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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婚事(五)

    杨素素对上杨崇溢满了质问的眼睛,艰难地开口:“崇儿……”

    杨崇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连连摇头:“不要说,不要说,我不听。”

    杨素素看着痛苦不堪的弟弟,又看了眼面无表情眼中却有疼惜的母亲,还是开口说道:“崇儿,韩悦她骗了你,她根本不是琰州韩氏的族人。”

    杨崇想过各种原因,母亲嫌弃韩悦的出身,韩悦没有功名在身,母亲要把他嫁入豪门大族,但是都没有,母亲给他定下的亲事,是一个寒门女子,出身甚至不如韩悦,所有的原因都不成立。现在杨素素说韩悦不是琰州韩氏的人,那她?

    “她姓元,单名一个晗字,乃是当今圣上第十五女,安郡王元晗。”

    杨崇呆住。

    与他在江南小书院里相识,互生情愫的女子,是位皇女?脑子里瞬间涌现出选秀时在宫里听来的,无数关于她的传闻。

    安郡王相貌俊美,擅丹青,好风雅,刚刚纳了桐山张氏的庶出公子进门,只等皇帝指婚正君侧君的人选。

    原来,在他落选的时候,就已经没有嫁给她的机会了。

    杨崇眼眶通红,却没有一滴眼泪掉下来。

    “崇儿,齐大非偶,我与你父亲你姐姐,都希望你能开心快乐。皇室那样的地方,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吃人不吐骨头。你还是忘了她吧。刘霞出身寒门,没有大家族的复杂关系,自己的文章学问皆是上乘。有了杨氏的扶持,前途可期。”

    杨崇咬紧牙关,沉默不语。一榜进士及第又如何?在他心中,谁的文才学问都及不上那个人。杨素素还待再劝,杨崇开口:“我想见她一面。”

    “崇儿,这于礼不合。”未婚男子婚前连妻主都不可以见面,有损名节,何况元晗并不是他未来的妻主。

    “姐姐,”杨崇讽刺一笑,“我与你在书院读书时,见过的女子不知凡几,若说名节,恐怕早就没了吧?”

    “崇儿,不可……”

    “素素!”杨业打断她的话,“去请安郡王过府一叙吧。”

    杨业发话,杨素素自是遵从。

    元晗纳侍君没有大宴宾客,只是邀请了相熟的同僚。早晨一进了翰林院的官署,一路不断有人同她道贺,元晗一一回礼。

    刚在桌案前坐定,便有差役送来一份请帖。帖子写得不清不楚,只写邀她过府做客,并未写明原因,落款是杨素素。

    元晗算算日子,选秀结束,落选的男子们应当已经出宫归家。杨业早先便带了家人上京赴任,现在杨崇应该已经回到了京城的杨府。这时候请她过府,大概便是为了杨崇的事情吧。

    科举刚刚结束,翰林院的上一届学士们陆续外放,新一届的学士尚未就职,整个翰林院空空荡荡的。元晗每日除了阅读律法典籍,权衡各朝立法思想,也无其他事情。今日心中有牵挂,便早早离了官署,乘车往杨府去了。

    接待她的是杨素素,她一脸的惋惜痛心:“崇儿在园子里等你。”

    元晗跟着她走到杨府后院,花园中一处亭台,杨崇正坐在里面发呆。凉亭周围空旷,杨素素站在远处便能看见亭内的情况。周围连侍从都不见一个,想来是清了场的。

    元晗走向凉亭,“崇儿。”

    听到朝思夜想的声音,杨崇鼻子一酸,几乎要落下泪来。看向声音的来源,脑子里勾画了无数次的脸,真实地出现在了眼前。元晗一身月白锦衣,腰系玉带,凤眼含笑,立在几步之外看着他。

    和上一次见面时相比,她身上的贵气体现的淋漓尽致。当初觉得她即便粗布衣袍,依旧有一种遗世独立的气度。现在想来不免可笑,龙女凤孙,在山野之间自然是鹤立鸡群的。

    杨崇一面是思念,一面是气恨,只能呆立,不知作何反应。

    “瘦了点,在宫里还好吧。”

    听了这话,杨崇再也控制不住,飞扑进她的怀里,将眼泪尽数擦在她的锦衣上,一边动手打她,一边哭道:“你个骗子,为什么骗我?为什么不骗到底?”

    杨素素看见杨崇这个反应,想着于礼不合上前阻止,又生生止住了脚步。无人知晓,便让他发泄一次吧。元晗虚虚揽着他,轻声哄慰。待他哭了个够,扶着他坐下,拿了帕子给他擦眼泪。

    “是我不好,先前有所隐瞒,你怪我怨我,我绝不敢有异议。”

    杨崇眼睛一瞪:“本就是你骗我,你还敢有异议?”

    元晗笑道:“不敢不敢,你要不再打我一顿?”

    这般轻松的闲话,本就是他们之间常有的,只是在这样的情形下,不免触景伤情。元晗仿佛也意识到了,正了正神色:“崇儿,是我欺瞒你在先。这番话我和杨家主已经说过,现在再和你说一次,你若是仍愿意嫁我,我以正君之位迎你。”

    杨崇呆了呆,不答反问:“你刚刚纳了一房侍君?”

    元晗依旧坦荡:“不错,母皇为我指的婚,是我的第一房侍君。”

    “他美吗?”

    元晗脑子里浮现出张疏桐的脸,“美。”

    “那你以后还会有别的侍君吗?”

    “会。”

    杨崇又哭了起来:“你这时候就不能骗我了吗?反正你也不是第一次骗我。”

    “先前是不得已,现在再隐瞒,岂不是小人?”

    杨崇以往有多欣赏她这种坦荡,现在就有多气恨这种坦荡。

    “我的妻主需对我一心一意,你走吧,你娶你的侍君,我嫁我的妻主,从今以后我们再无关系。”杨崇背过身去,不再看她。

    元晗沉默了片刻,从袖中拿出那只被退还的小兔子,放在石桌上:“你嫁了人,我便是你的娘家人,若有受了委屈,尽管找我替你做主。不过,”元晗顿了顿,“我希望你今后再没有用的到我的地方,一生和顺。”说完转身便走。

    杨崇眼泪落得更急,却始终没有回过头去,再看她一眼。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天色渐晚,杨素素走来抱住他:“崇儿。”

    杨崇埋在她怀里:“姐姐,我还是喜欢她,还是喜欢。”

    杨素素心痛不已,对元晗也多了几分埋怨:“可是她不是你的良配啊,崇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