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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轮回 (上)

    这是那种再平凡不过的美式客厅,几乎在每个北美家庭里都有那么温馨的小小一角,摆设精巧得如同家具店里的展示空间。

    三面都是橡木书柜,里面有着不少说不出名字的小说,剩下的一面有一个白色大理石壁炉,壁炉两边的柱子装饰着细致的鹦鹉螺浮雕,里面安稳的套着炉膛,火焰轻松地升腾着。

    房间中间理所当然摆着几张软绵绵,一坐下去就舒舒服服陷在里面的布沙发,旁边还有张摇椅。屋顶晃悠悠地挂着一盏小灯,其余的照明只有那时亮时暗的火光。

    温暖的壁炉篝火,安静轻晃的摇椅,没有柴火燃烧的噼啪声,没有木头烧焦的干涩味,只有那夏季蝉鸣从屋外传入,时隐时现。

    雷鸣雨很享受这瞬间闲暇,明知虚幻,却那么真实,这一刻他觉得盛夏用壁炉取暖也不是反常的事,这份暖意传到心里,让他感觉到孩童时代的舒适与松懈。

    于是他下意识地挺了挺胸,坐直了腰,以免继续陷入沙发中,那样实在是令人感到无穷睡意来袭。

    然后对着还在吱呀晃动的摇椅说:“那么,臧先生,我们可以开始谈谈当时的情况么?”

    摇椅渐渐停顿,坐在上面的人停下摆动,他穿着红色格子浴袍,厚实的毛料把身体包得严严实实,脸上盖着一本张开的书。然后书从脸上被拨开,他睡眼懵松地望着雷鸣雨。

    “喜欢这么?”

    他对雷鸣雨说,注视了一阵那停不下晃动的小灯,没有得到回答,于是继续说:“我很喜欢这里的摆设,是以前在家私店里看到的,一直想拥有这么个房间,即使家里还是那么小小的。”

    他发现雷鸣雨仍然没回答,于是不好意思的挠了下头,眼睛也随之眯了一眯,露出的微笑挺尴尬的,“我知道,先说正事。”

    然而雷鸣雨并不想沉默,只是不知该如何开口。半个多月前发生了一场震惊世界的实验意外。

    研究高能物理的“捕蝉者”计划,其一向运行稳定的聚变反应堆爆发,发生意外的研究所一部分区域在爆炸后消失,留下一个直径20公里,深几乎10公里的巨坑。

    事故发生前曾产生过一次强烈的中子脉冲,导致整个研究基地通讯设备无法使用。因此外人完全无法得知,当时爆炸区域发生了什么事。

    摇椅上的人叫臧东,是通讯中断后被派出送信息的人,爆炸区域控制室唯一幸存者。他在一片漆暗的交通隧道里一路狂奔将近十公里,回到研究所报告情况后就陷入深度昏迷,如今躺在距离事发地千里外的首都医院重症监护室里。

    嘿,哥们,今天天气真不错啊,哦,对了,你的同事死光了,实验室也炸了,哦,对了,你也快挂了,所以咱们打算赶在你嗝屁前,问清楚当时到底发生啥事?

    他思忖着,从进病房那一刻起,再没有比这个更糟糕的了。

    “但是我记得,前几次睡醒的时候,已经有不同的人问过几次了。”臧东深吸了几口气,目光转向了刚才扔在一旁的那本书。

    “是的,所以我们也不想打搅你太久,就谈谈反应堆核心控制权的事吧。”雷鸣雨说。

    “这样,啧,这好久之前的事,不好记,我想想啊。”他搓着额头,手指活络着,忍不住想翻开旁边的书页。

    “就是当时授权操作反应堆突破临界的事情,能不能把情况再说说。”雷鸣雨提醒他。

    臧东惊讶得抖了一下,放在大腿上的书也差点滑落到地上,“什么?反应堆出事了?”手伸在半空不停抖动,眼睛直钩钩地望着屋顶摇摆的小灯。

    “没事,病人意识有点混乱。”坐在另一张高背沙发上的医生立即轻拍他举起的手,带着节奏,对他说:“没事,没事,跟我念一遍,春江水暖,27,西面,014,白色的牵牛花,角度,钻石,8。”

    臧东混沌迷离的跟着他说了几遍,呢喃中逐渐平静下来。然后他突然想起了什么,“哦,对,对,对——当时γ辐射监测器突然告警,我想是16点47分左右吧,基地里除了防护设备,其余的设备估计是受到强电磁冲击似的相继失效,后来我们就收到总控来的通话,说暗粒子捕获器里出现个等离子体黑洞,区长王铭成和数据监控员时宇得到授权命令,要用反应炉核心爆发的能量来泯灭它,我们其余人也收到协助他们完成的指令。”

    他继续说到,“后来连防护设备都没法通讯。大家商量,总不能都栽在这吧,于是就派我去通报,也有些人一起跑出来。嘿嘿,我以前念书的时候,运动会跑得很快,这次可捡了条命。”

    说到这他淡然笑了起来,仿佛回忆起年少往事。“隧道里风很大,好像要把人吸回去似的。他们是成功了吧?”

    “为什么你们确认是总控制室发来的指令?”医生示意后,雷鸣雨继续问。

    “那当然是总控的指令,应急广播,核心来的文字命令,都很明确的啊。”臧东捏着自己的鼻梁。

    “没有总控制室传来的图像么?”

    一切谈话记录在电脑里,在场的人并不需要做记录。

    臧东情绪有些起伏,“几乎所有设备都瘫痪了,只剩下几十年前的那些机械式防辐射设备还能用,总控副主管刘建就是从那发指令的我们。而且王成和小宇他们有授权码,那授权码不可能是假的,否则过不了核心那关。”

    “你们有没有亲眼看到授权码?”

    “没有,他们两人说自己的虹膜投影有显示,我的虹膜投影就只有协助的命令。”那是一种在视网膜里植入投影晶片的技术,像半永久式的隐形眼镜,能在不借助外界屏幕的情况下观看资讯,是很普遍并且实用的工具。

    “既然设备都出了问题,为什么虹膜投影还能正常运作?”雷鸣雨突然问起这个反常的问题。

    臧东挠起前额,这确实有点困扰,“也许那东西也是防辐射的,不受影响。”

    “我们测试过,当时的辐射环境下,虹膜投影无法使用。”

    这次换成臧东沉默起来,他的思维逻辑有点受到影响,脖子不自然地抖动起来。

    “他们取得授权的时候,有没有什么反常?”雷鸣雨换一种问法。

    上面问到的矛盾在之前谈话时已经出现好几次,一直无解,臧东的状态也越来越差,问到后面就干脆记不起来。现在的询问条件下,他不可能撒谎,因此会不会是某种事物阻挡了他的认知,又或者当时的情况就是这么反常。

    “发生那样的事,啥都反常好不好,怎么你们老问这些事。”臧东有点不耐烦,他想起刚才那本书才看了一半不到。“要是假的,他们怎么解锁突破临界。”他反问起雷鸣雨。

    这就是雷鸣雨正负责调查的问题,“捕蝉者”计划确实有一套在高能粒子采集试验过程中,出现无法挽回的失控时,引爆聚变核心以备补偿泯灭的最终应急方案。

    “捕蝉者”设施研究所11698号,是利用旧时代遗留下来核战备设施改造而成的超大型环形粒子加速器,并与外空间导向式高速粒子观测环组“远端”系列并联运作。

    它建造在位于地下250米的巨大椭圆隧道中,总长度达到了146千米,是欧洲最新强子对撞机“埃文斯2号”的两倍,可以说其规模是非常大的。

    当事故发生时,各区域之间失去了联络,位于第2区的总控制室完全不清楚第5区的状况,无论人证还是监控数据,都证明当时总控制室根本没发出过引爆的命令。

    这密码分拆两段,分别保有在基地委员会和远在首都的中央总委手中,连试验基地总指挥童景教授都无法得到。还必须与总控制电脑的随机码组合在一起,并且输入者的虹膜、声纹、生物特性验证都必须提前备案在电脑中,在操作前进行扫描验证。

    这一系列的限制,使得要避开总控室单独操作成为不可能,虽然爆炸后产生如此大的坑洞令人匪夷所思,却比不上这个前后矛盾的人为因素令人不寒而颤。因此雷鸣雨所属的安全部也不得不介入到这次事件的调查中。

    “那γ监测器可真吵,像知了在叫,一直响个不停。”没等雷鸣雨继续提问,臧东自言自语起来,“怎么这里也这么吵。”

    他对屋外传来的蝉鸣皱起了眉头,不舒适地扭动着脖子,露出厌恶的表情,继续说到:“不过说反常嘛,我就没想明白为什么除了老王之外,拿第二授权的是小宇。怎么说也该轮到副区长黄鹂,她那么好强,这下被人抢先,肯定得黑脸几天,哈哈。”

    大家都没说话,臧东提到的人全都在这次事件中失踪了。看过现场情况的话,没人会认为他们还有生还的希望。

    意识到其余人的沉默,臧东看着壁炉里的火焰,叹气好一阵。“不过算了,人都死了,没法纠结了。”

    “反应堆突破临界就会爆炸,这样大家都不可能有生还机会,为什么你们仍然去执行指令?”只有雷鸣雨默默问了一声。

    “我记不起来,当时的感觉很怪,反正就是收到指令后,心里就有股意识要去执行吧,”臧东一个劲地挠脑门,试图想起些什么。

    “王区他们去执行的时候,我和其他一些人一起撤离,轨道车的电脑也坏了,我们只好人力接通电池,好不容易启动,结果没法刹车,半路出了状况,折掉不少人,我拉着没死的几人跑啊跑,后来只剩下我一个,也不知道后来救回来没有。”

    王铭成和时宇的事,从臧东前几次的询问记录和其他周边幸存者的证言里都是相同的说法,而研究基地的主控制电脑,这台人工智能却一点记录也没有。

    雷鸣雨说:“对于我们来说,他们现在还是在失踪名单里,所以我们得查明事情的真相。”虽然臧东说得很平静,但雷鸣雨感觉得到,在当时那一片漆黑的环境下,他逃生的过程一定凶险万分。

    臧东翻开刚才盖起的书页,他的注意力返回到刚才那本书上去了,对坐在沙发上的人看也不看,一边翻书一边说:“我知道他们死了,死掉的人已经完结。他们什么都感受不到,生者的痛苦才刚开始,也许我们啊,后半辈子都要活在这次事故的阴影下。”

    说到这他突然停顿了一阵,咬起自己的拇指指甲,“我妈妈来了没有,她不是说好来接我的么?我什么时候能出院?我应该没事了,怎么还不能走。”

    指甲嘎吱直响,却并没有被咬掉,他开始咬得津津有味,雷鸣雨顿时觉得眼前是个贪吃的孩子在嚼薯片,不再充满焦虑。

    医生赶紧安慰说:“她在外面等,这边的会面结束后会来看你,过几天就能出院了,还得多做几次检查,休养一阵。”

    他的话显然没有起作用,臧东仍在自顾自说,脸色越来越青,呼吸急促,“妈妈说好了来接我放学啊。”他把书页撕下来,又夹回到前面的书页里。

    “会来的,先跟我念一遍,图案天,雁子,大地落红桥。。。”医生试图用语码词组把臧东的思维调整回来。

    “听到吗!你们很烦啊。”臧东越来越烦躁,打断医生的话,“啊,不是说你们,是说那些知了,好烦!一直鬼叫个不停。”

    医生与雷鸣雨面面相觑,蝉鸣若隐若现,那只是电脑的背景配乐,仿佛很遥远,他们几乎听不见。

    “看来病人的状态已经到极限了,还是让他休息吧。”医生对雷鸣雨小声说。

    雷鸣雨点点头,对瑟瑟发抖的臧东说:“臧先生,今天就先不打搅了。”

    正准备离开,接受着医生安抚的臧东忽然喊了一声:“等等!”

    他不由得望过去,只见冷静又恢复在臧东脸上。

    “我要死了,对么?”他淡定的问到,刚才的混乱好似完全没发生过。

    “这——”雷鸣雨和医生还没来得及回答。

    臧东深吸一口气,摇着头,冷汗冒出,却无法滴下,他再次开口,“我知道,我活不成了。你相信死后世界么?我是搞科学的,人不就是物质组成的么,死了就变回物质,一堆无用的蛋白质。可是我现在好想有信仰,哪怕下地狱也好,我不想消失。为什么我就不能失忆,忘掉知识,那样至少还能期待一下。”

    将死者的嚎叫深深刺痛雷鸣雨,一向坚定的内心现在却无法直视他那无神的目光,雷鸣雨看着那双瞳孔逐渐腐烂凹陷,剩下黑洞洞的眼眶对着他,臧东问了这样一句话。

    “永生和轮回,你会怎么选?”

    “臧先生...”医生还打算安慰他。

    “我昨晚发了个梦,”臧东摆手打断医生的话,对着雷鸣雨继续说,“我在隧道里跑啊跑,不停跑,就是为了活下来。然后父亲跟我说,即使我正在死去,变成无用的细胞,只要永远相信他,我就能活在另外一个世界,你们也会去那,大家都会去那,跟父亲在一起,获得最终的自由。”

    臧东的声音越来越远,小屋也渐渐离雷鸣雨远去。

    将颈后的接头拔去,雷鸣雨睁开眼睛,他深叹一下,嘘出淤积在肺脏深处的那口气。

    一切都变回医疗室那单调的素白,但那样才显真实。身后玻璃窗的另一头就是无菌室,里面安放着一堆设备和一张床。

    那姑且可以称为床,其实作为机械平台更合适,上面是大量的硅化物,把一个四肢吊起的鲜红色人体高高兜起来。之所以称为人体,是因为跟尸体的区别只有一字之差,也是雷鸣雨见过的最可怖,却活生生的人。

    没有皮肤,只剩下一丝半点黄得发黑的东西浮在表面摇摇欲坠,不知道是脂肪还是植皮,红色的筋腱露在外面,肌肉也逐渐溶解,东歪西倒,纹理间渗出的血液汇入到硅胶中,聚集起来流到下面的平台上被排走,以免浸泡造成感染。

    大量的管子插在身上和头部,一台呼吸机在有节奏地把氧气灌入,胸腔随着机器的噗嗤声剧烈起伏着,手脚也跟着机械式地颤抖,除此之外那间房再也没有别的声响。

    “从第6天起,他就开始失去皮肤,腐烂的速度异常快。”医生也已醒来,站在雷鸣雨身边,一同望着窗子里。

    由于受到强烈的中子冲击,臧东的细胞受损严重,基因链被中子流全部冲断,没法自我修复。于是他在活着的状态下急速腐烂,死亡将会接踵而来。

    由于巨大的痛楚,已无法正常交流,医疗组把他的神经中枢用药物进行阻断,以最高端的技术把脑部意识接入网络。那个虚拟的小房间,是他灵魂最后的栖身之地,臧东在那等待着最后时刻的到来。

    医生继续说:“现在他每天失血15升以上,全靠输血支持,器官也全面衰竭,大面积更换人造的又不现实,这两天脑白质也开始出现液化情况,所以神志越来越不清晰,开始说糊话。反正都是死,永生和轮回,那不一样么。”

    他抬头望望天花板,那里依旧只有白色,“大概就这几天了,到时系统会带个好梦给他,让他走得轻松些。”

    “快点走也好,少些痛苦。”雷鸣雨说。

    “幸存者只有17人,有11个事发时离第5区比较近的,都陆续出现这种症状,估计也活不久。”医生哀叹,“我还得面对10次这种状况,真是折磨。”

    正当两人转身离开时,房间里发出一阵躁动,臧东的身体在抽搐,弓起了背,插着喉管的嘴巴发出低沉的咕噜声,他的头在摇动中侧了过来,面对着雷鸣雨,嘴唇已经所剩无几,露出颗粒仅存的牙齿,东歪西倒地咬着呼吸器的喉管,腐烂成琥珀色的眼珠一动不动,森森地盯着他,仿佛展示着最后一点渴望。

    “有时病人的中枢神经试图重新夺回与大脑的连接,就会这样,这是最难熬的。”医生说。

    雷鸣雨向医生点点头,离开了病房,他看到一个老妇人在一旁的等待室里哭哭啼啼,典型的先丧夫,又即将丧子的苦楚雕刻在她饱经风霜的脸上。

    身边有两个穿灰西装的人,引起了雷鸣雨的注意。他们西装笔挺,彬彬有礼,头上却非常奇异地戴着顶黑色的道家小帽,衣领上各自别着一个暗银色的双叉阴阳徽章,看起来像是搞宗教的人。

    他们说的话也应证了雷鸣雨的猜测,虽然声音很小,但他还是从对方唇部的摆动看出他们传教的内容。

    “…死非死,您的儿子…在那永生…善哉,善哉。”

    他摇摇头,即使是科技发达的现今,迷信也是无所不在,甚至有蓬勃发展的迹象。不过他事无遗漏,仍旧吩咐同事对这些人进行调查。

    雷鸣雨去到办公室,完成了当日汇报,然后回到自己的宿舍里,关起房门,关闭除工作外的所有外来咨讯,也把住宅电脑调到休眠模式。

    一切安静下来,没有各种电子推销,没有咨讯轰炸,时间仿佛倒退了90年,回到上个世纪末,那网络技术爆发的前夜。

    他躺上床,闭起眼睛,却一直睡不着,臧东那双凹陷混浊的眼睛一直死死盯着他,即使变成那样一团模糊的血肉,仍在祈求上苍的怜悯,带着苟延残喘的渴望。但那样终不过是将死者的呻吟,啃噬灵魂的不是辐射,而是面对最终时刻的恐惧。

    你会怎么选?

    电话突然响起,是全叔打过来的。他是安全部的特等指挥官,雷鸣雨的直属上司,全名叫陆全,可能因为常年外勤的缘故,样子长得比较着急,整个部门都喊他做叔,但他并不介意。

    影像中的全叔坐在对面,步入中年后的肚皮愈加明显,表情轻松地讲着不轻松的事。

    “小雨啊,抱歉啦,休假期间还叫你去帮忙做询问,可是现在事情有点大的变故,两天前飞去看现场的直升机队发生了失踪事故,现在还没找到,这事现在还没敢对外公布。好几个部委的头头都不见了,怨爷坐的也在里边,我的那架也差点载那儿。”

    怨爷是他们的部长,姓原,因为平时经常黑着脸,对谁都好像怨气冲天的样子,于是大家私下把“原”喊成“怨”。

    “现在我暂代怨爷的职务,爽归爽,但是人手紧张,所以部里的人全部取消休假。你的假期抱歉啦,下次再还你吧。做好准备,搭5个小时后的专机过来。等下我叫龙赫发些任务简报给你,你先看看,具体见面再谈。”

    全叔说走就走。

    雷鸣雨没多说话,开始收拾起行装,他看看旁边的箱子,里面堆满前女友的物品,又多叹了口气,忙于工作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