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豫东少年

    1932年正是民国21年，在豫东的一个小村子里，寒冷的11月已下了几场小雪了，年仅15岁的辛六，怀里抱着弟弟的尸体，隔着单薄的衣物能感受到弟弟瘦骨嶙峋的肋骨，尸体很轻。辛六木然地抱着弟弟的尸体往村外走去，情绪里早已没了悲伤，机械般的走着，路上遇见同村的人，同村乡邻除了一声叹息，没有任何言语，那个年代饿死一两个孩子早已司空见惯了。母亲却告诉辛六，弟弟是病死的，也许那样说会减轻心中的负罪感吧。

    辛六明白，弟弟是饥饿加上外感风寒而死的，肚子里没食，连个感冒都扛不过去。时下虽然没有战乱波及到此，但是家家户户都面临缺粮少盐的境地。辛六木然的来到村外的乱葬岗里，望着一座座新坟，脑子里却想着自己说不定这个冬天也会埋在此地。放下弟弟的尸体，辛六挖坟的时候，才抑制不住的边哭边挖，也许觉得埋在土里后的弟弟才是和自己永不相见的诀别，心中不禁一紧，情绪却再也控制不住的放声痛哭。

    掩埋完弟弟以后，辛六拖着沉重的步子回到家中，望了一眼母亲，谁也没有说话，辛六独自回到屋里，躺在铺满干草的床铺里，屋里没有电灯，天很快便黑了下来。辛六望着黑暗，心里在想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挨过这个冬天看到明年春天的来临，自己总在春天来了以后，就不那么冷了。

    隔天，舅舅赶着马车送来了吃的，辛六好久没有吃过一顿饱饭了，觉得那么长时间以来的那顿饭格外好吃。听着舅舅和母亲谈话，说外面很多地方在打仗，不太平，出门挣钱更难了。这里虽然太平可也是吃了上顿没下顿，家里孩子多一个人多一张嘴，觉得辛六也大了，可以出去当伙计了。挣不挣钱无所谓，起码一日三餐有了保障，起码饿不死，母亲满口应承了下来。舅舅说：“让辛六去张元贞的药铺里干活当伙计吧，我和张元贞有些交情。”大概说了几嘴，母亲听完更是开心。张元贞是十里八乡有名的郎中大夫，为人和善，很多人都知道；一来自己儿子在这样的人手下干活不用挨打受气，二来一日三餐有了着落，往更远的地方想想，自己儿子将来也能学个一招半式，好歹有个安身立命的手艺。便替辛六一口应承了下来，辛六也没多想，只要自己不被饿死，去哪也好，干啥都行；自己少吃一口饭，母亲和妹妹就多一口吃的。

    次日，辛六便跟着舅舅的马车踏上了上县城的路。路过镇子，舅舅买了二斤果子点心，一路上苦口婆心的教育辛六，到了老师家中一定要有眼色，端茶倒水、擦桌扫地，一定要勤快，等等之类的话，辛六一一应了。中午时分，二人便到了县城里，来到了一临街药铺，药铺上挂着元贞药铺的字样，一进屋子，便闻到一股药香。辛六老师后回忆到那股药香闻着香甜，好像闻着就能吃饱一样，有种说不出的温暖祥和的感觉。这时从屋里走出一个人，看起来身形魁梧的中年男人，这人便是张元贞，给人第一感觉便觉得慈祥但不失威严。见面与舅舅便熟络的交谈起来，几句寒暄过后，舅舅便说明来意，也许舅舅之前便说起过，张元贞便爽快的说那就留下来先干活吧。在舅舅的坚持下，磕头、敬茶，拜师的礼节便在隔壁的一家小饭馆里完成了。元贞药铺里，还有一个伙计叫田英，由于身形较胖，辛六后来与他熟络后，便称他为胖英师哥。以后对张元贞也改了口，尊称师父了。

    张元贞对徒弟亦是关爱有加，拿出了些钱让田英带辛六买了几件换洗的新衣服，从此人也看起来精神不少。此后的日子里，便由田英带着干起了抓药、炮制、擦桌、倒水的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