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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逆犬

    花满蹊跌跌撞撞地出了林子,那拜火教的使者已经被他杀死,他再不聪明也知道这里是呆不下去了。

    他一手攥着斧头,一手捂着流血的伤口,没有回家,而是抄小道去找会盟找方莫痕。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惹上了拜火教,但他一定得跟方莫痕说一声。

    已经是日暮时分,金黄色笼罩着整个承天府的上空,淡淡的血红弥漫在天边,仿佛太阳流血而亡的表情,美好又罪恶,让人感到十分不舒服。

    花满蹊穿的上衣已经湿透,所幸的是红衣看不出是血还是汗水,但往日明艳的脸庞此刻变得白纸一般,嘴唇干裂毫无血色,他躲进一条小胡同,纤长白皙的手指捂不住被割破的肚子流出的鲜血,他痛苦地靠在墙边,再也拿不动斧头,只能闭着眼大口喘着气。

    “娘…”幽暗的胡同里少年低声抽泣。

    他现在只能想到找姐姐,但是他不确定姐姐是否还在会盟。

    日暮途穷,寂静的死胡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应该是有人来了,但奇怪的是没有脚步声,只有拢衣服的声音,他费力地睁开眼,大片大片的金黄色天空下,出现了一个人。

    乌袍镶金穗,夔牛伏于手。

    是个看着和他一般大的少年,背着一把重剑,死人一样青白骨质的手指怕冷似的拢着披风,低头俯视他的眼神像某种食腐禽类一样让人不寒而栗。

    天边的残血恍然地狱打开了大门,爬上了恶鬼。

    而那人身后不知何时站了十几个黑袍教徒,乌压压的堵住了出口。

    花满蹊艰涩的开口,“是谁?”

    那挡住落日的阴影投下一股巨大的寒冷,比之更阴寒的是那喑哑的声音,“将死之人,没有必要知道我的名字。”

    花满蹊慢慢握起斧头,“你是拜火教的人?”

    堵住巷口那群黑袍人有一个镶银穗的青年焦急道:“少主,让我来杀了他吧。”

    方鹓雏毫不留情地训斥他:“你是在怀疑我的能力吗?易亓。”

    那叫易亓的黑袍青年连忙低头,“属下不敢。”

    方鹓雏沉郁的目光瞅着那个花花绿绿的打扮,第一个念头竟想到了红苋菜,那种嚼着艰涩难以下咽的野菜。

    方鹓雏撇撇嘴,把红苋菜从脑中略过。

    他第一眼就讨厌这个少年。

    “你就是教主下令捉的逆犬,我一眼便知道,你真的很弱。”

    “什么逆犬?我和你们无冤无仇,为什么要杀了我娘!”花满蹊愤怒地喊道。

    “背叛之徒,人人诛之;弱小之辈,人人诛之。”伫立着的乌袍少年并不想说太多话的样子。

    花满蹊怀疑他有病,“你在说什么啊?”

    可方鹓雏已经不想多言,金穗猛然晃动,他拔出夔牛剑狠狠刺穿花满蹊的肩膀,花满蹊咬牙被迫迎斧阻挡。

    方鹓雏漠然地甩掉剑尖上的血,“你真的很弱,无论是速度,还是力量。”

    花满蹊被折磨得快疯了,“你们拜火教是不是都是有病啊!”

    乌袍少年瞬间沉眸,狠戾的鹰准杀意弥漫,“胆敢污蔑拜火教者,死。”

    话音未落,一道血红色的剑光已经从他的手中闪电般刺出,那把重剑明明分量不轻,速度却快到了极点。

    花满蹊横斧格挡,使用第一式“雕虫小技”,然而那血红的重剑速度变慢,花满蹊突然感觉压在自己斧上的剑变得沉重起来,它的主人用那苍劲的手腕继续施压,这是方鹓雏的第一式“黑云压城”。

    很快花满蹊就抵挡不住,被“黑云压城”逼迫得简直要吐血,弯腿呈猛虎下山势,踉跄几步,大喝一声第二招“眼疾手快”,举起大斧劈向方鹓雏眼眸,方鹓雏冷笑一声“自不量力”,挥舞起夔牛剑对这那大斧重重砍了下来,方鹓雏的第二式“昆山玉碎”以雷霆万钧之势砍向那宣花大斧。

    以力压快——

    花满蹊的大斧瞬间被砍出豁口,仿佛真要劈碎一般,方鹓雏察觉到他想要收斧,两人几乎同时出招。

    花满蹊的第三招“拒人千里”往前直竖斧头,猛然戳向方鹓雏腹部。

    方鹓雏腾跳起身,墨靴用力踩在斧面上,他的第三式“凤踏清秋”和第四招“垂翅冥鸿”几乎同时发出,剑尖斜朝下,旋臂扫剑,血红大剑宛如振翅的飞鸿。

    狠戾的重剑刮过花满蹊的双臂,就要刺穿他的心脏。花满蹊感到很累,他早就没有力气了,大斧脱手跌落在地,他闭上眼睛,身体痛得要死,但意识逐渐模糊,那口血红重剑已经落了下来,他几乎能闻到那浓重的血腥味。

    方鹓雏最讨厌这样的弱者,因自身的无力,生杀夺予全凭他人掌控,这个破破烂烂的红苋菜软弱而束手就擒的样子,真是让他厌恶。

    不过,也到此为止了。

    他举着夔牛剑,面无表情,重重地砍了下来,千钧一发之间,“铮”的一声他的剑已被打落。

    是谁?

    方鹓雏不敢置信地看着突然出现的少女,打落他的剑的是她手里握着的碗口粗的盘龙棍。

    但这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怎么会有人一招让他兵器脱手?

    他转过身,发现堵在巷口的部下不知何时已经倒下,就连平时能力出色的易亓也受了伤。

    他狠狠地打量站到他眼前的少女,她慢慢转过来,看着自己,他忽然怔住了。

    方莫痕也在死命地打量他,来之前她并不清楚,自己日思夜想十几年的同胞弟弟会长成什么样子,现在不得不承认,就是眼前这个人的样子。

    她感到血脉里的某种事物撕破了结痂的伤口,如藤蔓枝叶般拉扯着,记忆最深处的稚童安安静静睡在老槐树下,绿白的花叶盖在他的身上,小小的姐姐赶到身边将稚童抱住:“醒醒呀,小奇,姐姐背你回家了。”

    朦胧与宿命直到现在也不放过人们。

    方鹓雏咬碎牙注视着那个人,看她盯着自己渐渐红了眼。

    看着她慢慢开口,“你,你是…”

    他慌乱极了,“住口!”

    方莫痕吃了一惊,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细微的呼声,她急忙蹲下来对着花满蹊轻声安抚:“小蹊,你受了很重的伤,姐姐马上带你回去。”

    方鹓雏回剑转身,面孔再按不住狰狞欲裂之恨意:“我们走!下次逆犬定是拜火教的囊中之物。”

    “为什么?”背后传来那个人的声音。

    方鹓雏煞白着脸攥紧了拳头,侧过头道:“教主广下江湖令,无论是死是活,势必捉住逆犬,悬赏是五百两黄金。”

    方莫痕皱紧眉头望着他,“居然下了这种程度的悬赏。”

    那边的易亓捂着伤口,勉强从血泊里站起,对那个突然出现中止这场战斗的姑娘发作道:“拜火教是在厮杀与斗争中取得一席之地的!失败丧命却无能为力是对我教的侮辱,敢阻碍拜火教的,可没人能活下来!”

    “我明白。”一种平静特异的声音回应道。

    “够了!易亓,回去等处罚吧!”随着那不耐烦的口气,黑袍晃着金光很快消失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