我们小心一点。”
啪地一声，香槟扯掉纽扣，拉开干尸衬衣。伯爵胸前肋骨断裂，有个深陷的黑色掌印。周玉帆道：“果然同小说描述一致。”
尸体受到刺激，左眼陡然睁开，长出獠牙。锈迹斑斑的齿轮开始转动，咔咔咔咔，声音如同勺子刮碗，让人极不舒服。罗槟缩手：“吸血鬼？！”
吸血鬼最初是指死后能够从坟墓里爬出来吸血的尸体。医疗条件不发达，有些没有真正死亡只是休克了的人下葬，苏醒时候又动起来，于是被当成不死的存在。欧洲黑死病流行时期，人们极度恐慌产生对这类死者继续活动的惧怕，因而出现带有传染黑死病能力的德国吸血鬼传说。中国武侠小说有所借鉴，典型例子就是青翼蝠王韦一笑。
吴钗石化：“吸血鬼怎么搞？”
“我哪晓得？就是搞僵尸的手段都是从电影里面学来的。”周玉帆风中凌乱，哪里想得到适才伯爵居然隐藏起了尖牙和利爪：“很遗憾对西方吸血鬼文化不感兴趣。对了，好像怕十字架。”
“可是没有呀！”罗槟裂开：“我们不是牧师。”
“十字形的也行！”周玉帆拾起罗槟放置沙面的汤普森冲锋枪，同格林机枪相互交叉。伯爵果然畏惧，转而将注意力集中到了罗槟身上，佩剑闪过一道耀眼寒光！
“小心！”吴钗惊叫！电光火石的一瞬间，清朝僵尸如同一枚出膛炮弹飞过半空，横亘中间形成一面盾牌，直不楞登地挡在香槟身前替他受了一剑，刺得火花飞闪！将军已经不是人啦！不仅身上没有穴道，而且铜头铁臂如同练成古怪的金钟罩、铁布衫奇功，硬吃一记竟然毫发无损。这样一个情节反转，大大出乎众人意料之外。清朝僵尸太恐怖，三人自然而然地将它视为对立面，甚至可以说是这次冒险最大反派，终极boss。殊不知人不可貌相，僵尸也不可貌相，真正恶鬼并不是它，而是吸血鬼。
伯爵大怒，眼睛发红，直接向僵尸脖子咬去，锋利牙齿既像锥子又像针。那里可是将军“阿喀琉斯之踵”，只能将手伸入吸血鬼嘴里，将它甩开。随后双掌合拍，竟如两块铁板碰撞，响声铮铮然纯是金铁相击之音。三人捂住耳朵。将军右臂一长，当胸按来，掌心隐隐带着一股黑气。
“铁砂掌！”将军和伯爵鬼打鬼，相互拉仇恨。三人得以幸免于难，但又暂时无法逃走，只能作壁上观。周玉帆想起伯爵胸口掌印：“小说中的将军练过这门硬气功，一双肉掌几乎可以炒栗子。伯爵就是被他一掌震死的！”果然，伯爵非常伤心，流下一滴血泪，随后变成青色蝙蝠消失在空气中。
将军一掌按空并不收招，手掌仍是伸出两尺，身形一晃便已纵到土墙之下，速度竟然丝毫不亚于蝙蝠。常人出拳发掌总是以臂使手，手臂回缩，拳掌跟着打出。他这一招却是以身发掌，手臂不动竟以身子前纵之劲击向敌人。本来全身之力大于一臂，然而以之发招究嫌迟缓。僵尸复活这一掌却是威猛迅捷兼而有之，大异常人！飞天蝙蝠闪避不及，只得恢复原形硬接。轰然一声，土墙撞塌，沙尘飞扬！将军伯爵抱在一起，滚入那口枯井。
三人松了口气，但是不敢彻底放松！毕竟这是想象力丰富的梦境，指不定又有什么新的变故。
“赶紧离开。”吴钗比较理性，向来做事抓得住重点：“我们要先找到出口。”周玉帆推测：“这块黑方碑，应该就是出口。”远处是巍峨大雪山，三人触碰黑色石板，眼前果然出现一条彩色隧道，五光十色！随后来到一个房间，电视上面播放的全是周文锦的记忆。一个神似教授的人走了出来。周玉帆大喜过望，终于找到一丝线索：“父亲！”
那人摇了摇头：“我不是真正的周文锦，只是为了让你们感到亲切用了他的皮肤。”
罗槟问道：“您是谁呀？”
“他是这块黑色晶体。”周玉帆一语中的。
那人竖起拇指：“阁下非常聪明！果然不愧是周文锦教授儿子。”
“阁下认识家父？”周玉帆暗忖，父亲果然来过这里。
“不错！我也看过他写的书，虽然经过艺术加工，但是基本还原历史真相。”那人指指身后电视机：“小说比之这些记忆，更加精彩呢！”
罗槟问道：“是否像<三国演义>一样？七分真相，三分虚构。”
周玉帆调侃父亲：“我看是三分真相，七分虚构吧？”
“五五开吧！他也来过，将记忆存储在了这里。”那人拔掉U盘，交给周玉帆：“我知道你们来的目的。你们可以制作一具躯壳，将这些记忆移植进去，利用人工智能实现教授的重生。”这块U盘，漆黑如墨，材质同制作冰儿脑髓的黑色煤炭相似。周玉帆霎时间有一丝恍惚：如果用U盘记忆移植，即便成功，还是父亲么？还是像冰儿那样仅仅只是机器人？这已进入形而上的哲学范畴。周玉帆聪明绝顶，短时间也想不明白。关键时刻，还是吴钗保持冷静：“周教授为什么得脑溢血？”
“那要问他自己啦！”
“事实上，家父确实因为<春秋山河图>才发病的。”
“他的身体太虚弱，不能再经历这样的穿越。”
周玉帆显然没有被说服：“可是家父发病前，身体很好呀！”
“他有慢阻肺。你是他儿子，应该很清楚吧？年轻时候没有引起重视，依靠自身抵抗力维持脆弱平衡，上了年纪就暴露出来啦！这些问题看似一下子发生，实际积弊已久。其次，人体器官关系密切，一个器官不好就会影响其它器官。肺功能差，就会影响心脏……”那人指指吴钗：“这丫头是医生，你可以问她。”
“对。”吴钗点了点头：“肺心病就是这样。”
罗槟问道：“所以也会影响脑髓？”
“对。脑髓需要心肺供血和供氧。”
吴钗熟悉周文锦病情：“可是周教授脑部出血点非常特殊，不像普通脑溢血……”
“当然也同进入梦境有关。”那人不得不承认：“脑子烧坏掉啦！”
周玉帆决定对父亲进行记忆移植，哪怕是机器人，总比死亡要好：“我想带走这块U盘。”
那人懂了，给出建议：“清朝僵尸，你们刚才也见识到啦！如果制作躯壳一定得去一趟将军坟。那张<春秋山河图>，可以好好研究一下。”
“行！我们去一趟那个幻境。”周玉帆想起多年前的那个约定。
“记忆移植，任重道远！”那人怫然而叹：“电视机那些记忆只是标本，同真正的记忆还是有区别的。”周玉帆倒是显得信心满满：“但是足以以假乱真！就像小说，人物可以在其中重现。”那人说道：“好吧！祝你成功！”
除了电视机那些记忆，《游》也很重要！这篇小说，作者周文锦署名胡言。周玉帆决定接着拜读父亲的书，同时还能了解伯爵和将军那段历史。虽是灰烬，但是有着余温。有分教：匪过如梳，兵过如篦。下文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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