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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八章 岁岁年年

    清晨,宁扶蕊从榻上醒来,忽觉一阵呼吸困难。

    本想从床头拿杯水,却不小心碰倒了烛台。烛台连带着水杯掉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响声。

    “……”

    汴京肯定发生了什么,任务进度似乎又往前推了一些,如今她光是从床上撑着坐起,便废了一番力气。

    也不知道能不能等到年后了。

    外面有人慌忙推门进来,她抬头望着他,眼里带着探究。

    “周惟卿,现下汴京如何了?”

    他抿着嘴,默默走进房中,替她捡起地上的东西。

    待东西回归原位之后,他像是没听见她的话一般,自顾自说着:

    “聘书我已经写好了,一会儿便拿给你看。”

    她微微蹙眉,他这个状态不对劲:“周惟卿,你不要这样。”

    他唇边的笑意顿住,沉默持续了半刻,他依旧坚持道:“你饿了么?我做了早膳,还在锅里温着。”

    宁扶蕊却是板起脸,不再开口了。

    二人沉默相视,谁也不开口。

    宁扶蕊有些沉不住气了:“你不说我自己去问了。”

    说罢,周惟卿的脸上却并无分毫惊慌,而是浮现出一抹堪称病态的笑。

    他眉眼微弯,温言款款道:“阿蕊出不去的。”

    闻言,她叹了一口气,这厮妥妥的发病了。

    她轻轻揽过他的腰,果然感知到一阵细微的颤抖。

    “你别怕啊,我们还没成亲呢……”

    他呼吸顿了一下,并不开口。

    她继续轻声道:“我不问了,我想看看你写的聘书。”

    他嘴唇翕动,垂眸望着她:“好。”

    见他关上房间的门,宁扶蕊颓坐下来,喉咙又开始发痒,咳得她涕泪横流,狼狈不堪。

    命悬一线的感觉真不好,她这辈子都不想体会第二遍了。

    不一会儿,周惟卿复推门进来,手中拿了一卷红色的卷轴。

    宁扶蕊垂眸靠在榻边,看起来脆弱极了。

    周惟卿停住脚步,站在几尺外看着她。

    她似乎变得有些透明,整个人僵在那里,就像……

    他面上的平静霎时灰飞烟灭,血色顿失。

    他嘴唇惶恐地颤抖着,伸手便要去探她的鼻息。

    宁扶蕊动了动嘴,伸手抚上他的手背,她只是咳累了想休息一会儿。

    她轻轻拍了拍,唇边尽力勾起一抹笑:“我没事。”

    周惟卿却是伸手将她圈在怀里,心有余悸。

    她若是现在就要走,他一丁点儿办法都没有。

    宁扶蕊咽了咽口水,伸手拿过他递来的聘书。

    那大红的颜色,实在是喜庆极了。

    上面用金色的墨,写着:

    聘书

    周惟卿,年二四岁,汴京人氏;

    宁扶蕊,年二十,x省x市xxxx小区;

    兹以天地为媒,山河为证,吾身为礼,与君缔结良缘,白首永偕,结发同枕席,黄泉共为友,生而同亲,死亦同尘,岁岁年年,永不离分。

    此证

    宁扶蕊反复看了几遍,笑开了:“你这哪里像聘书了!”

    都是一些简单易懂的字句,一眼就能知道意思。

    每一个字都饱含热烈又直白的爱意,像是要把人溺死在里面。

    他将自己那深刻入骨的执念透过薄薄的纸,尽数传达给了她。

    真是……太犯规了!

    周惟卿喉结轻动:“你不喜欢?”

    宁扶蕊摇摇头:“我喜欢啊,成亲之后我要把它裱起来,放在床头天天观赏!”

    他也听笑了,唇中溢出几声轻笑,听得她心跳加速,脸颊发烫。

    趁他今日还没戴面具,她用双手捧起他的脸,仔细观察。

    那眼睑下方一片青黑,一看就知道没好好睡觉。

    她眼眶有些酸,喉中俨然哽咽起来:“谢谢你喜欢我,谢谢你。”

    她一直喜欢跟他说谢谢,不是因为客气,而是她觉得,喜欢从来就不应该是理所当然的。

    周惟卿在她额间印上一吻,庄重且虔诚。

    他才是要庆幸遇见了她。

    午后,她坐在院中看他在廊前缠着红绸。

    赤红的灯笼挂在檐角,四处挂上红绳,贴上双喜,床褥也尽数换成了红色的喜被。

    堂前摆了两道牌位,两支红烛。

    到处喜气洋洋的,就是太过安静,宁扶蕊一时有些适应不来。

    不过也是她主动说婚礼只有他与她二人的,她不能后悔。

    晚上,趁他出门办事的时候,她偷偷试了那件婚服。

    镜中细瘦的身躯压根衬不起这赤红华贵的颜色,她脸色那样白,眉间是去不掉的死气,仔细观察,还能望见幽幽的哀怨之色。

    她微微一笑,诡异阴沉的气氛一下子更重了。

    笑容兀然僵在脸上:“……”

    她用布盖住镜子,平静地将衣服叠好,放回原位。

    这院子很偏僻,到了晚上,周遭更是一丁点儿人声都没有。

    他似乎早就做好了将她幽禁在这里的准备。

    她算不过这厮,心思太重了。

    她拿出长公主给自己的盒子,仔细琢磨起来。

    仔细算了算日程,她发现自己还要拿着这些证据,回汴京,击登文鼓,为宁家平冤……

    看着看着,她的上下眼皮就打起架来。

    外面的门发出轻微响动,是他回来了。

    房间的门被打开,她撑起精神,望着他。

    “今日你同我一起睡吧。”

    周惟卿摇摇头:“还有喜帕没绣。”

    宁扶蕊有点儿诧异:“那东西直接买一条就行了。”

    他继续摇摇头,轻声说:“我可以绣。”

    宁扶蕊尊重他的决定,下一秒,手上忽然递来一个暖绒绒的东西,原是他往她手上递了个汤婆子。

    忽然有些耳热,他这般看重成亲,而她却……

    她拉住他要抽回的手,轻声说:“我陪你绣。”

    周惟卿完全不赞同她:“太晚了,阿蕊要好好休息才是。”

    “我不要,你既然要绣,那我便陪着你。”

    他的眉目隐在一半的黑暗中,她有些看不真切。

    周惟卿抿唇,轻声道:“好。”

    他拿来材料,执起针线,看起来像模像样的。

    宁扶蕊忍不住笑道:“日后等李沅登基,你下岗再就业,便当个绣娘好了。”

    他用手轻轻点了点她的鼻尖:“阿蕊莫要笑我。”

    她用手撑在书案上,望着他的眉眼,心中漫上不舍。

    可她如今什么也不想说,就想多陪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