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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皇帝死了,怎么死的,没人关心了,太长的时间了,百姓等了太长时间的平安世道,他们没能等来,一个又一个皇帝坐上了龙椅,一次又一次的诸侯军阀相互攻伐,一代又一代的人生灵涂炭,哀鸿遍野。

    在整个景帝国的北部,由领土面积最大的凛国占据着,他们将他们的治下依照传统习俗分为三州管辖,而东北部的林州和阜州,则依照一条横跨的两地大河区分。

    最东北方的林州,有着最茂密的寒林,以及最凶悍的人群,那群人不束发好纹身,以凶恶斗狠为乐,以山林野兽为食,但是听闻,他们与远亲北林蛮相比,简直是相当文明的人了。

    已经入冬的林州,皑皑大雪盖在松林针叶上,一阵皮鞭声响起,伴随着基本听不懂的北林蛮语,几个人被捆成一串,嘴里被塞着含木,拉动着成捆的木头,而一群披着兽皮面部纹着特定规律纹身的北林蛮用着自己的语言骑在马上交流着什么。

    “成行的奴隶来祭神,来年春来畜旺村。大概是这么个意思。”一群披着毛皮的猎人躲在灌木丛后面。

    “那群人就知道搞人祭,真他娘的欠收拾。”咬了一口白雪再掏点面食放在了嘴里,双颊冻得蜡黄的,但是他们中有一个人在灌木丛中死盯着那群北林蛮骑士。

    “做这手吗?还是找到他们的巢再干?”戴着帽子的林州人问道,他们边境人家,由于经常被北林蛮袭扰,故而他们总是死磕。

    “看清楚点,是我们的人还是他们自己的,他们自己的就别救了吧。”

    “干了不就知道了?”一个人提起自己的长枪就要去别的地方,其他人看到了也没多说,都向着各自的方位摸过去。

    奴隶是悲惨的,他们在死亡之前多数经受了非人的折磨,他们遭难时唯一祈求的怜悯也许就是早些结束自己的生命。

    当一个奴隶支撑不住倒下时,一记响亮的长鞭将他的后背连同薄削的裹身衣物撕开,血肉的绽开与皮鞭的脆响阻止了所有其他想帮他的奴隶。

    痛苦和对死亡的恐惧又驱使他重新站起,扛起粗壮的麻绳起步向前走去。

    陡然一声哨响,五支掷矛从灌木丛、岩石、沟壕中同时飞出,人马都有不同程度的受伤,两人正在惊魂时,一人手持长枪直接扎中了一个骑士的后肾处,另一个北林蛮正要去救他的时候,却被一个绳套套住,将他拽了下马摔的七荤八素。

    “反拿了一个。这小子,壮实。”一人走上前扒了他们的大皮衣,让他们在寒风之中赤身裸体。其他人去查看那群奴隶。

    正在他们忙活的时候,在一棵大树底下的树枝折断的声音让他们一众人等警觉,提起利器,以为有他们不知道的北林蛮藏在那里。

    但是只有一个人,他站在那里扶着大树喘着粗气,皮毛和丝绸织物混杂着穿在他身上,身后则有着不同于景国风格的大十字型长剑。

    “这位老兄,哪来的啊?”其中一个看了看同伴,搭起了话,只是手里的短刀握的更紧了。

    然而回应他的,是他听不懂的话。那个人叽里咕噜的说了一大堆,但是总有林州这两个单词冒出来,似是用了好几种语言尝试了下,最后才用更南方的口音向他们询问。“这里可是林州地界?”

    “呦,中原来的老哥?一个人走这么远?”另一个人试探着从怀里掏出坚硬的肉干,伸手到他面前。

    “万分感谢!”那人接过肉干就一口咬了上去。

    “西边回来的,商队都没了。”那人拼命的啃着。

    “北林蛮干的?”

    “不知道,我给那山上的崩雪给埋了,躲了过去。”

    “老哥没事,慢着点吃,这是北林蛮地界。我们过来弄点生计。”

    “只是找北林蛮弄点生计,可不是抢劫商队,回去可别乱说啊,我们林州人可不是那群蛮子。”那个拿出肉干的人打趣的说道。

    “这里可危险,兄弟吃了东西早点向南走吧,城镇离这远,夜里还冷,兄弟带着这些保险些。”另一个拿出了他们刚抢过来的皮衣,和腰里缠着的一袋干粮,也递送给他。

    “大恩无以为报,正好我还留些镰钱,送给各位兄弟。”

    “这多不好意思了。”其中一个挠挠头,但是却推辞不过。

    “对了,西北方我见着那有个小村落,你们可以去看看。”那个人吃完后,拍了拍手,坐在地上低着头歇了会。

    “先走了各位好汉。”他抱拳行礼。“还要回老家看看家人,许久没回去了。”

    一阵嘘寒问暖之后,他们便各自分开。

    “你们看人家帝京来的,那气质,那礼,身上破烂成那样还有这风度,赶明儿俺也要去帝京。”那些人看着他离去,回头收拾那些奴隶和北林蛮了。

    而那个人,在离得那群人足够远之后,停了下来。

    “不知我有何惊扰贵地的地方,能让你从村庄追到这里来?”风吹的树叶簌簌作响。

    明晃的锋刃被从皮布中亮出,他将那双手十字长剑戳进地上,作势倚在长剑之上,那破布和皮毛组合成的衣物让他显得臃肿肥硕。

    突然,一个女子,一个艳丽的女子,一双丹凤样的眸子焦急惊惧,粉嫩嫩的脸儿即使沾着黑泥绿叶也显得水嫩水嫩的,青丝沾着碎叶枯枝,怀里抱着不知道什么皮毛做的大衣,颤抖着的双腿艰难的在雪地里小步挪动,嘴里含糊不清的似乎求救的样子。。

    而男人,一言不发的看着眼前,厚实的外衣和皮帽让人看不出他的表情,但是始终有一只手紧紧地握着那个大剑剑柄。

    “那北林蛮的村子我清了个干净,别在这装神弄鬼的。”就这么说着,面前那个女人突然在止步,继而脖颈处流出殷红,从皮上的毛丝中点点浸染出来,她的脑袋像被直接削开了一样,红白色相互掺杂的果冻样在缓缓顺着长发晃动滴落,她的双手无力的垂下,尖锐的断骨刺破了皮毛,流淌的液体在她那羊脂玉一样的手指缠绕着。

    “有意思,怎么做到的?”那个人并没有被吓到,反而很感兴趣,他甚至放开了紧握的大剑。抱胸思索道:“这么贫瘠的浓度,你也能造出个这么真实的幻像?”

    他甚至上前,走上去尝试摸了摸那个女性脸,沾了沾那些液体。

    “怪不得,你是连尸体都操控着,我说为什么这么真实。”他嗤笑了一声,松开皮毛扣带,掏出了一个水囊喝了一口,回到自己的大剑那里,一口喷出在剑身上,再将大剑拔出,向着周围轮圆。

    当其中一点液体沾到了尸体之后,那个尸体突然抽搐了一下,凤眼圆睁,似是不甘,随后双腿瘫软直直的朝地上躺了下去,不再动弹,重新成了一具死尸。

    “呦,大人,好煞的大剑呐。”一声柔媚的声音响起,似是光听着就觉得骨头痒痒的。

    “陪我许久年岁,斩人已可数百记。”那个人毫不畏惧,他似是不在乎这种虚无缥缈的声音。

    一阵银铃笑声响起。

    “斩些个怪异,也不是第一次。”他的臃肿并不影响他站的笔直的,睥睨的气势即使厚重的衣物也毫不能遮掩。

    “哎呀~奴家可不是大人嘴里的那些怪异啦~奴家可是白白嫩嫩粉嘟嘟的呢,大人要不要看看呀~”又是一阵银铃笑声忽远忽近的响起,挑逗的声音让寻常人分不清方向。

    “那就出来,咱们见上一面,我这有酒,你那有地,咱们温一温这酒聊一聊。”他拎起他手里的水囊晃了晃。

    “大人,你与奴家初次见面就要进奴家闺房,似是不妥吧~”女声娇滴滴的说道。

    “那咱们就坐地生火,这路途漫长,被摆不脱的麻烦惦记着,不如我们交个朋友。”

    “和奴家交朋友吗?奴家可是食人精血的呦。”

    “哈,若我惧怕那些手段,早就跑开了。那些老天师府的,你们现在说是九苑的,我也打发走了,我没猜错的话就是来这老林找你来的,所以,出来一叙吧。”他仿佛放开了一般,将大剑重新裹上皮毛,随便找个枯木就坐了下来。

    “快些的,天快黑了。我也饿了,记得带着些果蔬肉食来。”他拍了拍肚子,竟有金铁之音。

    “大人倒是敞得开,这酒可好?奴家可不喝酸的。”

    “西边的货,是他们说的什么葡萄酿的。”他又在怀里掏着什么。“那群胡人说,加点我们这的香料还可以增味。”

    “怎么样,可以出来了吗?”他抬头,昏沉夕阳在树林之中投下最后一丝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