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四）
陆嫣就在椒房殿陪着沈明庄用完了早膳，沈明庄笑了笑，让陆嫣陪她去御花园里走走。
陆嫣皆一一应是。
“嫣儿，你看，那树上是八岁的时候贪玩上去看云雀，结果上去了就下不来，宣儿拿着把水果刀就要砍树，结果人小力气小，把树皮给割破了，之后那儿就留下了一条伤痕。”
陆嫣扶着姨母的手，循着姨母的视线看了过去，那是一颗玉兰树，春日的玉兰花结着玉粉色的花朵，风吹过，有花瓣纷纷落下。
这棵树她当然是记得的，如今想来，还觉得仿佛就在昨日，可现在的她，却再也不会做那样幼稚的事情了。
“可见这世间万物，只要你肯留意，就会有痕迹。”
沈明庄说完这话，又看了那合抱粗的玉兰树良久，孩子们八岁的时候，还能天真无邪什么也不管，现在却已经到了要考虑诸多的年纪，婚嫁生养，都是一辈子都不能避开的话题。
风吹过，周遭响起一片猎猎婆娑声，陆嫣眼角低垂，缓缓吐出一口气。
世间万物真的都会留下痕迹吗？
她看向姨母的侧脸，忽然有些晃神。
姨母的美貌，是天下皆知的，可姨母也会老，她八岁时候姨母的样子，和现在也有了不同，岁月在她的脸上留下了痕迹，八岁时宣儿表哥偷偷给她送甜点，以至于她的一颗虎牙总会隐隐作痛，有些痕迹或许是好的，可有些痕迹，只会让人伤感。
沈明庄在想石疆，在想裴景舟，在想那些被她拖入命运漩涡从此不得脱身的人，她已经很久没有去想过这些人了，有时候想多了，人就会恍惚，那些该存在的不该存在的，真的徐家的，都是令人
“要不要去看看宣儿，他这会儿应该也下朝了。”
沈明庄忽然开口，笑着看向陆嫣，陆嫣闻言，有片刻的迟疑，耳垂旋即就有些泛红起来。
没有说破之前，她或许还能理解姨母只是单纯的想要去看看太子表哥，此时闻言，却心中羞涩不安，总觉得自己仿佛是被架在火上烤着。
“好。”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压的很低，不敢抬头去看姨母的眼睛。
沈明庄看着陆嫣的小女儿姿态，却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孩子的性子她就是喜欢，也不知道是因为陆嫣是自己看着长大的，还是因为就是投眼缘。
虽然羞涩，却也没有逃避，红脸是因为女儿家的娇羞使然，矜持本性，不逃避则是有大家闺秀的风范，沈明庄觉得这些就已经很好了，总比那个什么林元蕊好，不自量力的妄图做太子妃，简直就是可笑。
林家发生的那点儿事别人不知道，她却是知道的一清二楚的。
这嘉元公主当初就和她不对付，现在她过成这样，沈明庄是一点也不意外的。
都已经这么多年过去了，嘉元公主还仗着自己的嫡出公主身份耀武扬威，也不想想谁会买账。
当初太后康健，文国公府和魏国公府也都在鼎盛巅峰，她嚣张跋扈也没有人敢动她，现在……太后已经死了，文国公府和魏国公府也算是完全分裂，人人自危，谁管她死活，却还只知道作死，她不遭殃简直都天理难容了！
林金楼养外室也不是什么坏事，毕竟人都是要生活的，谁能守着个尊大佛过日子，还是个不好伺候的大佛。
想到这些，沈明庄就觉得，儿子的亲事还是得早些定下来，不过怎么个早法儿也是很有讲究的。
姜宣现在也才十七岁，虽然在这个年代是早就应该定亲了，有的在他这年纪，儿子都能打酱油了，不过沈明庄还是觉得应该再等等，她总觉得这个年纪的孩子还没有完全发育好，过早的生育对身体也不好。
不过今年定亲，明年把成婚也差不多，十八岁在后世也算是成年了，那时候成亲，晚两年要孩子，这就很好了。
陆嫣并不知道姨母已经在盘算她和太子表哥成亲的事儿了，此时正想着等会儿若是见到太子表哥要怎么说话。
念头一起，她又忽然间觉得自己很可笑。
怎么就到了连话都不知道怎么说的地步了，该怎么说就怎么说呗，难道因为可能要成为夫妻，就连话都不知道怎么说了？那若是真的成亲了，自己是不是地挖个地穴藏进去啊。
只是想归想，等到真的见到了人，陆嫣的一张脸还是立刻就红了起来。
姜宣穿着一身太子冠服，正大步地往前走，远远的看见母后的身影，姜宣愣了愣，就看见了站在母后身边，朝思暮想的那人。
他本以为还要过些日子才能见到，没想到今日这样毫无征兆的相遇。
“母后！”
姜宣大步朝着母后的方向走去，人还没走近呢，陆嫣挽着姨母的一双手都不由紧了几分。
“宣儿，我们就是过来等你的。”
沈明庄笑着看了一眼一张脸腾的红成了桃子的陆嫣，陆嫣不知道说什么，被太子表哥这样看着，忽然觉得心跳的好快，鼓膜旁回响着砰砰砰的心跳声，脸颊边仿佛是有大火炉在烧着，烧的她恨不得跳进湖里冷静冷静。
姜宣这家伙却像是根本就没有察觉到她的异常，反而笑着看向她，那目光温柔地仿佛三月春风，看得陆嫣心里仿佛揣了一只兔子，七上八下的。
“嫣儿表妹什么时候进宫过的呢？”
陆嫣这会儿很不自在，可还是强忍着羞怯，笑着回道：“早膳前进宫的，在椒房殿陪着姨母用了早膳，在御花园里走了一会儿，姨母说过来看看你，我就陪着姨母一起过来了。”
前因后果都说的很详细，姜宣听着，微微颔首，她的话都说完了，他的目光却不曾挪开半分。
沈明庄忍不住想笑，可她也知道，这会儿若是她笑了，只怕嫣儿这孩子又要羞的“病了”，到时候好几天不进宫，姜宣可就要得相思病了。
她也是谈过恋爱的人，对这种少年人的爱情的热烈，还是有经验的，现在孩子们刚开始确定心意，难免会有些刚开始的不自在和难为情，等到以后习惯了，也就好了。
“咱们去你那儿坐坐，还是去椒房殿啊？”
沈明庄见两个孩子像是定住了似的，四目相对却什么都不说，此时正是下朝的时候，人来人往的，瞧着也不好，就提议换个地方说话。
这会儿陆嫣是真的想跑了，可她也知道自己不能，不能让姨母失望，也不能那样的小家子气。
可是她这会儿是真的紧张得说不出话来。
还是姜宣回神道：“去母后那儿吧。”
也不是不能去他那儿，只是现在到底是还没有定亲，表妹去他那儿说出去怕被人诟病，母后的椒房殿就不一样了，陆嫣听着，暗自松了一口气，这才笑着附和。
看着两个人一唱一随的样子，沈明庄觉得，应该是没跑了。
两个人站在一起，姜宣要比陆嫣高出一个头来，陆嫣只要侧头，就能倚靠在姜宣的肩头，这样的身高差，沈明庄觉得十分的合适。
原本以为自己的儿子有了喜欢的人，自己这个当娘的可能会吃醋，却没有想到她的心情竟然出奇的轻松，而且还觉得很高兴，美滋滋的，有种……cp头子的感觉！
念头一起，沈明庄忍不住就笑了起来。
自己这还是亲娘吗？
等到姜妄过来的时候，沈明庄让两个孩子自己相处，自己和姜妄一起进了内室说话，她不由提起这件事，姜妄忍不住就笑了起来。
“这是因为你知道的，咱们都只能陪伴孩子一程，他如果能找到一个真心喜欢，又真心喜欢他的人，是多么的不容易和幸运，想想等到我们百年之后，还有人继续陪着他走下去，这是多好的事情啊。”
沈明庄听着，忽然就觉得鼻头有些发酸。
靠在姜妄的肩头，沈明庄有些怅然道：“我不爱听这样的话，一想想，我们要像漏刻里的沙一样，缓缓的流逝，最后什么都剩不下，就觉得这一辈真是梦一场，只是不知道，这梦醒之后，又是怎么样的。”
姜妄并不知道，沈明庄说的梦一场，是她担心自己在书里死掉，又会回到现实世界，她不知道这种事如果真的发生，自己最后要怎么面对。
“梦醒之后是什么样子？”姜妄认真的思考了一下，笑道：“可能梦醒之后就再没有印象了吧，都不记得自己做过这场梦了，一切都重新开始，从牙牙学语到结婚生子，一切从头开始，没有那些记忆，也就不会有伤心难过了。”
沈明庄听着，忽然间觉得心底生出无尽的恐惧了，所以人就是这样一世又一世的走过，永远也记不得上一世的人，每一世都会遇见不同的人，即便是在路上遇见上一世最爱的人，也只能擦肩而过？
如果真是这样，那些曾经的爱又有什么意义呢？
一切都如烟幻灭，从前执着的，欢喜的，憎恶的，终将忘却，再也不记得了。
深吸一口气，压在胸臆间的沉闷却无法驱散。
或这一切都是自己的猜测而已，说不定相爱之人的灵魂是有感应的呢，即便是重新到了一个新的开始，也会在人群中认出来呢，正如那句话，只是因为在人群中多看了一眼……
沈明庄闭了闭眼，不愿意再去想这件事。
“只要孩子们好好的，我们也能安心的‘百年之后’了。”
沈明庄将自己的思绪抽离出来，说着仿佛是安慰自己，却又像是在安慰别人的话，没有人回应她的话，抬头才发现，姜妄正静默着望着远处，眼神游离，显然是在思考着什么。
沈明庄伸手去捏了捏姜妄的手，指腹轻轻摩挲着那有些粗粝的掌心，也静着不说话。
有了她的吩咐之后，陆嫣开始每天进宫来陪她用膳，沈明庄留她在宫里过夜，她却总是拒绝的。
“姨母，您知道的，现在这样不合规矩的，嫣儿知道姨母疼我，可嫣儿也不能不懂事的给姨母添麻烦呀！”
丫头懂事，沈明庄也高兴，自然不会为难她，也对，现在外面什么说法都有，现在留陆嫣在宫里住下，外面指不定会怎么传，她虽然不在意，可陆嫣到底是未出阁的姑娘家，这些东西还是应该主意一点。
顾氏看见外孙女开始每天点卯似的准时进宫，准时出宫，也看出了小丫头的心意了。
虽然但是，她还是忍不住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这样也好，只要是她自己想要的，就是值得的，总比塞个她不喜欢的人强扭的要好。
林元蕊却并不死心，虽然沈明庄吩咐过，不许随便放她进宫，可耐不住林元蕊脸皮厚，几次三番的往她面前递折子，说想要进宫给她请安。
自己说起来，也算是林元蕊的舅母，即便能拒绝一两次，却也不能总是拒之门外的，又没有断绝关系，这样做实在是有失妥当，没有办法，沈明庄只好在椒房殿见了林元蕊。
林元蕊原以为这一次还是见不到皇后的，没想到这一次试对了。
林元蕊今天是特意打扮过的，一身朱红色金线绣裙，裙边缀着珍珠，脖子上还带着金镶玉的宝石项圈，头上流苏簪子也是哗啦啦的随着她一步一响，一眼看去，能把人的眼睛给闪花。
正巧今日陆嫣和姜宣也在她这里用午膳，沈明庄也没有让人两个人回避，姜宣正在喝茶呢，见到林元蕊那暴发户打扮，一口茶水就喷了出来。
林元蕊见状，顿时破功，端着的高贵架子也瞬间端不下去了，“表哥，难道我哪里不妥吗？”
姜宣还记着上次她为难陆嫣的事儿，竟然毫不客气道：“我觉得哪儿也不妥。”
林元蕊一听，气的差点吐血！
自己这一身可都是母亲的陪嫁，哪一样是不好的，太子竟然要这样羞辱她！林元蕊立刻红了眼眶，看向坐在凤座上的沈明庄：“皇后舅母……”
沈明庄也是没有想到，她这儿子是一点面子也不给人家的，咳嗽了两声，勉强安抚道：“太子说话有些直接，你别放在心里。”
说完就吩咐满欢：“赐座吧。”
陆嫣皆一一应是。
“嫣儿，你看，那树上是八岁的时候贪玩上去看云雀，结果上去了就下不来，宣儿拿着把水果刀就要砍树，结果人小力气小，把树皮给割破了，之后那儿就留下了一条伤痕。”
陆嫣扶着姨母的手，循着姨母的视线看了过去，那是一颗玉兰树，春日的玉兰花结着玉粉色的花朵，风吹过，有花瓣纷纷落下。
这棵树她当然是记得的，如今想来，还觉得仿佛就在昨日，可现在的她，却再也不会做那样幼稚的事情了。
“可见这世间万物，只要你肯留意，就会有痕迹。”
沈明庄说完这话，又看了那合抱粗的玉兰树良久，孩子们八岁的时候，还能天真无邪什么也不管，现在却已经到了要考虑诸多的年纪，婚嫁生养，都是一辈子都不能避开的话题。
风吹过，周遭响起一片猎猎婆娑声，陆嫣眼角低垂，缓缓吐出一口气。
世间万物真的都会留下痕迹吗？
她看向姨母的侧脸，忽然有些晃神。
姨母的美貌，是天下皆知的，可姨母也会老，她八岁时候姨母的样子，和现在也有了不同，岁月在她的脸上留下了痕迹，八岁时宣儿表哥偷偷给她送甜点，以至于她的一颗虎牙总会隐隐作痛，有些痕迹或许是好的，可有些痕迹，只会让人伤感。
沈明庄在想石疆，在想裴景舟，在想那些被她拖入命运漩涡从此不得脱身的人，她已经很久没有去想过这些人了，有时候想多了，人就会恍惚，那些该存在的不该存在的，真的徐家的，都是令人
“要不要去看看宣儿，他这会儿应该也下朝了。”
沈明庄忽然开口，笑着看向陆嫣，陆嫣闻言，有片刻的迟疑，耳垂旋即就有些泛红起来。
没有说破之前，她或许还能理解姨母只是单纯的想要去看看太子表哥，此时闻言，却心中羞涩不安，总觉得自己仿佛是被架在火上烤着。
“好。”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压的很低，不敢抬头去看姨母的眼睛。
沈明庄看着陆嫣的小女儿姿态，却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孩子的性子她就是喜欢，也不知道是因为陆嫣是自己看着长大的，还是因为就是投眼缘。
虽然羞涩，却也没有逃避，红脸是因为女儿家的娇羞使然，矜持本性，不逃避则是有大家闺秀的风范，沈明庄觉得这些就已经很好了，总比那个什么林元蕊好，不自量力的妄图做太子妃，简直就是可笑。
林家发生的那点儿事别人不知道，她却是知道的一清二楚的。
这嘉元公主当初就和她不对付，现在她过成这样，沈明庄是一点也不意外的。
都已经这么多年过去了，嘉元公主还仗着自己的嫡出公主身份耀武扬威，也不想想谁会买账。
当初太后康健，文国公府和魏国公府也都在鼎盛巅峰，她嚣张跋扈也没有人敢动她，现在……太后已经死了，文国公府和魏国公府也算是完全分裂，人人自危，谁管她死活，却还只知道作死，她不遭殃简直都天理难容了！
林金楼养外室也不是什么坏事，毕竟人都是要生活的，谁能守着个尊大佛过日子，还是个不好伺候的大佛。
想到这些，沈明庄就觉得，儿子的亲事还是得早些定下来，不过怎么个早法儿也是很有讲究的。
姜宣现在也才十七岁，虽然在这个年代是早就应该定亲了，有的在他这年纪，儿子都能打酱油了，不过沈明庄还是觉得应该再等等，她总觉得这个年纪的孩子还没有完全发育好，过早的生育对身体也不好。
不过今年定亲，明年把成婚也差不多，十八岁在后世也算是成年了，那时候成亲，晚两年要孩子，这就很好了。
陆嫣并不知道姨母已经在盘算她和太子表哥成亲的事儿了，此时正想着等会儿若是见到太子表哥要怎么说话。
念头一起，她又忽然间觉得自己很可笑。
怎么就到了连话都不知道怎么说的地步了，该怎么说就怎么说呗，难道因为可能要成为夫妻，就连话都不知道怎么说了？那若是真的成亲了，自己是不是地挖个地穴藏进去啊。
只是想归想，等到真的见到了人，陆嫣的一张脸还是立刻就红了起来。
姜宣穿着一身太子冠服，正大步地往前走，远远的看见母后的身影，姜宣愣了愣，就看见了站在母后身边，朝思暮想的那人。
他本以为还要过些日子才能见到，没想到今日这样毫无征兆的相遇。
“母后！”
姜宣大步朝着母后的方向走去，人还没走近呢，陆嫣挽着姨母的一双手都不由紧了几分。
“宣儿，我们就是过来等你的。”
沈明庄笑着看了一眼一张脸腾的红成了桃子的陆嫣，陆嫣不知道说什么，被太子表哥这样看着，忽然觉得心跳的好快，鼓膜旁回响着砰砰砰的心跳声，脸颊边仿佛是有大火炉在烧着，烧的她恨不得跳进湖里冷静冷静。
姜宣这家伙却像是根本就没有察觉到她的异常，反而笑着看向她，那目光温柔地仿佛三月春风，看得陆嫣心里仿佛揣了一只兔子，七上八下的。
“嫣儿表妹什么时候进宫过的呢？”
陆嫣这会儿很不自在，可还是强忍着羞怯，笑着回道：“早膳前进宫的，在椒房殿陪着姨母用了早膳，在御花园里走了一会儿，姨母说过来看看你，我就陪着姨母一起过来了。”
前因后果都说的很详细，姜宣听着，微微颔首，她的话都说完了，他的目光却不曾挪开半分。
沈明庄忍不住想笑，可她也知道，这会儿若是她笑了，只怕嫣儿这孩子又要羞的“病了”，到时候好几天不进宫，姜宣可就要得相思病了。
她也是谈过恋爱的人，对这种少年人的爱情的热烈，还是有经验的，现在孩子们刚开始确定心意，难免会有些刚开始的不自在和难为情，等到以后习惯了，也就好了。
“咱们去你那儿坐坐，还是去椒房殿啊？”
沈明庄见两个孩子像是定住了似的，四目相对却什么都不说，此时正是下朝的时候，人来人往的，瞧着也不好，就提议换个地方说话。
这会儿陆嫣是真的想跑了，可她也知道自己不能，不能让姨母失望，也不能那样的小家子气。
可是她这会儿是真的紧张得说不出话来。
还是姜宣回神道：“去母后那儿吧。”
也不是不能去他那儿，只是现在到底是还没有定亲，表妹去他那儿说出去怕被人诟病，母后的椒房殿就不一样了，陆嫣听着，暗自松了一口气，这才笑着附和。
看着两个人一唱一随的样子，沈明庄觉得，应该是没跑了。
两个人站在一起，姜宣要比陆嫣高出一个头来，陆嫣只要侧头，就能倚靠在姜宣的肩头，这样的身高差，沈明庄觉得十分的合适。
原本以为自己的儿子有了喜欢的人，自己这个当娘的可能会吃醋，却没有想到她的心情竟然出奇的轻松，而且还觉得很高兴，美滋滋的，有种……cp头子的感觉！
念头一起，沈明庄忍不住就笑了起来。
自己这还是亲娘吗？
等到姜妄过来的时候，沈明庄让两个孩子自己相处，自己和姜妄一起进了内室说话，她不由提起这件事，姜妄忍不住就笑了起来。
“这是因为你知道的，咱们都只能陪伴孩子一程，他如果能找到一个真心喜欢，又真心喜欢他的人，是多么的不容易和幸运，想想等到我们百年之后，还有人继续陪着他走下去，这是多好的事情啊。”
沈明庄听着，忽然就觉得鼻头有些发酸。
靠在姜妄的肩头，沈明庄有些怅然道：“我不爱听这样的话，一想想，我们要像漏刻里的沙一样，缓缓的流逝，最后什么都剩不下，就觉得这一辈真是梦一场，只是不知道，这梦醒之后，又是怎么样的。”
姜妄并不知道，沈明庄说的梦一场，是她担心自己在书里死掉，又会回到现实世界，她不知道这种事如果真的发生，自己最后要怎么面对。
“梦醒之后是什么样子？”姜妄认真的思考了一下，笑道：“可能梦醒之后就再没有印象了吧，都不记得自己做过这场梦了，一切都重新开始，从牙牙学语到结婚生子，一切从头开始，没有那些记忆，也就不会有伤心难过了。”
沈明庄听着，忽然间觉得心底生出无尽的恐惧了，所以人就是这样一世又一世的走过，永远也记不得上一世的人，每一世都会遇见不同的人，即便是在路上遇见上一世最爱的人，也只能擦肩而过？
如果真是这样，那些曾经的爱又有什么意义呢？
一切都如烟幻灭，从前执着的，欢喜的，憎恶的，终将忘却，再也不记得了。
深吸一口气，压在胸臆间的沉闷却无法驱散。
或这一切都是自己的猜测而已，说不定相爱之人的灵魂是有感应的呢，即便是重新到了一个新的开始，也会在人群中认出来呢，正如那句话，只是因为在人群中多看了一眼……
沈明庄闭了闭眼，不愿意再去想这件事。
“只要孩子们好好的，我们也能安心的‘百年之后’了。”
沈明庄将自己的思绪抽离出来，说着仿佛是安慰自己，却又像是在安慰别人的话，没有人回应她的话，抬头才发现，姜妄正静默着望着远处，眼神游离，显然是在思考着什么。
沈明庄伸手去捏了捏姜妄的手，指腹轻轻摩挲着那有些粗粝的掌心，也静着不说话。
有了她的吩咐之后，陆嫣开始每天进宫来陪她用膳，沈明庄留她在宫里过夜，她却总是拒绝的。
“姨母，您知道的，现在这样不合规矩的，嫣儿知道姨母疼我，可嫣儿也不能不懂事的给姨母添麻烦呀！”
丫头懂事，沈明庄也高兴，自然不会为难她，也对，现在外面什么说法都有，现在留陆嫣在宫里住下，外面指不定会怎么传，她虽然不在意，可陆嫣到底是未出阁的姑娘家，这些东西还是应该主意一点。
顾氏看见外孙女开始每天点卯似的准时进宫，准时出宫，也看出了小丫头的心意了。
虽然但是，她还是忍不住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这样也好，只要是她自己想要的，就是值得的，总比塞个她不喜欢的人强扭的要好。
林元蕊却并不死心，虽然沈明庄吩咐过，不许随便放她进宫，可耐不住林元蕊脸皮厚，几次三番的往她面前递折子，说想要进宫给她请安。
自己说起来，也算是林元蕊的舅母，即便能拒绝一两次，却也不能总是拒之门外的，又没有断绝关系，这样做实在是有失妥当，没有办法，沈明庄只好在椒房殿见了林元蕊。
林元蕊原以为这一次还是见不到皇后的，没想到这一次试对了。
林元蕊今天是特意打扮过的，一身朱红色金线绣裙，裙边缀着珍珠，脖子上还带着金镶玉的宝石项圈，头上流苏簪子也是哗啦啦的随着她一步一响，一眼看去，能把人的眼睛给闪花。
正巧今日陆嫣和姜宣也在她这里用午膳，沈明庄也没有让人两个人回避，姜宣正在喝茶呢，见到林元蕊那暴发户打扮，一口茶水就喷了出来。
林元蕊见状，顿时破功，端着的高贵架子也瞬间端不下去了，“表哥，难道我哪里不妥吗？”
姜宣还记着上次她为难陆嫣的事儿，竟然毫不客气道：“我觉得哪儿也不妥。”
林元蕊一听，气的差点吐血！
自己这一身可都是母亲的陪嫁，哪一样是不好的，太子竟然要这样羞辱她！林元蕊立刻红了眼眶，看向坐在凤座上的沈明庄：“皇后舅母……”
沈明庄也是没有想到，她这儿子是一点面子也不给人家的，咳嗽了两声，勉强安抚道：“太子说话有些直接，你别放在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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