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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6章 学商之查

    莫说稻香园大头家这种商界响亮之辈,就算一个米商的雏儿都一定知道,季牧和金谷行是有交情的,他们一同举事的年代,还是白纪堂厌恶学堂的时候。

    刘鸿英的到来,他甚至毫不关心是不是刘鸿英真来,而是此间会让刚刚起势的稻香园再一次沉入谷底。人怕的不是失望和绝望,而是刚刚有一些希望的时候,立时又被拍进了绝望的深渊。

    这就是白纪堂当下的心念。

    他视金谷行为平生最大之仇,但同时他也最怕金谷行,这个沉溺在米商世界的人,不懂季牧之狂霸,但知米行之痛切。

    “季头家!季头家!一切都可商量,请留步!”

    季牧低头看着这个人,就像某种东西在自己面前坍塌了,不知哪个是真正的白纪堂。

    “渔场的事,容我时日与家里人商议,在下掌稻香园不足三年,米事之外实在不敢多量。但白家长辈久浸沧澜商场多年,季头家所谓的突破口,拜托他们或有机会!”

    季牧道:“你可还记得我说过要多厚?”

    “记得记得!”

    “不管是什么,把它给我便是。”

    说话之间,季牧迈步而出,留在原地的白纪堂怔怔而望,他不明白季牧所形容的这个厚度,为什么就真的成了一种度?

    他难以想象那所谓的东堂,如果此时此刻季牧真正在见刘鸿英,那对稻香园来说意味着什么?不能说前功尽弃,应该叫露头就被打死。

    马不停蹄,白纪堂在大都的客栈里找到了楚南溪,在将这些事陈述一通之后,楚南溪也是眉头深皱。相比白纪堂,楚南溪对季牧的了解显然更多,可是把那场面复述之后,楚南溪也满是不安,白纪堂把这一切看在眼里,立时觉得事情更为紧迫。

    楚南溪以为,无论如何都要保住当下的局面,如果被逼退,稻香园一夜回到十五年前,好不容易趟出路来的六色米,不知要做了谁人的嫁衣。

    白纪堂深以为然,这是一个极为微妙的当口,稻香园的动作关乎那位季头家的权衡。这一场千年礼,远不是向世人呈现的那般恢弘壮阔,于商界而言,它处处阴风冷雨,无形之间甚至是一场亘古未有的洗牌,等到这年节一过,不会给任何人多余的解释时间。

    而后楚南溪又与白纪堂说了许多季牧的过往之事,桩桩件件都横烈得很,让这个善水而居的人多少领略了一些北疆的沙烈。这偌大的生意场,各有各的性情,各有各的路数,原来话永远都说不圆、察永远都难穷迹。

    叙述越多、情越猛烈,让这个来自南国的人心中颤巍,按照楚南溪的说法,米园米铺能留给稻香园一天的时间已经算是给面子了,这又让他后怕不已。

    事一重重、心一浪浪,白纪堂决定回澜州把季牧所交代的事情处理好。今日一见是白家人第一次与季牧打交道,但楚南溪不同,他是季牧的老熟人,在这濒临危局之时,能说上话的人并不多,米园米铺暂交给楚南溪打点是最好的选择。

    翌日,白纪堂走马南下,六色米这创下的可观开头,暂且都落在了楚南溪手里。

    与此同时,学界的动荡还在不断发酵。

    这距离年节的最后一个月,注定要成为很多人一生最漫长的一段光阴。

    宇国强盛如斯,归根到底有一套“惟民所愿”的纲法,万民喜闻乐见的事,大都只会锦上添花,人人都倾慕艳羡的东西,大都乐闻其成,天下各界无论招展还是羞赧,只要为民所乐便值得提倡。

    这也是为什么大都总有那么多的彩头,其初衷本就是助兴而已。

    但凡事,不能太过分。

    看看现在的嘉兰江,诗文传颂、宝器接连,个中不当的言辞传得天下沸沸扬扬。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但不能北面姹紫嫣红,南边就满目腥红,整个学界沦为沧澜商界的附庸,娥不是娥、圣不足圣。

    尤其是御学掌事窦大元的一幅画,掀起来整个朝堂对此事的义愤!

    他画的内容并不重要,关键在于这幅画的“明码标价”,一时间拉起来一种风潮,就是学界要用各种各样的作品,偿还欠给沧澜商界的债。

    朝堂大吏个个都觉得这是无稽之谈,但同时也都明晓这里面一定有事,陛下不言正是百官要言。商业之事归属户寺,正卿水剑芳带头启奏,大量官员随同附议。

    与此同时,千年礼之后的许多事情都被呈了上来,如此反常的学界,是一个不要命的学界,这些人以此为机会否就是心藏难表?当桩桩件件梳理细密的时候,一切就不只是沧澜商界不应景这么简单了,回溯过往,那许许多多的妄悖之词,到了不得不遏一遏的地步。

    一日早朝之后,陛下亲笔批复,奏章之上只有一个字——

    查!

    查是一个非常可怕的字,它意味着权力的意志,当这个字凌压下来,几乎就等同于“不可动”。

    这应该是宇国千年商界与学界最“不能割舍”的一个事件,六湖商会的会长副会、御学的掌事院长乃至各大太学的掌事,都成了询审对象。

    查便意味着挖掘,明面上的东西永远都是少数,真正的环环扣扣都是在这些人手里。

    月阁,院公古通迹的月阁。

    那个动辄就吸溜不停的人,在这个时候面若平波,片刻之后,当他看到眼前这位显达之人,嘴角生出几分轻蔑。

    “你一直致力的事情最终就是这样的结果?”

    “二哥,你知道我是谁吗?”

    “我不管你是谁,你缘何如此放任?!”

    “放任?二哥,我只是个区区老三啊!”

    古通哲滞了又滞,“当年你与我是怎么说的,现今的六湖商会你要如何收场!”

    “为何要我收场?”古通迹带着舔血一般的笑意,“你该不会是还以为,酹月案我们赢了吧?”

    “那是往事,我问的是当下!”

    古通迹笑笑摇头,“我现在才知道,大哥永远是大哥,酹月案的赢家才是真正的赢家,至于商界嘛,只好我们一起放纵看看喽!”

    “你说明白!”

    “主要是,我说不明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