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家仙入梦
大河汹汹恍如半生人事。
一只轻船载动满身漂泊。
显而易见，这里就是张福成的梦境世界。
渔船是他的衣食所托，小院是他的身家所系，田地是他的心里归处，船上人是他的亲朋，把总府等岛屿是他的上心主顾，船下诸般是他的敌人或偶有所交的闲杂人等。
这世界不知何时而生，但想来会随梦灭而灭。一夜长梦，却短暂而脆弱。
也因此，当李河的巨大龙头探进来时这个世界顿时大浪惊起、岛屿崩塌，呈现出一片末日之相。
张福成站在船首，握紧渔网，将所珍视之人护在身后，谨慎的盯着那巨大的暗金色头颅。
“停停停！这是那啊！”只是出乎张福成意料的是那巨大头颅没有显出任何恶意，反而显出一脸奇怪的表情。
那巨大龙头喃喃自语道，“按理来说我应该是回到肉躯了啊······怎么来到这么个奇怪的地方！”
那巨大头颅沉思良久，然后用不知从哪探来的巨大龙爪一拍脖子，“对了！那祭品上的烟雾，我下去时握着它呢！而他似乎也有指引灵体飘荡的能力！也就说是我现在这是在那烟雾的尽头，也就是那凡人的精神世界······或者更准确的说是，梦里。”
那巨大头颅想到这似乎有些哭笑不得，“这什么事吗？他的梦这么脆弱，别再给我的意识挤扁了，虽然可能性不大。”
一道道黄色烟尘不知从哪冒了出来，裹住了这个世界的一切。
那巨大头颅见状一喜，“有用！这烟雾滋养灵体的作用果然不止对我有用。这场梦稳定下来了，我也该走······不对，等等，对了，你能听懂我的意思吗？”
那巨大头颅突然低头向张福成发问，张福成闻言一惊。忙道，“听得懂！听得懂！敢问仙长可是居住在我家井里、此前曾与我有过一面之缘的那位柳仙吗？”
“柳仙？”闻言那巨大头颅，也就是莫名误入梦境的李河闻言一愣，他方才还以为这梦境中的张福成没有意识呢，但此句发问却说明那凡人不只有意识，更对现实记忆中的事情有非常清晰的印象。
至于为什么是柳仙他倒没有深究，无非是凡人不识分不清楚罢了。
“没错，是我。我且问你，你现在可听得懂我的言语？”见那张福成有意识，李河直接抽身而走的想法被摁了下去，相反的他打算从这凡人这得到一些关于这个世界的基本信息。
“自然听的懂！”那船上的张福成重重点头。
“那就好。”李河心中一定，有无数问题像煮沸的井水般冒着泡的涌到了嘴边。
这个世界是怎样世界，今朝是何岁月，天下可有统一王朝，神鬼之事是否普遍？
城隍是什么？保家仙是什么？这个世界可有修行者？
那八目水怪是什么东西？你们可有听闻？
诸如此般，不一而足。
李河在心里捋了捋，将所要问的问题按眼前之人可能知晓的范围和轻重缓急排了个序。
“既然你能听懂我的话的话，那我有几个问题相向你请教一下，还望解答。”李河缓缓开口。同时身形由巨大头颅化成一个头生双角、身披着暗金色锦袍的秀士形象落在张福成身前不远处。
虽然是梦中，但李河还是不太习惯从高处看着旁人说话。另外这个秀士形象不是李河特意控制的，而是他心念一动自然生成的。
那张福成此时虽在梦中，但其意识、记忆等类几近于清醒梦的状态，对李河这番变化自然看在眼里。
“家仙请问。”张福成回答道。
“我想问一下当今是何世，天下是如何状况，你们这里是何方？”
李河这三个问题比较笼统，但张福成却早有腹稿。因为他使了大笔银钱从赵老道那打听的清楚，知道有些家仙是偶然得道开智，对世界懵懵懂懂，最易结交。只需告诉他们些最基本的消息，提供点点香火便有可能保至少一家一世阴福，所以张福成这些天甚至还专门让人给他读了不少四海堪舆，神鬼典籍。
张福成整理了下思绪，开口道，“当今天下乃是大正一朝独统海内，立国已近百年。自圣祖先皇荡平九国之乱后，四海升平少有战事。而随着天下平定，海内也重新划分了区域，共有九府十三道，咱们这里是定州府如意郡定远县定远城。”
“嗯。”李河点了点头，随后又问道，“那你又是谁，保家仙又是怎么回事？还有井外的那些祭品之类又是怎么算的？”
“嗯······”张福成沉思了一下，知道这个问题的回答很重要，说不定直接决定跟这位仙家的关系。他有心想要美化一下自己的行为，可又想到家仙的神通正在于魂灵，以谎言相欺估计只会适得其反。所以犹豫片刻便决定一五一十的直言相告。
“不敢瞒家仙。小人张福成，原文述县人氏，现在定远县做个商人。”
“月前我家招了阴晦的东西，幸蒙您出手显化相救，让我知晓了您在井中这事。那夜我醒来后便觉出不对，连夜去了城外观里找到了赵老道问了这事。赵老道说那恶鬼凶厉，若不是您出手相救我们全家必定无一活口。然后我问您是谁，他说您是我家的保家仙。”
“我在此前对保家仙这类东西也只是听说过，没有具体了解过，也不知道能干啥。于是就像那赵老道请教这是什么，他没具体说，只是说您出手就是给我们家脸面，愿给我们张家一个您的机会，我供奉起您来有助您得道，您得道时也会愿意多照料我们几分给我们几分阴福。”
说到这时那张福成看了看李河。李河点了点头，没做表示。
见此那张福成也不敢多在神鬼面前多做试探，接着说道，“可是当时我对这个事吧，到底还将信将疑。直到那天您出井来拿了我家的那副渔网，咱才算真正得见尊颜了。至此哪怕是为后人多着想几分，也得将您高高供起来啊！于是我就按照赵老道给的法子，默想您的尊颜，把您的名姓请到了院里。”
“原来如此。”李河心下了然了。
见李河反应平淡，那张福成心底不由的泛起了几分嘀咕。他大着胆子问道，“既然家仙您清楚了前因后果，那？”
李河知晓他的意思，不过却没给什么准确回应，一来他自己现在也是各种发愁，根本没照顾别人的能力，二来即使有，他也不欠这张家太多。说破大天不过是一张铁网而已。至于这香火对他来说更是可以说断就断之物。
不过不应许也不代表就一定得反对。李河想了想道，“与你想的不同，我不是专门为你家降伏那女鬼的，我和那女鬼之争更多是为了自保。此外你我之交集不过是一场偶然，之后之事还需且行且看。”
“当然，”李河笑了笑，“你之前的渔网帮了我不小的忙，我或多或少也算承了你们一份情，之后若有出力处我也不会推辞。”
“那便谢过家仙了！”张福成惊喜道。这个回答已经让他很满意了，他虽然对那个神鬼世界极少接触，但自小便听闻十里八乡的各种传说对这种事哪能没个向往与担心。如今机缘巧合自己得来了一份与那个世界的联系，且这联系还满是善意，足以让他得意且安心了。
而李河对此则没想那么多，他此时心底有另一重顾虑泛起了。
“方才在你的讲述中我听你提到一位名叫赵老道的道长，那是个什么样人？为何能知晓驱鬼通神的法子？这个世上像他这般的人多吗？”
“这赵老道是定远观的一位老道长，据传是早些年游方到此的，不知因何原因落身在了这里。这是一位奇人，有关他的事迹比河里的江豚还多。据传他通鬼晓神，能与城隍为友，以游神为朋······当然其中真假咱也不知。不过目前来看这位老道长确有神异，关于您的事情讲的是分毫不差。至于世间像这位老道长之人多不多我也不清楚。”
张福成抓了抓袖口道，“毕竟我也只在两县之间走过。不过两县之中像他这样的人物却绝对是独一份的！听说就连县长和族长他们也会去请这位老道长求签问卜。我能得他指点纯是因为离定远观较近，不然怕是也难能见到他。”
“了解了。”李河回道。
而在问清这几个问题后李河又向张福成问了其他的几个有关傍河镇的城隍和定远河内水怪等事，但对于这些张福成就一概不知了，最多是听过些乡土传说的故事一类的东西。毕竟说到底他不过是个凡人，与李河的接触都是头一次。
对此李河表示理解，也就不再多问了。
又简单闲聊了一会儿，李河突然感觉到梦境世界有些不稳定。一声鸡叫声凭空而起。
他知道张福成的这场梦马上要做完了，便向张福成道了声别后，抽身走了。
而在走之前他跟张福成还说了两件事，一是醒来后在井边拿下铁网，铁网有些坏了，让他自己修补下。二是为表歉意，他会试着驱散张福成家幺儿身上的煞气，这是他在上一次拿网时就注意到的。这次由于是灵体，想必能解决这个问题。
在交代完这两件事情之后李河便离开了梦境世界。只是回到现实里后李河却并没有再着急回到龙躯内，而是趁着还是灵体来到了小院的偏厦里，找到了那个垂髫稚子。
此刻那小娃面上紫青，辗转反侧，似是在做着极恐怖的梦一般。
李河用鬼视看了看，确定了那小娃身上正有一股煞气盘桓不去。这煞气与那怨憎袍所出同源，李河伸手一招便将之招了过来。驱除的并不费力。
而在做完这件事后，他才回到了龙躯之内。将那铁网扔了上去。
一只轻船载动满身漂泊。
显而易见，这里就是张福成的梦境世界。
渔船是他的衣食所托，小院是他的身家所系，田地是他的心里归处，船上人是他的亲朋，把总府等岛屿是他的上心主顾，船下诸般是他的敌人或偶有所交的闲杂人等。
这世界不知何时而生，但想来会随梦灭而灭。一夜长梦，却短暂而脆弱。
也因此，当李河的巨大龙头探进来时这个世界顿时大浪惊起、岛屿崩塌，呈现出一片末日之相。
张福成站在船首，握紧渔网，将所珍视之人护在身后，谨慎的盯着那巨大的暗金色头颅。
“停停停！这是那啊！”只是出乎张福成意料的是那巨大头颅没有显出任何恶意，反而显出一脸奇怪的表情。
那巨大龙头喃喃自语道，“按理来说我应该是回到肉躯了啊······怎么来到这么个奇怪的地方！”
那巨大头颅沉思良久，然后用不知从哪探来的巨大龙爪一拍脖子，“对了！那祭品上的烟雾，我下去时握着它呢！而他似乎也有指引灵体飘荡的能力！也就说是我现在这是在那烟雾的尽头，也就是那凡人的精神世界······或者更准确的说是，梦里。”
那巨大头颅想到这似乎有些哭笑不得，“这什么事吗？他的梦这么脆弱，别再给我的意识挤扁了，虽然可能性不大。”
一道道黄色烟尘不知从哪冒了出来，裹住了这个世界的一切。
那巨大头颅见状一喜，“有用！这烟雾滋养灵体的作用果然不止对我有用。这场梦稳定下来了，我也该走······不对，等等，对了，你能听懂我的意思吗？”
那巨大头颅突然低头向张福成发问，张福成闻言一惊。忙道，“听得懂！听得懂！敢问仙长可是居住在我家井里、此前曾与我有过一面之缘的那位柳仙吗？”
“柳仙？”闻言那巨大头颅，也就是莫名误入梦境的李河闻言一愣，他方才还以为这梦境中的张福成没有意识呢，但此句发问却说明那凡人不只有意识，更对现实记忆中的事情有非常清晰的印象。
至于为什么是柳仙他倒没有深究，无非是凡人不识分不清楚罢了。
“没错，是我。我且问你，你现在可听得懂我的言语？”见那张福成有意识，李河直接抽身而走的想法被摁了下去，相反的他打算从这凡人这得到一些关于这个世界的基本信息。
“自然听的懂！”那船上的张福成重重点头。
“那就好。”李河心中一定，有无数问题像煮沸的井水般冒着泡的涌到了嘴边。
这个世界是怎样世界，今朝是何岁月，天下可有统一王朝，神鬼之事是否普遍？
城隍是什么？保家仙是什么？这个世界可有修行者？
那八目水怪是什么东西？你们可有听闻？
诸如此般，不一而足。
李河在心里捋了捋，将所要问的问题按眼前之人可能知晓的范围和轻重缓急排了个序。
“既然你能听懂我的话的话，那我有几个问题相向你请教一下，还望解答。”李河缓缓开口。同时身形由巨大头颅化成一个头生双角、身披着暗金色锦袍的秀士形象落在张福成身前不远处。
虽然是梦中，但李河还是不太习惯从高处看着旁人说话。另外这个秀士形象不是李河特意控制的，而是他心念一动自然生成的。
那张福成此时虽在梦中，但其意识、记忆等类几近于清醒梦的状态，对李河这番变化自然看在眼里。
“家仙请问。”张福成回答道。
“我想问一下当今是何世，天下是如何状况，你们这里是何方？”
李河这三个问题比较笼统，但张福成却早有腹稿。因为他使了大笔银钱从赵老道那打听的清楚，知道有些家仙是偶然得道开智，对世界懵懵懂懂，最易结交。只需告诉他们些最基本的消息，提供点点香火便有可能保至少一家一世阴福，所以张福成这些天甚至还专门让人给他读了不少四海堪舆，神鬼典籍。
张福成整理了下思绪，开口道，“当今天下乃是大正一朝独统海内，立国已近百年。自圣祖先皇荡平九国之乱后，四海升平少有战事。而随着天下平定，海内也重新划分了区域，共有九府十三道，咱们这里是定州府如意郡定远县定远城。”
“嗯。”李河点了点头，随后又问道，“那你又是谁，保家仙又是怎么回事？还有井外的那些祭品之类又是怎么算的？”
“嗯······”张福成沉思了一下，知道这个问题的回答很重要，说不定直接决定跟这位仙家的关系。他有心想要美化一下自己的行为，可又想到家仙的神通正在于魂灵，以谎言相欺估计只会适得其反。所以犹豫片刻便决定一五一十的直言相告。
“不敢瞒家仙。小人张福成，原文述县人氏，现在定远县做个商人。”
“月前我家招了阴晦的东西，幸蒙您出手显化相救，让我知晓了您在井中这事。那夜我醒来后便觉出不对，连夜去了城外观里找到了赵老道问了这事。赵老道说那恶鬼凶厉，若不是您出手相救我们全家必定无一活口。然后我问您是谁，他说您是我家的保家仙。”
“我在此前对保家仙这类东西也只是听说过，没有具体了解过，也不知道能干啥。于是就像那赵老道请教这是什么，他没具体说，只是说您出手就是给我们家脸面，愿给我们张家一个您的机会，我供奉起您来有助您得道，您得道时也会愿意多照料我们几分给我们几分阴福。”
说到这时那张福成看了看李河。李河点了点头，没做表示。
见此那张福成也不敢多在神鬼面前多做试探，接着说道，“可是当时我对这个事吧，到底还将信将疑。直到那天您出井来拿了我家的那副渔网，咱才算真正得见尊颜了。至此哪怕是为后人多着想几分，也得将您高高供起来啊！于是我就按照赵老道给的法子，默想您的尊颜，把您的名姓请到了院里。”
“原来如此。”李河心下了然了。
见李河反应平淡，那张福成心底不由的泛起了几分嘀咕。他大着胆子问道，“既然家仙您清楚了前因后果，那？”
李河知晓他的意思，不过却没给什么准确回应，一来他自己现在也是各种发愁，根本没照顾别人的能力，二来即使有，他也不欠这张家太多。说破大天不过是一张铁网而已。至于这香火对他来说更是可以说断就断之物。
不过不应许也不代表就一定得反对。李河想了想道，“与你想的不同，我不是专门为你家降伏那女鬼的，我和那女鬼之争更多是为了自保。此外你我之交集不过是一场偶然，之后之事还需且行且看。”
“当然，”李河笑了笑，“你之前的渔网帮了我不小的忙，我或多或少也算承了你们一份情，之后若有出力处我也不会推辞。”
“那便谢过家仙了！”张福成惊喜道。这个回答已经让他很满意了，他虽然对那个神鬼世界极少接触，但自小便听闻十里八乡的各种传说对这种事哪能没个向往与担心。如今机缘巧合自己得来了一份与那个世界的联系，且这联系还满是善意，足以让他得意且安心了。
而李河对此则没想那么多，他此时心底有另一重顾虑泛起了。
“方才在你的讲述中我听你提到一位名叫赵老道的道长，那是个什么样人？为何能知晓驱鬼通神的法子？这个世上像他这般的人多吗？”
“这赵老道是定远观的一位老道长，据传是早些年游方到此的，不知因何原因落身在了这里。这是一位奇人，有关他的事迹比河里的江豚还多。据传他通鬼晓神，能与城隍为友，以游神为朋······当然其中真假咱也不知。不过目前来看这位老道长确有神异，关于您的事情讲的是分毫不差。至于世间像这位老道长之人多不多我也不清楚。”
张福成抓了抓袖口道，“毕竟我也只在两县之间走过。不过两县之中像他这样的人物却绝对是独一份的！听说就连县长和族长他们也会去请这位老道长求签问卜。我能得他指点纯是因为离定远观较近，不然怕是也难能见到他。”
“了解了。”李河回道。
而在问清这几个问题后李河又向张福成问了其他的几个有关傍河镇的城隍和定远河内水怪等事，但对于这些张福成就一概不知了，最多是听过些乡土传说的故事一类的东西。毕竟说到底他不过是个凡人，与李河的接触都是头一次。
对此李河表示理解，也就不再多问了。
又简单闲聊了一会儿，李河突然感觉到梦境世界有些不稳定。一声鸡叫声凭空而起。
他知道张福成的这场梦马上要做完了，便向张福成道了声别后，抽身走了。
而在走之前他跟张福成还说了两件事，一是醒来后在井边拿下铁网，铁网有些坏了，让他自己修补下。二是为表歉意，他会试着驱散张福成家幺儿身上的煞气，这是他在上一次拿网时就注意到的。这次由于是灵体，想必能解决这个问题。
在交代完这两件事情之后李河便离开了梦境世界。只是回到现实里后李河却并没有再着急回到龙躯内，而是趁着还是灵体来到了小院的偏厦里，找到了那个垂髫稚子。
此刻那小娃面上紫青，辗转反侧，似是在做着极恐怖的梦一般。
李河用鬼视看了看，确定了那小娃身上正有一股煞气盘桓不去。这煞气与那怨憎袍所出同源，李河伸手一招便将之招了过来。驱除的并不费力。
而在做完这件事后，他才回到了龙躯之内。将那铁网扔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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