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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样了

    范文炳最近很忧愁。

    他明显感觉李宁宇变了,说不出来的沉闷,说不出来的不一样。

    范晚餐都端上餐桌了,李宁宇还窝在沙发上打游戏,消消乐。

    范文炳三催四请,然后踢踏着拖鞋,默默吃完,继续专注游戏。

    范文炳想跟她说些什么,她说马上就通关。却一直通不了关。

    很不一样。

    往日李宁宇虽然也不干家务,但一回家总是粘在范文炳跟前。

    他在厨房,她就靠着门边。有时提溜起刚出锅的菜丝肉片边尝边指指点点,吃这个不要那个,挑三拣四的。

    他有时由着她,有时也嫌她把菜型弄乱了,或者并不由着她胡作非为胡乱指点。

    她倒也不恼,就在跟前跟他磨叽。

    家里的电视多半是他的。大大的沙发李宁宇就挤在他身边,歪歪扭扭着。

    他爱看一些电影、纪录片。她有时兴致来了也跟着看,爱说话爱发表各种点评,她是有见地的,所以他们的讨论也有乐趣。

    大多数时候她是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鄙夷着他的眼光、挑刺他的审美。

    过几分钟,“文炳,给咱倒点茶。”

    “文炳,给咱切点水果。”

    “文炳,家里有没有啥零食。”

    “文炳,酸奶泡个麦片!”

    他就一趟一趟地跑进跑出。

    有时正值剧情紧张处,他也嘟囔,“什么给咱,明明是给你!”

    她就呵呵,也还是不动,等他看过了这段再取了过来。他被她使唤的早已经成了习惯,他是把她没办法的。

    她最近只是闷闷的,不怎么吭声。

    他只当是她整天去医院压力大,贴心问要不要一起陪着去。

    她说不用,最近也不忙。

    李宁宇的心事又如何说。

    她心里知道工作最近是遇上了前所未有的危机,和以往面对的完全不一样。

    以往都是工作的难关。时间紧任务重标准高,那种没日没夜没时间节点的忙碌,一个项目一个活动下来像虚脱一样。回想起来那些都是身体的苦,只要坚持下来事情就过去了,一关又一关,就像消消乐,是难度的增加,总会过去的。

    可现在不一样,她无处着力,她莫名被置于一种奇怪的场境中,动弹不得,眼见着局面越来越糟糕,却没有出路。

    以往工作的鸡零狗碎她都会念叨给范文炳,他听她絮絮叨叨安抚她给她出主意。

    可最近不一样,工作中碰到的困难并没有好的解决方案,徒增范文炳的担心而已,她明白那种看着爱人渡劫却无能为力的感觉。

    何况生小孩儿这件事,范文炳的心已经被搓揉得皱皱巴巴了。

    这些范文炳又何从知晓,他只是以为上个试管周期给李宁宇带来的挫败感,所以他心像被搅碎了。

    ——

    他拽她下楼跑步,她叽叽歪歪没衣服。

    运动用品店置办了一套,武装到牙齿的专业设备搞了一套,连手环发箍手腕都是全活的。

    她跟他跑了几步,边又矫揉造作起来,怕累啊气喘啊什么,她那劲儿劲儿地又回来了。他心里倒踏实了一些,便督促着她快走。

    这个世界,总有风雨,自己的苦自己的路还得自己去经历,而身份那个一直守护陪伴的人才是最有力的支撑。

    ——

    不一样的还有贺晓晓和陈晓章。

    贺晓晓的行李一到湖畔小区,眼尖心亮的物业人员赶紧跑前跑后帮忙。

    这里是贺晓晓的主场,贺晓晓俨然纽轱辘氏甄嬛回宫的阵势。

    这套房子和吴爽家一样,是当时单位的团购房,贺晓晓比吴爽早入职两年,分房资格靠前,房子大位置也更好一些。

    小区是集团下属建设公司开发的,集团领导平时也住这里,贺晓晓免不了前前后后各种安排。加上物业公司总经理刘宏被贺晓晓整天提溜着,物业上上下下提起集团办公室主任贺晓晓还是心里犯怵的。

    “你看还需要什么,你随时说,我给你送过来!”陈立章倒是插不上手了。

    这套房子是他们前几年备孕的时候装修的,家里东西一应俱全,当时想着上班近户型大,老人照看孩子住起来更方便。可谁想备孕备得那么曲折,就一直空着。

    “不用。你自己自力更生自生自灭吧!”贺晓晓倒有了开玩笑的兴致。

    “晓晓,你这是抛弃我!”陈立章忧愁着。

    “我们以前不过是室友!”

    突然看见董事长的爱人在楼下带孙子,贺晓晓顾不上再理陈立章,自然又是家长里短一番。

    进进出出楼上楼下熟人成堆,“贺主任、贺晓晓、小贺……”身份不停变幻,每个人都得虚与委迤拉扯一番。

    第一个来拜访的自然是吴爽。

    何辰铭抱了一盆大大的宝莲灯盆栽,吴爽像女王一样跟在后面。

    宝莲灯是这两年的网红花卉,大大的红红的花朵很是特别,据说花期很长,又很喜庆。让有些空的新房一下子有了生机。

    “真的搬出来了,那么帅的陈立章你舍得么,你这一放手,不定有多少美女野兽扑上去呢!”吴爽悄悄耳语。

    “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啊,我现在需要的是暖男。”

    “人心不足蛇吞象,哪能所有好一个人就占全呢!”

    “爽,你现在还来得及,我们的婚姻太凉了,走到这一日也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陈立章并没有大错,只不过我们没有经营好,似乎两个人现在除了本能地在一起,已经不会爱了。我也知道自己有问题,可一些定型了东西很难改变了。”

    搬离住了十几年的家,对贺晓晓而言更像一些决断,是和以往生活的方式的告别。

    贺晓晓竟有说不出的兴奋感。

    ——

    一个人回家的陈立章格外烦躁。

    这是他这么多年第一次和贺晓晓这样分开。

    他突然想起很多年前那个夜晚。

    他从自习教室出来打完电话,听到走廊尽头有女生在低声地絮叨着,那是他从没有听过的方言,他一句也听不懂。声音很轻,有淡淡的忧愁。挂掉电话的她靠着墙好一会儿,幽暗灯光包裹下影子格外单薄,肩膀似乎在耸动。他没来由地心疼。

    同班的女生们在制造各种由头的交集,只有贺晓晓,一直远远的,生活在自己的世界。

    从家里给所有同学带粽子,是他想了一万次的办法。

    一切如愿,或者比预想得效果还要好。从此开启了他带着贺晓晓吃吃喝喝的美好时光。

    他们在一起就是那种水到渠成自然而然,似乎晓晓更主动一些,悄悄地挽了他的胳膊悄悄牵了他的手,他佯装若无其事,可心里是欢喜的。

    这么多年过去,贺晓晓已经在他生命里生根发芽,成为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他很享受被安排被打理的生活。

    屋子里空落落的,他心里猫抓狗挠的。以前回家也有晓晓不在的时候,也有晓晓出差他出差的时候,从来没有像现在。

    他想去书房打几局游戏,可怎么也投入不进去。

    他像没头苍蝇坐立不安。

    他也想做一些以往晓晓抱怨的那些事,打扫个卫生洗个衣服之类,可拿起又放下心烦意乱。

    他想给晓晓打个电话,可一时半会不知道说什么,他突然怕自己就说不好了。

    晓晓的决定他愤懑不理解,可他也感觉到她是伤心极了委屈极了,他是越来越不了解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