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担心的事情

    李宁宇第一次促排到医院时，范文炳自是小跟班，提着马扎拎着水，人贴人肩抵肩排队挂号开单子，李宁宇和贺晓晓就坐在抽血室的门口等着，递了单子排了号，等她们抽血化验完，那边B超也到叫号了，流水线一条龙，节奏快了很多。

    “范总啊，你们咋不早来，我明天就要取卵了，有这么好的机会和待遇蹭不上啊。”

    范文炳在医生门口候着，等着医生叫号看报告，李宁宇和贺晓晓就远远地找了一个空间大的地方说小话了。

    “原以为到这里就是最后一战，现代科技很快就能解决问题，来了才发现，这才仅仅只是开始，有的人要在这里待很久，很多人最终都不会有结果。”临近取卵，贺晓晓压力无限大。

    “你别太担心了，成功几率那么高，你们身体条件那么好。”

    “听说取卵特别不舒服！”

    “你每月几天的大姨妈也不舒服，女人对疼痛的耐受力比想象的要大很多！”

    “有时呢不是害怕疼，害怕的是对疼的未知，还有疼过去之后结果的未知。”

    “今天怎么了，多愁善感的，越是紧要关头，越要沉得住气，过五关斩六将，这几年多少坎都过去了，这个不算什么的。”李宁宇从包里翻出两个小点心递给贺晓晓。“吃点甜的，心情会好呢！”

    “宁宇，我真的好孤独，就自己一个人咬牙坚持着。”

    “嗯，我明白，为了前面那微小的光亮。它一直在前面一直抓不住，好在，它还在，还在前面，就有继续坚持的理由。”

    “你也这样么？”

    “我们不一样的，你是前面有光，才一往无前。我却是暗夜茫茫，不知光在哪里，偶尔亮个火苗，又转瞬即逝……”

    “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个事成了我心里的一个执念，镌刻在过去数年每一寸时光里，从种子慢慢生长，现在变成一棵大树，挡住了我的去路，我绕不开它……宁宇，如果我们没有这个执念，没有小孩，我们其实更快活，对吧。”

    “似乎是这样，日子也无风雨也无情，安稳美好。可总有一些瞬间。一念起，万水千山，你有过那种半夜醒来再也无法入眠的时候没，心里那个巨大的空洞轰然洞开，让人猝不及防泪流满面，等那个念头消磨掉，似乎经历了沧海桑田。”

    “有一些事情，若干年后我们可能真的风淡云轻，但现在却是虽不忍直面又不得面对的呢。”

    “所以啊，我们还是得坚持，还是给自己信心和力量，一定要跨过这命运的门槛。”

    贺晓晓和李宁宇依偎着，在医院长长廊道密密麻麻人群的尽头，有一个小小的角落，坐着马扎，靠着白色涂料的墙。她们好友多年，第一次这样说话，第一次这么深彻地心支撑着心。

    取卵过程并不如想象那么痛苦，很快就结束了。

    马英红和贺晓晓是同时取的，3个，她兴奋得眼泪都掉下来了。

    贺晓晓的情况非常好，几天后，报告单出来了，她养成了18个鲜胚，这些里头有的冷冻，有的进一步养囊胚。

    马英红有一个二级7细胞冻了起来，其他两个养胚失败，但已经足够开心了。离目标尚远，马英红准备休息一个月继续再战。

    在快要移植的当口，贺晓晓腹水了。

    先是恶心，吃不下东西，肚子胀胀地憋得要爆炸。

    陈立章笨拙地跑前跑后。端茶倒水做家务这一套他的确不在行，殷勤关切差了那么点，贺晓晓的浑身不自在他亦看得不自在，看着他手足无措，晓晓是有些心疼的，“把妈叫来吧！”

    婆婆还没到，晓晓就不得不到医院了，浑身奇痒无比，就连洗澡的水淋到身上，都像小针，跳刺着痒得抓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