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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尾随一-脱离

    一晃过去了二十一年,古州县令更换了近十任,“喊”字船上的血案当年甚至惊动了古州县周边县镇,形成过合围抓捕凶犯的态势。

    但是马孩儿人间蒸发般再无踪影,渐渐地,时过境迁,现在,几乎无人再记得了。

    梁商派出的人破费了一番周折,最后找到一名已经回家养老的老书吏,凭着他的记忆,在一口外皮已经被老鼠啃噬的木箱子里找到了当年的案卷,里面有发现“喊”字船后报案的船老大及其船工的讲述,以及对凶案现场的描述。

    对死者死状细致的描写,令梁商坚定了自己的判决。

    马员外,即当年的马孩儿,杀死龚宣兄妹的家人五口,掠夺全部家当,龚宣为报家仇勒杀仇人,仗责二十,不再流放。

    整个马府的一切归龚宣兄妹所有。

    李童仗责五十,离开马府。

    红玉应该是知道自己染上花柳病后又有身孕,也知道花柳病难以根治,故而自尽,临走前将寡母妹妹托付与洪氏,即龚婉,龚婉当负责红锦母女后生衣食无忧。

    龚宣兄妹与龚鹏共同掌管马孩儿的产业,将饭庄归于李童名下;红玉的娘由兄妹养在府上,红锦日后嫁妆等事宜由兄妹操办。

    府上的奶妈,丫鬟、工人等愿意留下的,定善待之。

    龚宣兄妹也是现在才知道,喊爷当年与自己的家人一起惨死在了船上。

    终于有机会单独与梁商相坐畅谈孩提时代了。

    “板凳儿,我有个疑问。”梁商那种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劲头又上来了。

    这两天又有点闹肚子,带来的药不知塞在哪个包袱里了,呼延略这才感觉到,自己已经习惯了小莲的悉心照顾;“又什么疑问,咱们歇歇脑子不行吗?”

    他从高背椅上换坐到软塌上:“你这个书房弄得怪舒服的,嫂夫人又回京去了?她得寸步不离地跟着你,免得你绿柳出墙!”

    梁商的思路根本不受他的牵引:“我在想,要是你不开尉州,这个悬尸案,我自己能破吗?”

    呼延略知道,梁商不是在妒忌,而是在探究,便舒服地躺着,闭上眼睛想了片刻:“三个臭皮匠抵得上一个诸葛亮,我刚才想了想,此案的突破点在咱们那一次突然去马府,打乱了他们的日常,龚宣的喧宾夺主、做法事的和尚,以及龚宣与龚婉那酷似的五官。”

    说着,他盯着梁商,真诚地说:“梁兄克己、敬业精神远强于我,但是梁兄太刻板、做事过于墨守成规,你的师爷对你很尊重、服从,但是,他和你太像了,如果李童能到你身边做幕僚,甚好。”

    梁商疑惑地看着呼延略:“他,一个花匠,可以吗?”

    呼延略得意地笑:“你虽年长我五岁,细想想,我的突发奇想哪一次错过?”

    又闲聊了一会儿,呼延略说要回官驿去了,万一闹肚子了还得借用他的茅厕。

    知道他自小肠胃就不好,都这样大了还是如此,稍微受点凉或吃的东西不对劲就会闹肚子,想不到这么大了还如此:“怎么,我家的茅厕坑小,不够你用得吗?”

    呼延略听了哈哈笑:“我是怕您那位诰命夫人下个月来小住时被熏晕过去!”

    “该打,一会就没大没小的了!”梁商咬牙笑道。

    一进官驿呼延略就直奔茅厕,出来后打算先把药找到再说。

    “大人,您是在找这个吧?”阿齐递来一个棉布包袱,这是出发前小莲单独装好,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一定时刻装在随身的包袱里。

    结果到了尉州翻找东西时他随手放在了别处。

    “你怎么找到了?”他颇为惊奇。

    “我看莲心姑娘到处翻,问她找什么,我记得出发前您夫人交代过,说是在一个棉布小包袱里,就让小端陪着去您房间找了。”说完,阿齐便出去了。

    呼延略愣了片刻。

    阿齐想刺杀自己,一定有更深的原因,不会仅凭车夫罗二的一句话,她就不顾一切地来行刺吧?

    看得出阿齐不是个坏人,他想过与其促膝谈心,问问症结所在,一是忙,二是不确定她会作何反应。

    一直送到十里长亭,梁商才依依不舍地止步,看得出,他已经红了眼圈。

    呼延略心里也有些感伤,心想自踏上巡察之路,告别便成了常态。

    出发前,对各组巡按的大体路线确定后,至于沿途你想在哪儿停顿,是各路巡按的自由。

    呼延略人很聪明,有主见,最大的优点是善于倾听、博采众长。

    他征求欧阳和李校尉的意见,看一站在哪里落脚更合适。

    欧阳这几日要抓紧时间撰写对尉州县令梁商的巡察情况报告,争取通过下一站官驿传递回京,呈报圣上。

    所以,他的满脑子都是报告。

    李校尉说:“咱们走着看呗,说不定路上就出现了什么事儿,指引了咱们呢。”

    然后斜了欧阳一眼,笑着说:“咱们的欧阳大文豪正在构思春秋大作呢。”

    呼延略也笑看过去,欧阳浑然不觉两人正在拿他调笑。

    眼睛盯着脚边的兔笼,阿齐心里长草般难受。

    越走,离雍丘就越远,目前想杀死呼延略,一是难度太大;二是随着与呼延略及其身边人的密切接触,她杀人的决心已然动摇。

    似乎,立即离开他们,回到雍丘去找罗二叔,是目前最正确的做法。

    怎么离开?离开前要不要做最后一搏?还是如实相告看是否能得到他们的帮助?或者,悄无声息地走?

    虽然呼延略笃定地说没有察觉到阿齐又任何异常,莲心仍然对阿齐有了一分戒备:“想什么呢?一直盯着我的兔子看,不是饿了吧?”

    阿齐看看这个美丽的小姑娘,苦涩地一笑,不语。

    到一处山丘,众人停下来休整。

    小端把莲心、阿齐带到一个土坡后面让她们小解,自己背对着土坡给兔子拔草。

    不一会,莲心出来了,不见阿齐:“她呢?”

    莲心白他一眼:“你管呢,她晚一会出来。”

    小端傻笑着说:“这是蒲公英,正嫩的时候,兔子可爱吃了,咱们多弄点。”

    两人埋头拔草,不知不觉各自的衣服里兜了一大兜,还不见阿齐出现。

    小端心知不好,把辛苦摘得蒲公英散了一地,便往土坡后面跑,哪里还有阿齐的踪影?

    众人有找寻出四五里路不见人,回到原处又等了一个时辰,确信阿齐脱离了队伍。

    莲心打开阿齐的小包袱,呼延府给她的两套换洗衣服、小内里、那双软底布鞋都整整齐齐地在里面,衣服最下面,还有三两多碎银子和十几枚铜钱。

    阿齐走时,什么都没有带,她要去哪儿,身无分文,她又能去哪儿?

    呼延略很后悔,后悔没有早点和她开诚布公地谈一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