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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8章 风云聚首

    十里鳞次,云上居的最顶层。

    黄昏时候,季牧如期赴约,等他来到这里的时候,其他五人都已到了多时。

    这是一个颇是值得说道说道的时刻,毕业十一年、相识十四载,当初定下三年之约,借着酒气各个拍着胸脯痛骂谁要是不来。

    那时一个个都觉得,就凭风云殿的关系、三年不换人的缘分、一千多个日日夜夜的陪伴,谁要是不履行约定那简直就是心让狗吃了,羞于与他同袍!只是过了年少时,便没人再心生埋怨,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不得已,心明于此才是不枉同窗一场。

    十一年来,风云殿就没有聚齐过,除了季牧,其余四人更是头一次见岳子昂。

    一听老岳要回云州,性情慢吞吞的梅笑从来没这么利索过,提前半个月便订了云上居的整个顶层,更是一边通过关系一边下血本,最终搞来三十多壶二十多种形形色色的酒。

    他还特意就酒楼置了个酒柜,摆在大圆桌的一旁,酒分五层摆得甚是美观。

    只是每来一个人,梅笑便遭一道暴击,这些家伙就跟商量好似的,居然个个都带酒来!带也就罢了,一比之下自己置办的这些怕是只能等没的喝的时候了。

    六人上次一起喝酒,还是在风云殿里喝的梅郡果酒,这一次一个个都铆足了劲。

    季牧一到,干聊是不可能的,嘭嘭酒塞响、唰唰杯换碗,一个个就跟山野莽夫许久才见到酒一般。

    当身份相仿便不怕失了身份,此时再看这六人,吴亮柴迹仕途坦荡,尤其吴亮已经做到了营工署的二把手,柴迹在襄农署也是实权不小的人;梅笑是青云医馆竭力培养之人,他的上升通道要比吴柴二人还要明朗;岳子昂文渊世家,年号诗的作者,别说云都,在宇大都都风光无匹;吴凌秋天匠刻玺,不仅声名响九州,此时主理云砀山,在云州的影响说震古烁今也不为过;而季牧年年都有动静,云州商界不二大商,尽人皆知。

    同窗相聚的话题无外乎两个,要么聊当年、要么聊近年,人越多越是聊当年,因为那时候才是大伙的交集,要是各个都聊近年,那就成了一群人挨个听故事,融入感大打折扣。

    况且对这六人来说,近年的事一个个都知晓不少。

    于是乎,就看这酒局,吴亮半夜偷喝果酒、季牧文章写得还不如大白话、梅笑慢吞吞像个树懒一股脑儿全涌了出来。还有吴凌秋锤吴亮那一棍子,一群人抵住门挡住鬼起早,给季牧浇了一头牛的血量等等等等都翻了出来,一桌人笑得前仰后合。

    说实话,若不是这样的局,当年的很多事都已相当模糊了,甚至记不起风云殿的一桌一椅、太学的一草一木。

    酒可以封坛,记忆却是不能,酒是历久弥香,记忆却不经抖落,当以为封的严严实实,那是自己此生最不能忘怀的东西时,却发现它其实和太学的大考是一样的,每一年筛一批,留到最后的不是只言片语就是语焉不详。

    情绪之高涨可想而知,连季牧这种喝酒从来不脸红的人都绯落双颊。

    当年一个个清秀面庞,此时胡茬都已刮不尽。当年一个个笑得圆圆润润,这时候咧一下嘴就是一脸褶子。当年你看我我看你,眼睛都是莹莹满满,现在生点水花就像被老秋风给吹尽了树毛子。

    一个个都将步入而立,改变乃是必然,不变才是可怕的事。此间与其说是一同回忆过去,不如说是一起扫扫尘,再好好看看曾经的自己。

    可还记得凌云壮志,可还记得未圆初衷,可还记得说给别人,自己却已经忘了的话?有些事情,到底是青春的记忆还是被装点过的遗憾?

    那是只属于十五六岁的事情,时而它清纯得让人不敢再碰,时而它又沉重得碰了也端不起来。

    酒到一半,岳子昂作起诗来,梅笑和吴凌秋像傻子一样敲着盘子,叮叮当当一点都不匀称,还咧咧笑着以为靠自己的节奏能给大诗人灵感。

    吴亮和柴迹立时不干了,喊着说人家老岳作诗需要你俩在这搞鼓点?可俩人还没喊过瘾,也不怎的竟也跟着敲起来,季牧一看家伙都被拿遍了,一手抄起一个空坛子当当撞了起来。

    云上居的顶层就跟要炸了一样。

    “这是在干什么!都给我滚出去,老子今天包场!”

    楼下有人不乐意了,噔噔噔就要冲上来,三个小二健步如飞从后拽住了这人。

    “这位爷这位爷!使不得使不得!”

    “给我撵出去!”

    “你要吃要喝随便,但要是冲撞了楼上那六位爷……”

    “怎么着?”

    “那可能该出去的是您。”

    “你说什么!”

    这时候,掌柜的慌忙跑了上来,对着那人一顿耳语,就见那人每听一个名字打一个嗝,最后直接捂着嘴跑了。

    岳子昂开口道:“不愿躬身车马前,一抔粟米身作田;不愿躬身车马前,一目野原天作岸;不愿躬身车马前,一朝钟鼓诗酒仙;不愿躬身车马前,一金一玉知心言;不愿躬身车马前,一针一解四海间;不愿躬身车马前,一楼一宇荫华年。”

    “这是啥呀!喝酒喝酒!”梅笑故作嗔怪,“你这水平,我都能和你掰腕子了!”

    这样的诗着实有些怪异,哪里是大文豪的手笔,这也太通俗了!

    但个中人都是有酒还未醉。

    它,真的通俗吗?

    一抔粟米是为农,一目野原有所指。

    喝酣畅了都敢说自己是酒仙,谁还能当得起诗仙?

    一金一玉是为艺,一针一解是为医。

    一楼一宇嘛,自然是当前的工学大人物。

    这些本是助兴,但偏偏每一个的前言都是“不愿躬身车马前”。

    季牧哈哈大笑,“老岳,你这诗和河神大祭的打油诗有的一拼,河神一百三十舫,殷沧跋扈占其六,雍州澜州好跟班……”

    “哎呀我的天!大铁杵!老岳的还是要强一点的,再说你背别人的打油诗咋还这么起劲?就算是你写的这也不值得显摆吧!”

    季牧咧咧嘴,“喝酒喝酒!”

    也在这时,吴亮缓缓起身,刚要开口,梅笑没心没肺嚷了起来,“有请吴老大做总结发言!”

    总结?一帮人齐刷刷看着梅笑,脸上都是鄙夷之色,再借给你五个胆子,你敢就此给断了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