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老师会偏爱学习好又听话的学生，也会区别对待熟人家的孩子和八竿子打不到关系的孩子。最常用的办法也最有效——暴力。不听话就打，这样的规则使得大多数乖孩子束手就擒，也有个别皮糙肉厚不怕打的，他们都是班里有名的开心果，也是捣乱王。

    跟大多数同学一样，王逊上课容易走思，脑袋里幻想出各种动画片的场面，老师一拖堂就感觉每一秒都在煎熬，人在教室里坐着，心却早飞驰到了外面的操场上。王逊根本听不进去老师讲的什么，只是觉得有时候老师跟念经一样叨叨叨的，麻烦又刺耳。可是每次课堂小测的时候，王逊又焦急发愁。

    提问生字的时候王逊头脑一片空白，记得这些字却又写不出来，可是又不能什么也不写，那样是会受到严厉的批评的！不知道哪个机灵的同学想出了个办法：把小抄放在铅笔盒里。王逊忍不住诱惑也尝试了一下，没有被老师发现，而且自己也得了挺高的分。尝到了甜头后，每次老师听写生字的时候，王逊一如惯往地使用这个小伎俩。然而这次因为王逊频繁开关铅笔盒被老师发现了，老师狠狠地教训了王逊，两巴掌重重地打在了王逊的头上并且生气地说：“王逊，我说你怎么老是动铅笔盒啊，原来在作弊啊！好大的胆子，我让你作弊！”王逊低着头一句话都不说，只觉耳边火辣辣的。

    王逊向来是内向不爱说话，尤其是上课提问的时候，王逊总是心跳加速，心里祈祷着不会叫到自己。事实证明，确实有效，王逊很少被上课提问到。但是王逊连上课想上厕所都不敢跟老师说——在他看来，跟老师交流简直是一种恐惧。在王逊上幼儿园肚子疼的时候想上厕所，在快憋不住的时候想举手报告老师，可是老师偏偏在低着头修改作业，没有注意到，而王逊因为害怕又放下了手。可王逊的肚子再也承受不了压力，便便一泻而出。拉了裤子，王逊甚至都没跟家人说，还是几天后奶奶给自己换裤子才发现已经干巴了的屎，奶奶没有训斥王逊，耐心地给王逊换上了新的裤子。

    从小王逊就不敢说话，四年级的他还是一样胆怯。

    即使王逊受了委屈和欺负，他也不敢跟老师对峙。妈妈从小就告诉王逊，老师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好。

    上课有同学窃窃私语被老师听到了，老师一怒之下直接抄起黑板擦砸了过来，不偏不倚，打到了正在低头写作业的王逊的左眼角上，王逊的眼角瞬间肿了。被突如其来的飞物打到的时候王逊一脸懵，愤怒的本性使他寻找罪魁祸首，王逊看到了旁边的黑板擦的时候就明白是老师砸过来的，他不敢多讲话，当作没有发生一样，忍受着疼痛继续写作业。

    课堂上老师并没有表示什么，下课后老师把王逊单独叫到办公室谈话，跟王逊解释了并道歉不是针对王逊的，王逊一直低着头听着，无论说什么都点头同意，他从来不敢直视老师，仿佛多对视一秒王逊就会因此死掉。那是不可言说的恐惧，事实上，王逊对任何人都如此。别人的眼睛仿佛像刀子一样锋利，闪耀到王逊无法正视。王逊的眼睛也常常流泪，不知不觉地泪水就会湿润了眼眶，他的眼神永远在闪避，像是逃避这个世界的信号。

    在刚学会思考的年龄，在本该天真无虑的年纪，王逊竟然思考了这样一个问题：人活着是为了什么？王逊发现每天的生活都是麻木地重复着，上学，放学，吃饭，睡觉等等。从来没有惊喜和意外出现，回到家里没有想象中温暖的等待，有的只是王逊的提防警戒。家里人总会聊一些关于王逊的事情，说这个孩子怎么怎么可怜啊，王逊是有耳朵的，他记住了大人们所说的话，即使不理解，也能多多少少感到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