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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夜话

    老太太姓赵名小芝,今年七十有八,岁到古稀之末,膝下有四子两女。长子刘建飞,也就是刘子硕的父亲,次子刘建黄,三子刘建腾,小儿子刘建达,取自“飞黄腾达”一词,寓意甚深。

    而两女中的长女,名唤刘秀萍,次女叫刘秀兰。

    刘子硕来到奶奶近前,蹲下身子,与奶奶说过几句后,便接手了工作忙活起来。

    本来奶奶是不同意的,在老一辈的思想里,学生要做的就是学习,拿笔杆子的手又怎能做农活呢?但在刘子硕的坚持下,奶奶拗不过就同意了,接着在一旁指导起手法生疏的孙子怎么除草和松土。

    忙农活还是需要一些技巧的,多年没有碰过的刘子硕重新体验一番,虚心地接受奶奶的指点。

    祖屋隔壁的邻居家里,一位大婶端着盛满棉花的簸箕走了出来,将棉花晒在了门前的空地上后,就来到了几人旁边,说道:“壮壮、婷婷回来了啊!我们家浩洋去哪了?怎么没跟你们一起回来?”

    刘子硕抬起头看向了搭话的邻居家大婶,是郭浩洋的母亲于莲芳。想起郭浩洋昨晚去网吧前嘱咐过的话,他便回道:“芳婶,他说有点事情要办,会晚点回来,再等会应该就会回来了。”

    “浩洋他有说什么事吗?”于莲芳问道。

    “具体什么事这我还真不清楚。”刘子硕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这么骗人他挺不舒服的,但是既然答应了郭浩洋,他也只好坚持下去。

    “唉~这孩子真不让人省心,晚回来也不知道提前给家里打个电话,平白让人担心。”于莲芳轻叹了一口气。

    “小芳啊,孩子长大了,总会有看不住的时候。就连雏鹰到了合适的年纪,那也得独自展翅翱翔,何况是人呢。”老太太插了一言,讲起了大道理。

    “您说的是,但这放开了之后吧,心里总是漂漂浮浮的,没有着落啊。”于莲芳回道。

    又聊了几句后,于莲芳就离开了,家里还有一堆事要忙呢。

    现在这时节,正是农忙的时候。

    “壮壮,婷婷,你们渴了吧,我去给你们拿点喝的。”老太太说完,也不管两人要不要,迈着步子踽踽地走向屋里。

    季玉婷默默地跟在老太太身后,若是遇到什么事情,也可以帮帮忙。

    不多时,一老一少从屋里出来,老太太手中拿着一瓶纯牛奶,而季玉婷已经插上了吸管,这么一小会就抿了好几口。

    见到奶奶过来,刘子硕暂时放下了工作,凑到近前接过了牛奶。

    长辈的一番好意,他怎么也不可能拒绝。

    “壮壮,这些牛奶是你小姑前几天过来看我带过来的,我也不爱喝这个东西,要不是你们过来了,差点都要忘记了。”奶奶说道。

    “奶奶,这个喝了对身体好,您有空就喝一瓶,但一天也别喝多了,一两瓶就好。”刘子硕说道。

    “我喝不惯这东西,味道淡的跟水没什么区别,喝这个还不如喝水呢,等会你回去的时候一起提回家吧。”奶奶说道。

    “奶奶,这是小姑买来给您喝的,我哪能提走啊,我若是这么做了,以后让小姑知道了,那不得怪我不懂事啊!”刘子硕一脸无奈。

    “你小姑不会知道的,没人会告诉她。就是她真知道了,让她来找我。”奶奶一下子倔起来。

    “奶奶,那这样吧,牛奶呢,就放在您这里,我呢会经常过来喝上一瓶,这样子可以吧?”

    经过刘子硕的一番好说歹说,终于是劝下了老太太。

    咕嘟咕嘟~

    嗝~

    美美地打了一个嗝后,刘子硕将喝完的空瓶子放在地上,继续在田里忙活起来。

    稍远处的村中小道上,一个拖着行李箱,背着个双肩包的胖胖男生正在不紧不慢地走着,一会儿后,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眼前,郭浩洋连忙放下了手中的行李箱,凑到了田里正在干活的刘子硕近前。

    郭浩洋拍了拍正专注农活的死党肩膀,神色有些偷偷摸摸地问道:“硕啊~我妈问过我去哪里没有?”

    “你说呢?”刘子硕偏头撇了他一眼,继续说道:“问你去哪了?还有因为什么事情才晚回的?这些都问过了。”

    “那你是怎么说的?没揭穿我吧?”

    “照实说的。”刘子硕神情严肃,一本正经地说。

    “真的假的?!”郭浩洋一脸犹疑,但看死党的表情又不似作假,心中顿时忐忑不安起来。要是真的坦白了,他回家后少不得挨顿骂,说不定还要挨上揍,屁股开花。

    郭浩洋的父母,思想比较传统、守旧,对于互联网这种新生事物,可谓是避之如蛇蝎,畏之如猛虎。

    因此,一直警诫着郭浩洋,绝对不要碰这种电子伢片。

    但郭浩洋却总是嘴上答应,一有机会就偷家里钱跑去网吧上网,市集里的几个网吧都有他的身影,也有他被抓住撵回家的狼狈回忆。

    “真的。”刘子硕点点头。

    “芽儿哟~惨了惨了~~你可真是害惨我了,枉我还当你是好兄弟,是我眼瞎看错了人。”郭浩洋说出他的口头禅,小眼神幽怨地望着刘子硕,一脸地生无可恋。

    那种眼神让刘子硕心中有点毛毛的,见郭浩洋那害怕的模样,便不再吓唬他,说道:“骗你的,你还真信了啊。芳姨问是问过了,不过我基本上都按照你叮嘱的回答的,你就随便编个差不多的理由,多半是能够糊弄过去的。”

    听完刘子硕的话,郭浩洋顿时来了个大变脸,从哭丧着脸变成了喜笑颜开,他兴奋地一把抱住了刘子硕,口中连连道:“好兄弟!你真是我的好兄弟!以后有什么要帮忙的,你指东我绝不往西,指南我绝不往北。”

    “行了~行了。”刘子硕忙扯开了郭浩洋的胳膊,“快回家吧,好好解释一下,别让芳婶担心了。”

    郭浩洋‘嗯’了一声,重新拖上了行李箱,迈起欢快的步伐,待见到在空地上扒弄着棉花的季玉婷和赵奶奶,热情地打起了招呼。

    见到郭浩洋屁颠屁颠的回屋,季玉婷暂时停下了手中的活儿,小跑着来到刘子硕身边,小声地冲他说道:“欸~郭浩洋是不是又跑去上网了?”

    刚才,她也有关注两人的对话,断断续续地也听到了一些内容。

    “男人的事,少打听。”刘子硕瞥了她一眼。

    望着那可恶的表情,季玉婷顿时恨得牙痒痒,咯吱咯吱地响个不停,恨不得给他来上一拳。

    “切,你不说我也猜得到。”季玉婷娇哼一声。

    “哇哦。你好棒棒哦~”刘子硕揶揄一脸,朝她竖起了大拇指。

    “你~”季玉婷再也忍不了,举起小拳拳就要打他,早有预料的刘子硕赶忙跑开到一边。

    季玉婷一路追着,两人在田埂里追逐起来,好一会儿,季玉婷体力不支的停下,大口的喘着气。

    “你们在干嘛?玩游戏吗?加我一个啊!”郭浩洋望着田里的两人,兴致勃勃地说道。

    “加你个大头鬼!”季玉婷转过头白了郭浩洋一眼,又气愤地看向刘子硕。

    郭浩洋顿时一脸懵。

    “玉婷,你看你也累了,我也不好受,我们讲和吧。”刘子硕提议道。

    季玉婷眼珠转了转,道了声“行”。

    此时,刘子硕心中狐疑,一时间尚不确定季玉婷说的是真是假,他只得小心翼翼地靠近。

    “胆小鬼!略~”季玉婷冲他做个鬼脸,甩着飘逸的发丝回去继续忙刚才的活。

    郭浩洋旁观着两位小伙伴的行为,好奇地向刘子硕问道:“硕啊~你俩咋回事?吵架了?”

    “闹着玩呢。”刘子硕笑了笑,关心地问了句:“倒是你,没事了吧?”

    “能有什么事啊!老早就想好对策了。”郭浩洋一脸自傲。

    季玉婷一边忙活着,一边偷偷地关注着那两人的对话,她可没那么容易服软,刚才的话不过是权宜之计,为的就是让刘子硕失去警惕,等到猎物完全放松的时候,就轮到猎人出场了。

    而刘子硕一边和郭浩洋聊着天,一边除草和松土,还时不时瞥一眼不远处的季玉婷,以刘子硕对她的了解,她没道理会答应的那么轻易,肯定藏有什么猫腻。

    一心三用的刘子硕渐渐的累了,见季玉婷没什么大动作,他也就慢慢地放松警惕了,当然,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就算真被季玉婷抓住,也不会拿他怎么样。

    见猎物放松警惕了,季玉婷轻轻地放下了手中的草耙,蹑手蹑脚地朝刘子硕走去。

    “嘻嘻~被我抓住了吧,你跑啊,继续跑啊!”季玉婷死死地攥紧了刘子硕的短袖上衣,笑眯眯地说道。

    虽然被抓住了,但刘子硕的脸庞上丝毫不见惊慌之意,而是开口说道:“我们不是说好了‘讲和’的嘛?!”

    季玉婷不顾形象地啐了一口,说道:“谁要跟你讲和啊!”

    “所以,你是骗人咯?”

    “就骗你,怎么了?笨蛋!略略略~~”季玉婷调皮地吐了吐舌头。

    “骗人是不好的,我要让你长长记性。”说完,在电光石火之间,刘子硕伸手揽住了季玉婷的双腿,以公主抱的姿势将她抱了起来。

    “啊~~”整个人突兀腾空的季玉婷,顿时惊叫一声,神色慌张,小手条件反射地扶住了刘子硕的肩膀,“你~你要干嘛?快放我下来。”

    “我要干嘛?等会你就知道了。”刘子硕就这么抱着季玉婷,来到了路旁毗邻的小河边,那里有一条狭窄的小道可以下去,一直以来,村子里的人都会在这盥洗。

    刘子硕的脚步停下,在他的前方就是清澈见底的小河,水中泛起一丝丝波澜,一只只拇指大小的鱼儿来来回回地游弋着。

    这条河并不深,中心最深处也就一米五六左右,边缘处则只有一米出头,村子里的人们经常会在里面游泳,偶尔也会网点小鱼小虾来吃。

    因为是活水,也没有严重的杂质和异味,当然,最主要的是村民们对这条河的环境保护的很好。

    刘子硕两手晃动着,作势要抛出。

    “不要~~”季玉婷顿时一个激灵,手上抓的更紧了,眼睛也紧紧闭着不敢看。

    虽然知道刘子硕不会真的扔下她,但季玉婷难免担心他会脱手,若是一个失手,那可就吓人了,她可不会游泳啊。

    即使知道河并不深,但怕水的季玉婷,仍然感到害怕,那是来自心底的无形的恐惧。

    刘子硕的动作停下,说道:“以后还骗人吗?”

    季玉婷不搭话。

    “你不回答,我真的扔下去了啊!”刘子硕再一次晃起来。

    “不~不骗了。”季玉婷昂着头,泫然欲泣地望着他。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季玉婷还是懂审时度势的。

    “真的?”刘子硕确认一句。

    “嗯,我发誓。”说着,季玉婷一脸真挚,作出了发誓的手势。

    见到季玉婷服软,刘子硕顿感满意,抱着她重新回到了村中小道上,接着将她放了下来,与此同时,他的脚噔噔退后几步,与季玉婷拉开了一段距离。

    刚一落地,重获自由的季玉婷抬起脚朝刘子硕追去,心中想着一定要让他好看,居然敢这么对待自己。

    叔可忍,婶不可忍;婶可忍,她可忍不了。

    幸好刘子硕早有心理准备,脚步迈出,加速度飞快,那一刻的爆发力堪比飞人附体。

    “季玉婷,你说话不算话是吧?”刘子硕一边跑着,一边朝季玉婷说道。

    “呵呵~刘子硕,我只是答应你不骗人,可没说要放过你,你敢这么对我,我一定要你好看。”季玉婷在后面拼命地追,却怎么也追不上,女孩子天生体力弱,没一会,她就累得不行了,停下来扶着膝盖一个劲的喘气。

    见季玉婷停下来,刘子硕也止住了脚步,微微地喘着气。

    两人之间保持着一个十分暧昧的距离,不远不近。

    “你追不上我的,我们讲和吧?”刘子硕再次提议。

    “才不要。”季玉婷气呼呼地嘟嘴,双颊鼓起,原本的瓜子脸在这一刻顿时变成了包子脸。

    突然,季玉婷蹲了下来,双手抱着膝盖,将脸埋在其中,发出‘呜呜呜’地哭声,小脑袋一抽一抽的。

    这个意外,刘子硕着实没料到,一时间有些愕然,不过,他倒没有傻愣愣地站着,既然出现了状况,那就得去解决。

    刘子硕慢慢地靠近,来到近前,“欸~你不会真哭了吧?”

    季玉婷也不理他,转了个面,用背对着刘子硕。

    刘子硕又近两步,离她更近,说道:“别哭啦,刚才是我做的不好,我向你道歉。”

    季玉婷仍是不搭茬。

    刘子硕在她的正面蹲下,说道:“对不起啦,别自己生闷气了,哭多了会伤身体的。”

    季玉婷抬起头,露出那沾满泪花的脸庞,泪眼婆娑地抽泣道:“都怪你,谁叫你欺负我的?!你个大坏蛋。”

    说完,季玉婷发泄地用小拳头锤了几下他的肩膀。

    刘子硕默默地承受着,两手摸了摸裤兜,正好找到一包备用的纸巾,便拿出来拆开,抽出一张递给了季玉婷,说道:“擦擦脸吧,都变成小花猫了。”

    “还不是因为你。”季玉婷哼了一声,接过纸巾擦拭着脸蛋,一张、两张、三张,好几张之后,总算是觉得擦好了,朝刘子硕说道:“拿去扔掉。”

    刘子硕接过来那些用过的纸巾,也不嫌弃,重新塞回了包装袋,稍后再去扔到垃圾桶里。

    望着那仍然红通通的脸庞,刘子硕提议道:“我们去散散步吧。”

    季玉婷既没答应也没拒绝,只是站了起来,两人身子忽前忽后地漫步在乡间小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