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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尾随六-求告

    许林自认为自己为官以来,一直比较顺遂就是因为有个明事理的夫人。

    他和夫人育有两女一儿,先均成家立业,都生活得不错。

    除了小女儿嫁在昌县,长子在外省做官,官阶比老子还高半级。

    长女随经商的丈夫迁居南京,也是养尊处优的贵妇人。

    妻子小鸥比许林小四岁,夫妻俩琴瑟相和,每每公案上遇到难处,他可以不与师爷商议,却必须与小鸥商议。

    九年来,昌县百姓安居乐业,极少发生恶性案件,吵架拌嘴、小偷小摸倒是常有,所以许林和治下的百姓,都认为昌县治安很好。

    这几天却怪了,昌县接二连三来了几个裴县人,都是告裴州驻军里的都监武仁视人命如草芥,害死六条性命的状纸。

    许林问:“为什么不在你们裴州递状纸,来我这里递了我又能奈何?”

    告状的人说:“听闻巡按大人自尉州而来,很可能路过昌县,我们怕他不去裴州,故而来此求告,万一巡按大人来,还请大人代为转递。”

    告状的是六家人,所告得也都是同一件事情,每一张状纸都沾血泪、字字悲声,看得许林数次拍案而起。

    事情发生在两年前的上元节,同住在天盛院的九个十四五岁的男女同去看灯。

    天盛院的前主人是一位前朝高官的私宅,结果传到这一代家道中落,便将院子里的房舍除自己住的都卖掉了,买得起天盛院里的房子的,都是有点家资的商贾或地方小官员,因此天盛院便成了裴州的富人院,颇有些名头。

    后来房主也病死,他的房子便由远亲卖掉,此后住在天盛院里的都是邻居,再无房主。

    看灯的三女六男里,有个叫炵女的,人长得很漂亮,院子里情窦初开的少年们都对她很爱重。

    偏偏那晚,武仁也来看灯了。

    他一眼就从人流里见了夺目的炵女,就让收下去把炵女叫过来。

    炵女自然不肯前去,武仁的手下仗着官长撑腰,就对炵女拉拉扯扯,六位少年护着炵女,与身着常服的士兵对峙。

    武仁火了:“这六个年轻人扰乱灯会,万一出现踩踏岂不是出了血案了,把他们六个都给我带走!”

    于是,如狼似虎的兵士就把六个少年带进了都监府,为了羞辱他们,把他们关进马棚,还捆缚住手脚。

    炵女等三少女赶忙跑回天盛院,但是她们没经过这种场面,连带走六少年的是谁都不知道。

    院子里的父亲们立刻四处奔走、打听,等他们终于打听出是驻军的都监抓走了人时,已经是后半夜了。

    武仁做梦也想不到,悲剧即将发生。

    不知谁的天灯落进了马棚,马棚瞬间爆燃,马儿本就怕火,于是哀鸣着相互拥挤着要冲出马棚。

    可怜那六位少年被捆缚手脚并排拴在墙角,等士兵们发现并扑灭了火时,少年早被军马踩踏得面目全非,无一人生还。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武仁也吓傻了,直吓得根根头发竖起。

    武仁手下一个平时充当军师绝色的幕僚说:“大人别愣神了,赶紧让人把他们扔到到山涧里,就说他们寻衅滋事被抓的路上跑了,结果慌不择路掉入山涧摔死了!”

    这主意绝好啊,于是,他立刻命手下将尸体运出了都监府。

    黎明时分,孩子们的父母终于见到了武仁,他故意装出被从梦中惊醒的模样:“那几个少年实在太顽劣,可见你们平日里太过纵容,他们半途偷跑了,你们回去见到之后好好教训一番,公然在灯会上调戏良家女子,真真是胆大妄为!”

    看着鬓角的头发和胡须都被寒霜染白的几位瑟瑟发抖,绝望欲归的父亲们,一个小兵偷偷说了句:“快去东山山涧找吧!”说完,人就不见了。

    六位父亲绕到山涧时,已经是中午了,他们终于看见了已经被冻得硬邦邦,分不清谁家孩子的六具血淋淋的尸体。

    其中两位父亲冻饿了一宿半日,看见这惨状立时昏死过去。

    傍晚,孩子们终于回到了天盛院。

    往日欢声笑语的天盛院,现在哭声一片,所有人都被这人间惨剧震惊了、伤透了。

    仵作验尸后说,少年并非跌入山涧摔死的,而是被中午砸死或牛马踩死的,而且,少年的手脚都有深深的勒痕,显然曾经被捆绑过。

    于是,立刻有人传来消息,都监府的马棚昨夜失火了。

    天盛院一共住了十一户,十一户的父亲一起到州衙告状,知州丁仓接状后既愤怒,又觉得不可思议。

    立即去找团练使周兴,因为地方官员,无权处理军队的案子。

    周兴刚听说此事也很重视,立刻着人把武仁叫来。

    一直以来,武仁留给他的印象还是很克己的,他不相信武仁敢做出这等无法无天的事情来。

    武仁自然一脸悲愤地将当晚六少年如何调戏妇女,又如何意图骚乱火上浇油地编派了一番,然后说那几个少年太过顽劣,本想把他们带到军营里教训一番再交由各自父母领回去多家管束,不想少年中途跑脱了,他以为他们必定回转家中,谁料他们又去东山玩,结果山顶路滑,六人跌落山涧摔死。

    周兴虽为少年们的惨死慨叹不已,但因为对武仁的信任,他便真的认为此事与武仁无干,那晚州府虽未要求驻军帮忙到灯会上维持治安,但是武仁主动向周兴请示过:今年灯会看来异常热闹,只怕出现事故,我还是带人常服维护一下秩序吧。

    而且,他也知道天盛院里住着的都是商贾人家,儿女们自然骄纵些,但是出现这等悲剧,委实是所有人都不愿意看见的。

    于是,他对丁仓说:“此事,由我们来处置吧,你放心,我定不会偏袒的。”

    结果,他让武仁想法子挤出军费来赔偿那六户人家。

    莫说六个中年丧子得家庭天塌地陷一般,院中的另外五户邻居均不接受赔偿,必须让肇事者得到法办。

    因为驻军与州府关系一直相处得很好,军中子弟也来自于普通百姓人家,所以虽不能说多年来军士们对百姓秋毫无犯,但确实对百姓很爱护。

    丁仓开始,也认为是商人子弟过于骄纵导致的悲剧。

    但是,在天盛院十一户人家的坚持下,丁仓渐渐也察觉出此案有异,他多次找周兴探讨案情,周兴也派出了自己的亲信去都监府查访,却没有新发现。

    他们询问当晚马棚失火一事,的确是飘来的天灯所致,次日新的马棚便盖了起来,没有一名军士表示见过六少年进过都监府。

    他们也查找过那个让他们去“快去东山山涧找”的小兵,没有找到。

    于是,这事便被搁置下来。

    事情就怕搁置,一旦搁置,再想启动,难度就大了。

    但是,纸终究包不住火。

    几个亲手捆缚过少年的兵士常在街头看见少年的爹娘,他们的生意基本停止,全部精力都用来求告,眼看着意气风发的中年人不到两年的时间须发皆白,瘦弱贫病,他们的良心很受谴责。

    不知谁,偷偷将事情的始末写成信,扔在求告人的脚下。

    有了那封信,少年的父母再度燃起一丝希望。

    他们中有亲戚朋友在京城的,来信告诉他们皇上派往此处的巡按名叫呼延略,虽年轻,却屡破奇案,此人不畏强权、不徇私情,若告到他处,孩子们的冤屈必能昭雪!

    于是,他们一起来到昌县,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向呼延巡按求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