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知所措。

    以他现在的年纪，他没有能力去处理家里每天传来的抱怨与叹息。更没有人呵护、关心过王逊。王逊每天感受到的就是痛苦、煎熬和随时可能发生的危险。他不知道眼前这个家里唯一的男人，威严而年长的姥爷何时会喝醉发酒疯，他也不知道他的妈妈何时会离开，剩下他自己。他常常自己睡在客厅的沙发上，蜷缩在角落里。

    妈妈又不在家了。王逊不敢一个人在卧室里睡，便像往常一样睡在沙发，今晚却是一个电闪雷鸣风雨交加的夜晚，外面呼啸而过的风声深沉而冗长，震耳欲聋的雷声直击王逊幼小的心灵。门虽然是关着的，但恐惧如风一般席卷而来，王逊非常害怕，身体蜷缩着，把头蒙在被子里，他才是一个十一岁的孩子，他也需要人保护，可是没有人来保护他。

    那天恰巧王逊从妈妈的柜子里偷偷拿了一百块钱去上网用，于是王逊把外面恐怖的天气当作了是上天对自己的惩罚。他吓坏了，心里发誓以后不要再做偷钱的傻事了。他甚至害怕地把抽屉的钥匙扔到了沙发底下以表示自己改邪归正的决心。他那晚只想可怕的天气快点过去......可是那天晚上偏偏那么漫长，王逊被吓得哭了，他却没有哭的很大声，不知道是为什么，王逊连哭泣都变得这么卑微，生怕吵醒了正在打鼾的姥姥姥爷。

    王逊整整害怕了一晚上，如果说这让人感到绝望的话，王逊已经对绝望习以为常了。

    他的害怕和孤独也没跟任何人提起，包括妈妈和姥姥。那是他心里一片无人能及的荒无人烟，凉心彻骨的深渊。即使在王逊长大后，这片深渊也深深刻印在王逊心里最深处，那里的黑暗承载了太多太多王逊的崩溃。王逊深深觉得没有人会喜欢自己，王逊自卑，是那种做什么事情都会底气不足，很容易哭泣，不敢去面对自己喜欢的人，因为他太害怕再次被抛弃了。他几乎所有的人体自我保护机制都被触发了。

    王逊懦弱，不敢发声，面对所有强势他都是一种唯命是从的屈服。这至少让他不会成为被攻击的焦点，别人觉得这个人没什么野心也没什么危险，只不过是个任人操控的棋子。他因为懦弱也常常成为别人欺负的对象，即使是家里亲戚家的孩子，也都来欺负王逊。小孩是可怕的，因为有时候小孩反而把人性的本质演绎得淋漓尽致。

    就连过年过春节王逊都是跟着姥姥姥爷一起过，王逊小时候完全不懂那些节日的风俗，对他而言只有压岁钱是最有吸引力的，王逊盼望着拿到很多钱，虽然这些钱最后也会被妈妈强制收走。王逊是非常不乐意上交压缩钱的，妈妈口中的保管就是有去无回，但是他也没办法，不给就会被打。奶奶每年都记得给王逊压岁钱，而且是王逊收到的最大的一笔，但是不会面对面给，而是由王逊的亲姐姐胡娟代替交给王逊。王琴是个吝啬的人，从不给王逊买新衣服，甚至过年的时候也不舍得给王逊买点好吃的食物。王逊的姑姑发现这件事后，每年春节前夕的时候会带着王逊去买一身新衣服，年年如此。

    王逊的姑姑家有钱，带王逊去县里最大的商场，买那些大品牌的衣服。王逊很少来这种地方，甚至连买衣服专用的话都不知道。每次店员让王逊试试合不合适，王逊总是不愿意，因为在王逊看来试了就要去买。王逊也从来说不上来自己喜欢什么衣服，在他的脑海里完全没有这种概念。他满脑子想的是赶快离开这个令人窒息的地方。姑姑问自己衣服合不合适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