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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9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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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半天,月啼暇才回过神来,她红着脸央求道:“你……放手!”这是她第一次与异性亲密的接触,所以心跳的很快。

    如果他再不放手,她都怀疑自己的心脏会不会撞破胸膛。

    “这里有妖怪!我们快逃!”

    胡尾生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他只是在准备逃命的间隙发现这姑娘还傻乎乎的杵在原地,明明身后的妖怪已经露出了狰狞的嘴脸,她却还是一副茫然无知的样子。

    虽然月啼暇一出来就做了自我介绍,但胡尾生是半个标点符号都不肯相信。

    开什么玩笑?守护精灵只是好听的说法,直接点不就是妖怪吗?胡尾生只是个信奉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普通人类,在他心里妖怪该是什么样的?就算以前没见过,后面也有个现成的对照组啊!

    ——凶恶,暴戾,阴险,狠毒。

    再看看被他牵着手的这个。

    美丽,娇柔,纤弱,温和。

    她大概是个偷偷瞒着父母溜出来散心的千金小姐吧?

    至于为什么会骗他们说她是这片森林的守护精灵……可能是因为她陡然遇到陌生人害怕被伤害,心里胆怯就故意编造了个身份让他们畏惧避让?

    这也太天真了点。

    胡尾生下意识的紧了紧环在月啼暇手腕上的指掌,很细……感觉只用两根手指就能轻轻松松的圈住,这样羸弱的姿态,更让胡尾生笃定了心里的猜想。

    “跟好我,注意脚下,别再摔倒了。”

    别再摔倒了……

    这个“再”字让月啼暇倏地涨红了秀美的脸,先前从树上跌下来果然是太丢脸了些,她本来就是容易害羞的性格,这会儿自觉被胡尾生揭了短,更是连头都快抬起来了,哪还会反驳他的话?只能垂着脑袋胡乱点头。

    由于当事人的乖巧配合,胡尾生跑的就愈发快了,好在他常年上山里爬上爬下,对走山路这件事熟的很,出逃的过程异常顺利。

    但也只是暂时的。

    很快把月啼暇推下去的树妖就回过了神,抖擞着一张用落叶拼凑出来的大脸,在胡尾生身后紧追不舍。

    [臭小子!你想干嘛?快放开她!]

    可惜胡尾生半点妖力没用,根本听不见这种幻化出来的声音,只知道后面的妖怪越追越紧,有几片树叶都快飘到他眼前了。

    于是他就……跑的更快了。

    树叶显然气的不轻,倒是它小看这些人类了,本以为是个弱小好欺负的才让月啼暇试着解决,结果这臭小子竟然还知道抓人质!

    [森林里的动物,还不快来帮忙?]

    树和动物本来就是森林的稳定住户,平时相处的也算和谐,树妖一声令下,顷刻间就有无数大大小小的动物从丛林狂奔出来,死死的追在胡尾生身后。

    胡尾生跑了一路,累的脸色发青,要不是怕表现出力有不逮的样子,会让月啼暇更害怕,没准他能直接表演个口吐白沫。

    实际上月啼暇哪里会怕?树妖之所以紧追不舍是为了救她回去,动物们也是如此,比起拉着她跑路的这个人类,她和这些动植物显然更加熟悉,之所以会在回神之后也愿意配合,是因为她有些好奇。

    为什么要救她呢?明明不带着她的话,他可以跑的更快。

    而且,不带着她的话,胡尾生根本就不需要跑,因为没有人会来追他。

    “你……你为什么……要救我?”

    悦耳甜美的声音娓娓而来,听的胡尾生耳根发痒,要是他能稍微冷静点,没准就会发现在他快要累成死狗的时候,这个跟他跑过同样路程的“大小姐”竟然脸不红气不喘。

    胡尾生强撑着迈动酸胀的双腿,嗓子干的冒烟,张开嘴吸进冷风就痒的厉害,克制住想咳嗽的冲动,胡尾生声音嘶哑的反问:“难道看着你去死?”

    “死?……不会的。”

    胡尾生觉得这个大小姐果然天真的很:“万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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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几乎筋疲力尽,语气也不太好,更别说还青着脸,怎么看都是一副不耐烦的模样。

    可月啼暇却不这么想,甚至还觉得这个清秀的人类少年,看起来有些英俊。

    从胡尾生的话里可以推断,他认为被妖怪抓住是会死的,可就算是面对这样的生命威胁,他也没放开月啼暇这个“拖后腿”的。

    果然……是个很好的人。

    浑然不知自己被发了张好人卡的胡尾生都快跑断气了,越来越多的动物从树林里蹿了出来,奔腾的时候连脚下的土地都在震动,从四面八方跑过来的动物逼的胡尾生各种避让,到后来都有些慌不择路了。

    拎着涂山苏苏尾随在后面的白月初简直哭笑不得,受限于回忆之境必须跟紧当事人的规则,就算他不动弹,也会被回忆之境拉扯身体跟上胡尾生和月啼暇,这会儿作为旁观者,他根本就是两脚生风的状态。

    偏偏还有个状况外的涂山苏苏:“道士哥哥加油,再跑快点!马上就能追上了!”

    “……”他根本就没在追好吗?不然就凭胡尾生那两条小短腿,能比他飘的还快?

    前头疲于奔命的胡尾生这会儿已经力竭了,每呼吸一口都觉得像是有刀子在切割胸口似的,他咬了咬牙,扭过头对月啼暇说道:“待会我……把你藏进树林里,等我把妖怪引走……你再出来。”

    再这么下去两个人都得玩完,还不如他去把妖怪引走,能活一个是一个。

    胡尾生正准备最后发一次力,尽量把“追兵”甩远点,好争取到藏人的时间,谁料刚迈出一步,脚底下就是一个趔趄,尖尖的小竹笋咯着他的脚掌,破旧的布鞋根本不顶事,直接被戳了个洞。

    屋漏偏逢连夜雨!

    但是月啼暇眼睛一亮,她将右手背在身后微微动了动指尖,小竹笋受到妖力催动,倏地长成了一根成年翠竹,疯狂的长势直接把踩在竹笋上的胡尾生顶出百米开外,一头扎进了澄澈的溪水里。

    月啼暇全程被他抓着,自然也没能幸免,好在早有心理准备,入水之后很快就浮了起来,她着急的左右看了看,又憋着气在水里找了一圈,却始终没能发现胡尾生的踪迹,只好无奈的开口问道:“刚刚那位公子呢?”

    附近的树木发出一阵簌簌声,仿佛是在回答月啼暇的问题。

    “……你们也不知道吗?”明明她是算好距离的,没道理她掉进水里,胡尾生却踪迹全无啊。

    此时树妖和动物们也追了过来,守在溪水片徘徊不去,月啼暇对他们摆了摆手:“我没事……都散了吧,谢谢大家。”

    她的话音刚落,树妖从树叶拼凑出的大脸就应声而散,动物们也慢悠悠的走了。

    月啼暇暗暗松了口气,又一头扎进了水里,还不等潜下去细找,她身边的溪水就搅和出一个巨大的漩涡,片刻后一个长着驴耳朵的人形虚影,一左一右的提着两个金银色的胡尾生雕像。

    “这位小姐,请问……你掉进水里的,是金老公还是银老公啊?”

    “……”月啼暇的脸顿时红了个彻底,脑袋里轰隆隆一阵乱响,半晌才结结巴巴的解释道,“不、不是老公,我和他……今天才第一次见面。”

    虚影猥琐的笑了两声,身周炸开一团烟雾,随后一头黑驴驮着胡尾生本尊出现在眼前。

    月啼暇见状立马捧住绯红的双颊:“阿壮你讨厌死了!小心我今天不给你饭吃!”

    说罢,她直接游到黑驴面前,将胡尾生一把抢了过来,边往岸上游边埋怨:“你也太不知轻重了,要是出人命怎么办?”

    黑驴打了两个响鼻,用蹄子扒拉了几下水以示不满。

    月啼暇上岸之后就发现胡尾生情况不对,明显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了。

    “……他这是怎么了?”

    实际上胡尾生的情况很好理解。

    先前跑的太累,能坚持下来全靠一口气撑着,被戳进水里之后,根本没有体力再支持他划动四肢,憋着的那口气自然也就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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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简单的说,就是被迫放弃治疗。湿热的吐息落在唇上,柔软的触感让昏迷中的胡尾生心脏急跳。

    这一跳,就把丢掉的半条命给跳回来了。

    回想起先前被各种围追堵截的场面,胡尾生的脑袋顿时嗡的一声,恢复清明后猛的坐起身:“——我这是怎么了?”

    呛水后的嗓子疼的要命,说话就像是在吞刀片似的,不但难受,而且难听。

    但月啼暇却一脸喜色,她跪坐在胡尾生旁边露出个轻松的笑容:“你终于醒了……刚刚你……溺水了。”

    胡尾生愣了愣,稍显迷茫的把手在嘴唇上按了按,入手的湿腻触感证明先前发生的事,并不是他的幻觉。

    难道她……刚才用嘴……帮自己吹气?

    那岂不是嘴对嘴?亲密接触?肌肤相亲?

    胡尾生的脸腾的就红了,整个人就像是刚出锅的红焖虾,虽说目的是救人,但过程就是他被亲了对吧?而且还是让人脸红心跳的湿吻!

    完全忽略掉旁边的黑毛驴,胡尾生这会儿怔愣的眼睛里只容得下月啼暇的面庞。

    娇美的少女浑身湿透,衣衫贴在玲珑有致的身体上,形状优美的唇上还泛着水光。

    被这样漂亮的大小姐用这种方式救了,在这个女性被看到手臂都要负责的年头,月啼暇为他所做的事情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为了救他,人家姑娘不惜毁了清誉,他怎么能不负责?

    可是……

    就算是眼力再差,再怎么没见识,胡尾生也知道,光是月啼暇身上的衣裙,他都得砍上一两年木头才买得起,更别说那些素净却精致的配饰了,恐怕随便一件都能让一大家子吃饱喝足一整年。

    这样的富家小姐,就算他想负责,别人也只会嫌弃他自不量力吧?

    哪怕胡尾生没念过书,也知道门当户对这个词,他和月啼暇看起来,大概就是最不门当户对的对照组了。

    总不能人家姑娘不惜一切救了他,他还要拖着她吃糠咽菜一辈子吧?

    而且……如果由他提出来负责,月啼暇会不会觉得他是得了便宜还卖乖,仗着他们有了不该有的肌肤之亲,就拿这个当把柄威胁她下嫁?

    月啼暇却对胡尾生此时复杂的心境一无所知,她只是单纯的因为这个少年还活着而感到庆幸,这种庆幸除了本身对人类的善意以外,更多的是针对胡尾生这个人。

    哪怕只有一面之缘,她也很欣赏眼前这个少年。

    或者说……喜欢。

    她局促的抓了抓湿透了的裙子:“……谢谢……谢谢你之前救了我。”

    “是我该谢谢你才对。”胡尾生抓了抓头,把繁杂的思绪抛在脑后,他顿了顿,语气迟疑,“姑娘……救了我的命,你有什么需要我报答的……”

    他原本想说,月啼暇救了他的命,只要她有用的上他的地方,他一定会好好报答她……如果愿意让他负责就更好了。

    可胡尾生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月啼暇急急打断:“不用你报答,我没有……需要你报答的地方……”

    这个少年之所以会溺水,是因为她催生了竹笋,之所以会被追堵,也是为了救她,他对她满怀善意,她不想把这件事弄的像买卖一样。

    但这话听在胡尾生耳朵里却完全是另一个意思。

    “也对。”他自嘲的笑了笑,撑着草皮站起身,“那我们就算扯平了。”

    ——扯平了。

    这样她总该放心一点了吧?他不会拿着肌肤之亲威胁她下嫁,也不会厚颜无耻的缠着她要报恩,这样总能让她安心了吧?

    胡尾生笑容讽刺,也是他太痴心妄想了,就他这个连自己都快养不活了的伐木工,哪有什么本事报答她?

    估计刚才她被他吓坏了吧?所以才那么急迫的打断他的话。是怕他以报恩为名,缠着她不放,然后借此攀上富家小姐?

    胡尾生下意识的不愿意被月啼暇看轻,既然被拒绝了,那么就识相点赶紧走人,以免给她徒增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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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本来是想直接走的,但转身时视线掠过月啼暇的身体,还是让他忍不住开口催促:“你也早点回去吧……路上注意避着点人,你的衣服……”

    胡尾生没把话说完,这种情状,他要是把话说透,听起来就太像是调戏了。

    她看起来就不是个胆大的,还是别吓她的好。

    听懂了他话里的暗示,月啼暇后知后觉的慌乱起来,先前只顾着担心胡尾生,根本就没意识到自己有哪里不对,这会儿被少年一提醒,她才低低的惊呼一声,仓皇失措的用纤美的指掌掩住胸口。

    等她抱着膝盖重新坐好时,胡尾生已经走了。

    之后,处在回忆之镜里的白月初一脸微妙的看着胡尾生跌跌撞撞的下了山,又神思不属的回到他的破烂房子里换了衣服,然后就坐在村里的水井边开始发呆。

    虽然在白月初的记忆里,胡尾生一直是一脸呆相,可也没呆到仿佛是个智障儿童的地步,所以现在这是溺水溺傻了?

    这时,逃命回村的徐嫂子正巧出来打水,看见坐在井边的胡尾生就有些愧疚:“尾生啊,先前我和你徐大哥都慌了神,没顾上你就先跑回来了,后来你徐大哥又带着村里人回去救你,却没找着人。”

    虽然当时是情势所迫,但丢下胡尾生逃命,还是让徐嫂子愧疚难当。

    胡尾生的反应有些迟钝,徐嫂子简简单单几句话在他脑袋里翻来覆去琢磨了好几遍,才想明白话里的意思:“……没关系,我这不是挺好的吗?谢谢你和徐大哥为我操心。”

    “……”徐嫂子放下水桶,心里却琢磨不定,只因胡尾生看起来实在不像是没事的样子,她要比胡尾生大上十多岁,虽然嘴上是叫嫂子,实际上给胡尾生当娘都够年纪了,再加上胡尾生父母双亡,她和丈夫也一直是拿尾生当自家子侄照顾的,“尾生,你是不是怪我和你徐大哥丢下你跑了?”

    “这哪能啊!”胡尾生被徐嫂子这么一打岔,人好歹精神了些,“当时那个情况,你和徐大哥先走有什么不对?我年纪轻体力好,跑的也快,就是后来……不小心迷、迷路了,所以才回来晚了。”

    徐嫂子这才笑了笑,她是知道胡尾生这个毛病的,附近山头多,常去的山头还好,胡尾生进山的次数多了,自然能认路,但先前的山头树木已经被伐了大半,这次的山头还是第一次去,胡尾生会迷路简直太正常了。

    “那就好。”徐嫂子把水桶用井绳绑好,“对了,你徐大哥前两天进城结账,东家给他送了两张戏票,就今天晚上的,待会你跟他一块儿去看吧。”

    见胡尾生想要推拒,徐嫂子连忙又道:“我今天晚上有事去不成,戏票难得,浪费了可惜,你就当给嫂子帮个忙?”

    胡尾生拒绝的话就被堵在了嗓子眼里,他也看出来徐嫂子是怕他对今天的事心存芥蒂,有意想补偿,与其拒绝了让徐嫂子不安心,还不如答应下来。

    “那我今天可是沾了嫂子的光了。”

    虽然戏园子开的到处都是,可也不是胡尾生这种穷苦小可怜能随便进去的,说他是沾了光可真是半点没错,也就徐家两口子忠厚,又是真心待胡尾生好,这才舍得。

    徐大哥的东家为了给闺女庆生特意包了戏园子,送票也是看在徐大哥做生意老实,能给闺女的生辰添添人气,顺手而为。

    戏目是东家小姐亲点的,胡尾生和徐大哥到的时候,台子上正在唱《檀郎救》。

    讲的是个落难武将偶然救下被流氓轻薄的富家小姐,打斗中富家小姐失足跌倒,武将为了救人仓惶赶到做了人肉垫子,忙乱中两人因为意外有了肌肤之亲,富家小姐在众目睽睽之下与人有了收尾,担忧往后婚事,当场泣不成声,武将提出愿意负责,并在娶了富家小姐后一路高升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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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得不说,这戏码唱的太巧了,倒是跟胡尾生的心事不谋而合。

    只是这武将得偿所愿,他却全然相反,胡尾生忍不住冷笑了一声。

    徐大哥正看的津津有味,听见他的笑声,嗑瓜子的动作都停了停:“怎么了?”

    他这个兄弟今天实在不大正常,看着阴阳怪气的,难怪他婆娘要他好好劝导劝导。

    “……没事。”胡尾生摇了摇头,但心里又着实气闷,迟疑了好一会儿才道,“就是觉得戏文果然做不得准,一个落魄武人都敢肖想高门大户,看起来是他救了富家小姐,实际上却是他靠着富家小姐一路走高,也不怕人说他攀龙附凤。”

    “你怎么会这么想?”徐大哥怕影响了其他看客,压低声音道,“那富家小姐清誉受损,要是武将不肯负责,那她可就嫁不出去了,一个女人背上不清白的名头,可是要毁一辈子的,你也是年轻见识少,却不知越是有钱的人家规矩就越多。”

    胡尾生拧了拧眉,越是有钱的人家规矩就越多?那她呢?她的家人会不会也……?

    不,是他想岔了,戏文里的富家小姐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出的事,可他们那个时候,旁边却是没别人的,只要他不吭声,这事就能永远瞒到底。

    徐大哥见他神色不定,还当胡尾生是看戏看入了迷,顿时也来了兴致,摆出一副老大哥的样子朝戏台底下努了努嘴:“看见那边没有?我们东家的女眷就坐在那里,出来看个戏都要拿屏风挡住,连脸都不能给外人看的,更别说是这戏里唱的肌肤之亲了。”

    “可这武将也不该直接就说要负责,万一人家富家小姐不愿意呢?这难道不是挟恩图报?”如果自身条件好,愿意负责那就是有担当,可自己朝不保夕,还要负责,不就是攀附了吗?

    “你今天怎么这么较真?”徐大哥疑惑的扫了胡尾生一眼,又耐着性子掰扯道,“你这就是钻进牛角尖了,这富家小姐出了这档子事,武将要是不娶她,她以后怎么办?况且她要是不愿意,那也能拒绝啊,反正名声也坏了,拒绝之后再点也无所谓,但武将却不能不说这个话,男人要是连这点担当都没有怎么成?富家小姐愿不愿意是富家小姐的事,可他有没有责任心就是他的事了。”

    “……”仔细一想好像是这么个道理,先前自尊心作祟,导致他根本没想过仔细问上一问,现在想来却又有些后悔,胡尾生咬了咬牙,又问,“戏文毕竟是戏文,好歹故事里武将还能翻身,要是他没能翻身,难道要让富家小姐和他过一辈子的苦日子?”

    就算富家小姐背后有娘家帮扶,可也仅仅只是帮扶而已,要是武将自己没出息扶不上墙,富家小姐的日子也跟还在闺中时不能比。

    “……你今天到底怎么了?古里古怪的。”徐大哥低声抱怨了一句,“姑娘嫁人之前谁能知道丈夫以后能不能有大出息?这人的路都是靠自己走出来的,你觉得富家小姐吃糠咽菜苦,可富家小姐不一定这么想。远的咱们不说,就说近的,你嫂子是从外边嫁进咱们村的,跟我结婚之前,他们村的里正儿子也想娶她,条件可比我这个一穷二白的好多了,可你嫂子还是选了我,现在日子不还是过的有滋有味?你听你嫂子抱怨过一句吗?”

    这还真没有。

    徐嫂子年轻时人长的好,娘家父母俱全,在村里也算富户,嫁给徐大哥才是真的低嫁,但这些年两人连架都没怎么吵过。

    徐大哥这会儿也隐约品出点味道来了,仔细想想尾生现在的年纪,要搁在个长辈俱全的家里,估计娃儿都有了,他现在会想着琢磨情爱之事也算正常。

    自以为找到了胡尾生反常的理由,徐大哥的情绪也是一松:“这结婚的事情呢,讲究低嫁高娶,我早些年也问过我老丈人为啥愿意把你嫂子嫁给我,你猜他咋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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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尾生把低嫁高娶这四个字翻来覆去的品了品,氤氲在眉间的愁绪不禁消散许多,也有了听八卦故事心情:“怎么说的?”

    “他说我家里条件虽然比不上你嫂子家里,但也就是因为比不上,所以我才会好好待你嫂子,你嫂子要真嫁给里正儿子,那才叫遭罪,娘家条件放在里正眼里不值一提,小两口日子过久了哪能没矛盾?到时候就该你嫂子吃亏了!可嫁给我就不一样了,我这叫高攀,所以我要是个有良心的,就会处处让着你嫂子,嘿!你别说,我老丈人眼睛还挺毒,这么些年,你嫂子随便瞪我一眼,都能把我吓死。”

    “而且啊,我也打心眼的喜欢你嫂子。”徐大哥说的时候,满脸都是幸福,“一个穷小子高娶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情,如果他高娶了还不对自家娘子好,那才叫丢脸。”

    徐大哥和徐嫂子在村里是出了名的恩爱,胡尾生以前只是羡慕,现在才知道里面竟然还有这么多门道。

    照这个说法来看,他的条件是不是也没那么糟糕?

    他是不是该去试一试?

    就算被拒绝了,好歹他把自己该有担当表现出来了。

    胡尾生越想越是后悔,就不该丢下月啼暇一个人离开,她一个年轻姑娘独自待在深山野林里,也不知道会不会出事?

    当时怎么就猪油蒙了心呢?就算再怎么样,他好歹也该把人平安送到家啊。

    胡尾生这边犹自纠结不宁,那边白月初也是一脸菜色,他起先还真没琢磨明白胡尾生魂不守舍是为的哪出,可刚刚看了戏文里的唱段,又听了胡尾生和徐大哥的谈话,哪还有什么想不通的?

    武将和富家小姐一吻定情……

    胡尾生……胡尾生这边压根就没吻啊!而且,那个人工呼吸根本就不是月啼暇帮他做的好吗?

    当时胡尾生溺水昏死,月啼暇把他拖上岸才发现他呛了水,捶了半天后背都不顶用,最后还是月啼暇那头开了灵智的黑毛驴帮忙做的人工呼吸。

    哦不,驴工呼吸。

    是的,没错,用急救法救了胡尾生的……是那头黑毛驴。

    可胡尾生明显误会了,他当时没有意识,估计是勉强清醒的时候感觉到了有人在帮他做人工呼吸,而当时在场的活物只有三个……

    胡尾生自己、月啼暇、黑毛驴。

    对于一个见了妖怪就只会跑路的普通人来说,胡尾生哪能想到那头毛驴会机智到连人工呼吸都能做?!把救他的人当成月啼暇也算正常。

    想明白的白月初只觉得猎奇,闹半天两个当事人的脑回路从头到尾就没接过轨!

    月啼暇觉得救人的是黑毛驴,所以不认为胡尾生应该报答她。

    而胡尾生自以为月啼暇救了他,却又嫌弃他出身贫寒,连救命之恩都不敢用,于是花式自卑之下,就自闭了。

    白月初现在要是能跟胡尾生说话,绝对会把他喷个狗血淋头!

    “傻哔——”

    大概是徐大哥一番掏心窝子的劝解让胡尾生下定了决心,他从戏园子出来就马不停蹄的往家里赶,徐大哥跟到半路就累了个半死,见胡尾生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只好摆摆手让他先走。

    胡尾生这回也不推辞了,打了声招呼就继续飞奔起来。

    要是之前在被树妖追的时候,他能有现在这个速度,估计月啼暇也不会为了救他,直接用竹笋把他戳进水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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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尾生家徒四壁,翻箱倒柜的找了大半宿也没找出几件能见人的东西,最终还是决定靠山吃山,把仅有两只白鹅用绳子绑了腿,又把地里的白萝卜全部拔出来,挑出其中卖相上佳的扎成两捆,最后把他攒了大半个月的鹅蛋装了一竹篮。

    这些约摸就是胡尾生的全部家当了。

    他穷,可他愿意把他拥有的一切都送给月啼暇。

    白月初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他折腾了一整晚。

    说实话,简直是涨姿势!

    据传,山中有萝,细叶翠体,口感上佳,其汁若有鸭泪调和,便可配出特殊颜料,此颜料经久不退,遇光不显,唯有置于沸水之中才会显出其色,乃是写密信的上佳选择。

    胡尾生将细叶萝卜捣烂滤出汁液,又向徐家借了只肥鸭,拧着鸭脖子把肥鸭磕的头昏眼花,才逼出碗底那么点鸭泪来,两相调和之后才拿了根分叉的破毛笔,开始对着饿蛋写写画画。

    白月初:“……”有毛病啊!求婚就求婚,哪来的这么多幺蛾子?

    不过他也是真的佩服胡尾生,作为一个没有法力的普通人,先是砍了半天的树,然后又被树妖追着跑了整个山头,再从村里到城里走了一个来回,现在还能抗住一宿不睡。

    ——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真爱了。

    涂山苏苏早就困糊涂了,回忆之境与外界的时间流速不同,他们在里面待几天,外面也许才过了几分钟,可对置身于回忆之境的他们来说,这几天却是实打实的,所以这会儿小狐狸是蜷缩在胡尾生的破床一角,困的眼皮直耷拉。

    “困就睡吧。”白月初有些无奈,每次帮这个小蠢货做任务,他都有种涂山苏苏是跑进回忆之境里郊游的感觉。

    涂山苏苏紧了紧拽着白月初衣角的手,声音含糊的嘟囔了句什么,然后才彻底阖上眼睛睡了过去。

    两人的距离实在太近,所以哪怕涂山苏苏声音微弱,白月初也还是听的清清楚楚。

    “道士哥哥,你别走啊。”

    白月初的眼神顿时微妙起来,说实话,他确实是安着要把这个小蠢货当成童养媳,然后狠狠打一打一气道盟脸的心,可却并没有打算为了这个小狐狸付出什么,就连想把她养大,都只是琢磨着随便塞点口粮让她饿不死就成。

    他选中涂山苏苏是因为她蠢,因为她好骗,帮她完成任务是因为会有丰厚的收益,就连之前答应带她去找月啼暇,都是存着借助小蠢货混进涂山的心思。

    每一桩每一件,都说明白月初是个无利不起早的人。

    可现在看见涂山苏苏不自觉流露出的依赖,白月初的心鬼使神差的动了动。

    要不……以后稍微对这个蠢蛋好一点?

    ——就一点点。

    ……

    胡尾生忙活了一天一夜,这会儿却还是精神抖擞,整个人就像是重新焕发了新生似的,跟昨天回来时的鬼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太阳刚刚升起来,他就迫不及待得把鹅和萝卜往背篼里一装,提着鹅蛋就出了门。

    白月初怕待会涂山苏苏睡着睡着就被回忆之境强行拽走,只好把睡的左脚打右脚的小狐狸精打横抱起跟了上去。

    “……这条路是不是不太对?”

    虽然对山路不是很熟,这些纯靠人踩出来的路也不明显,但白月初就是觉得胡尾生走的方向不大对,昨天他们砍树的那座山不是在村北吗?为什么胡尾生往南边走了?

    胡尾生等上了山之后才开始犯愁,他昨天脑抽走的太干脆,压根忘了问月啼暇的名字,不知道家住何处,也不知道姓名,想要找到人谈何容易?

    会跑到山里来,完全就是死马当活马医的无奈之举,只盼望自己运气能好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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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毕竟月啼暇一个富家小姐会独自出现在深山里,搞不好就是住在附近的,胡尾生以前也听村里的老人讲过一些大人物喜欢隐居山野的故事,搞不好月啼暇的长辈就是这样低调的人呢?

    可就算是月啼暇真住在深山,那也只能确定个大概范围,他还是不知道人家姓什名谁啊!

    最终胡尾生决定选一个比较有指代性的称呼,叫漂亮姑娘肯定不行,毕竟没哪个姑娘愿意承认自己不漂亮,他这么一叫,万一姑娘们都凑上来怎么办?得想个特征明显的。

    回想起月啼暇垂在肩头的两根麻花辫,胡尾生眼睛一亮,富家小姐们的发型可都是有讲究的,不同的身份,不同的年龄段,发式梳的都不一样,像月啼暇这么清纯不做作的两根麻花辫可是非常少见的。

    于是打定主意的胡尾生就扯着嗓子喊了起来:“双麻花辫姑娘——”

    “——你在哪里啊?双麻花辫姑娘!”

    “双麻花辫姑娘——”

    白月初:“……”MDZZ!

    这么脑残的办法,找的到人才有鬼了吧?!

    这个时候白月初就很恨回忆之境这个不能跟当事人聊天的规矩了,光看戏不能吐槽多难受啊!

    正如白月初所预料的,胡尾生足足在山里喊了三天三夜,好好一个清秀少年直接被惨痛的现实折腾的人不人鬼不鬼,饿了就啃野果,渴了就喝溪水,累了直接蜷树底下睡一觉,活的仿佛像个山顶洞人!

    到第四天早上的时候,胡尾生刚爬起来就一头栽倒在了地上。

    他实在是太累了。

    身体上的疲惫只是一方面,心理上的挫败和失落才是导致他跌倒的主因。

    他忍不住开始猜想,月啼暇是不是真的住在这里,又或者她只是不愿意出来见他?

    这三天他几乎走遍了这个山头的每一寸地方,可他要找的人却始终没有出现。

    来之前他告诉自己,他过来只是为了承担男人应该承担的责任,就算是被月啼暇拒绝,他也该有自己的担当。

    可现在他却不那么确定了。

    他忍不住开始猜想,是不是他这么大张旗鼓的找人让月啼暇生气了?她是不是怪他自作主张,所以才不肯见他?还是说……真像他一开始想的那样,她看不上他这样的穷鬼,所以只想和他划清界限?

    “双麻花辫姑娘……你真的狠心到……连见我一面都不肯吗?”

    只要见一面,哪怕被拒绝也没关系……好歹让他死心,让他别再抱有幻想也好啊。

    只是避而不见,他会忍不住继续抱有希望,希望她可能只是没听见,希望她并不是不愿意让他负责……

    草皮被人踩过的簌簌声让趴在地上的胡尾生忍不住睁开眼,一双码数不太对的精致绣鞋映入眼帘。

    胡尾生顿时心中一喜,是不是她终于听见他的声音了?终于肯来见他了?

    只是没想到长相秀气,身材纤弱的双麻花辫姑娘竟然有一双这么大的脚。

    不过没关系,他不会嫌弃她,无论她身上有什么瑕疵,他都可以接受!

    三秒钟后,胡尾生终于拼尽最后的力气,将视线落到心爱姑娘的脸……

    “?!”这特么是谁!

    庞大的身躯,脸蛋上的高原红,抻进鼻孔里抠动的小拇指……

    这才不是他的双麻花辫姑娘!别以为扎个双马尾就能骗过他,他这双眼睛已经看透太多了好吗?!

    胖姑娘看着半死不活的胡尾生,把抠完鼻孔的尾指弹了弹:“都说了人家这个……不是双麻花辫啦!”

    眼睁睁看着一块鼻屎飞出来的胡尾生:“……”

    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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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是大喜,紧接着大悲的情况下,胡尾生彻底撑不住了,眼睛一翻就直接昏死了过去。

    讲真,就连白月初都有点同情他了,毕竟这波遭遇堪称惨绝人寰,比梵云飞送三个老太太来跟他和亲还要过分。

    胡尾生是在一栋小竹楼里醒来的,翠竹筑成的房屋透着一股沁人心脾的清凉味道,室内陈设雅致,虽然没什么奢华的摆设,但无处不透出一股风雅的韵味。

    他小幅度的抽了抽鼻尖,嗅闻着这股能让人头脑清醒的味道,半晌才小心翼翼的将眼睛睁开一条缝。

    水粉色的锦被,绣着淡荷的软枕头,不远处梳妆台上摆放着的胭脂水粉,窗台上盛放着的绚丽花卉。

    很明显,这是个女子的闺房。

    女子……

    胡尾生的脑海里浮现出昏迷前见到的那个可怕姑娘,顿时有些眼前发黑。

    老天爷这是在玩他吗?!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他就又被一位姑娘救了,还莫名其妙的躺进了人家的闺房!

    问:肌肤之亲和睡人家闺房,哪个对女子的声誉影响更大?

    这问题的答案还真不好说,但无论是哪一个对姑娘的声誉都有影响。

    可胡尾生完全没有想对第二位姑娘负责的意思好吗?!

    先不说他这几天找月啼暇找的实在上头,把朦胧的好感靠着执念彻底转变成了爱情,就说他这满脑子都是飞溅的鼻屎,这个责任他也负不起啊!

    不行,他得赶紧跑。

    胡尾生在小隔间里找到了萝卜鹅蛋,以及奄奄一息的白鹅,确定没少什么东西之后,才挪开撑窗户的竹竿,轻手轻脚的顺着窗户爬了出去。

    外面是一条用短竹节筑成的走廊,庭院里摆放着各种奇花异草,一株红杏从院子的小拱门抻了进来,给素雅的庭院里增添了两分俏皮与温馨。

    胡尾生叹了口气:“……人不可貌相。”

    光看这庭院的风格,任凭谁都想象不出主人家竟然会是个用小拇指抠鼻屎的神人!

    胡尾生感慨完就打算顺着墙根往外溜,结果刚抬起腿,眼前就抻过来一只乌黑乌黑的蹄子。

    没错,蹄子。

    胡尾生僵着脖子一寸一寸的扭过头,一头后背黑的发亮,肚皮灰白的毛驴正直勾勾的盯着他,最让胡尾生诧异的是……这头驴是站着的。

    不是奇蹄目马科正常情况下的四腿着地,这头驴是靠两条后腿站着的!

    至于两条前腿……估计是没空往地上放吧……

    毕竟这还得举起来威胁人不是?

    是的,威胁。

    胡尾生毫不怀疑,他现在要是敢再往外走一步,这一对驴蹄子绝对会狠狠地踹到他脸上!

    他将撑窗户的竹竿对准黑毛驴,色厉内荏的恐吓道:“别……别过来,我可是有凶器的!我杀过的驴……比、比你拉过的磨都多!”

    黑毛驴直接一蹄子踹了过去,几下就把胡尾生捶的满头包,开什么玩笑?它阿壮是头何等威风的驴?怎么可能去推磨!

    被黑毛驴用蹄子勾住衣服往室内拖的时候,胡尾生简直是绝望的,只能垂死挣扎:“虽然你们救了我,但我是不会以身相许的!”

    黑毛驴不为所动,甚至还用蹄子又在他头顶的肿包上来了一下。

    胡尾生疼的一个哆嗦,嘴却很硬:“你们抓的住我的人,也抓不住我的心……”

    黑毛驴二话不说直接把他丢进了屋内,胡尾生的下巴在地板上磕了一下,疼的差点飙泪:“我真的不会负责的!我已经有想要娶的姑娘了!”

    一滴水珠落在胡尾生眼前的竹地板上,胡尾生下意识的抬起头,熟悉的绿衫黄裙进入他的视线,而后是一道带着哭腔的柔和女声。

    “是吗?你已经心有所属了吗?原来你叫了三天的双麻花辫姑娘……”月啼暇知道自己该笑的,可是她在听说胡尾生找了她三天的时候,就开心的不得了,她甚至想着等他醒来,他们就把话说开,以后好好在一起,可胡尾生现在说他心有所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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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啼暇用手掌挡住不断涌出泪水的眼睛,拼命的将嘴角拉扯出一点弧度,“……不是我啊。”

    原来他找的不是她……亏她还自作多情的想了那么多。

    他的心上人会是什么样子的呢?会被这么好的少年喜欢上的人,一定也是个很好的姑娘吧?她必须要好好祝福才行……

    可是眼泪怎么……止不住呢?

    明明他们见面的次数才两次,可是为什么自己的心,却跟着这个少年的情绪起伏呢?

    黑毛驴阿壮护犊子心理旺盛,一看月啼暇哭的凄凄惨惨,顿时就来了火,蹄子一撅就把胡尾生踹了出去,也不知道是它的力道太大,还是竹质的墙壁本身就不太结实,胡尾生的上半身直接穿透竹墙,不上不下的卡在墙上。

    胡尾生乍一见月啼暇本来就有些迷糊,这一撞更是让他昏了头,原来他躺着的闺房是她的?她又救了他一次?

    可是……

    “既然你都听见了,为何不出来见我?”胡尾生有点庆幸自己是被卡着的,这样他就看不到月啼暇的脸,否则的话,恐怕根本问不出这样的问题。

    她只要一哭,他就一点埋怨都没有了。

    “我没有亲耳听见……”月啼暇捂住脸,期期艾艾的解释道,“因为你……跑错林子了,你在隔壁山头喊了三天三夜,最后遇到你的人正好认识我,就把你送来我这里了,我……也是那个时候才知道的……”

    她一边担心胡尾生会因为她的忽略而生气,一边又忍不住高兴,原来他真的是在找她……

    胡尾生这会儿哪还顾得上生气,他现在只想扒条地缝把自己塞进去!这次真是丢脸丢到姥姥家了!

    本来是满怀诚意跑来求亲的,结果竟然闹出这么大的乌龙,从一开始就走错了地方……

    全程看戏的白月初笑得前俯后仰,他这回可真是看了一出年度大戏。难怪他喊了三天三夜没动静,原来是找错地方了!想起自家好兄弟一睁眼就想跑路,吼叫着不肯以身相许的场面,白月初就有些幸灾乐祸。

    果然,看熟人倒霉,比看陌生人倒霉还要有趣。

    尤其是胡尾生这个塑料兄弟的笑话,他能记在心里笑一辈子,从回忆之境出去可得好好吐个槽!

    那头胡尾生越想越觉得丢脸,别说是求亲了,他简直没脸再在月啼暇面前待下去!

    也不知道是哪来的力气,胡尾生两手抓住破洞的边缘,使着吃奶的劲往外一挣,整面竹墙稀里哗啦散了一地,又羞又恼的少年红着脸蹿了出去,连头都没敢回一次。

    白月初依依不舍的看了眼那筐鹅蛋,眼神相当惋惜。

    胡尾生走得那么快,既不提提亲,又不带走这些“提亲礼”,等他回过神来,就要再次准备礼物。

    这已经是穷小子胡尾生全部的家当了,失去了这些,他将一无所有。

    以胡尾生刚才奔跑的时速来看,最多再在这间房子里待十秒,他就又要被回忆之境强制拽走了。

    “真没意思。”

    戏都不让人好好看!

    其实刚跑出月啼暇宅院的范围,胡尾生就后悔了,明明他是去求亲的,怎么一丢脸就又跑了?

    难道不该想着反正丢人都丢到这个份上了,干脆破罐破摔,把亲一道求了吗?现在这样半途而废,他之后还哪来的脸再上门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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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且……求亲用的礼物,他也凑不出来了。

    为了准备这次的东西,他都快把墙皮刮下来一层了,要是再有下一次……拆了他家那几堵泥巴墙也不够啊!

    可是不准备礼物就显得不诚心……

    就在胡尾生纠结着要不要调转回去的时候,前方的树根下突然闪出一道纤秀的身影,月啼暇局促的垂着胳膊,双手紧张的交握在一处,脑袋低低的垂着,从胡尾生的角度只能看见她头顶的发旋。

    月啼暇咬着下唇,半晌才坚定的抬起头:“对不起……阿壮把你送来的鹅蛋煮了……我是想问,我能听你亲口说出你……写在鹅蛋上的话吗?”

    这个问题里隐含的意义,让胡尾生根本顾不上去琢磨,为什么月啼暇一个身娇体弱的富家小姐会比他跑的还快了,他僵在原地死死的攥紧双手,指甲扎在手心里的微弱痛楚让他回过神来,胡尾生看着身前美丽的女子,双膝弯了下去,直挺挺的跪在了月啼暇面前。

    “我想娶你为妻,相伴终老,你愿意吗?”

    他的姿势可以说是卑微的,但态度却真诚的让月啼暇险些落泪。

    美丽的少女双手抱着膝盖在他身前蹲下,微红着眼圈笑道:“我愿意。”

    就算仅仅只见过两次,就算他们接触的机会还太少太少,可月啼暇相信她喜欢上的这个少年,一定是最好的,也是最适合她的。

    涂山苏苏站在两人中间,左边看看,右边看看,然后疑惑的捂着肚子转向白月初:“道士哥哥,为什么我突然有点撑?明明在回忆之境里我们没有吃过东西啊。”

    “……”白月初抽了抽嘴角,不忍直视的撇开头,“大概是狗粮吃多了,胀的难受吧……”

    这年头秀恩爱的花样可真不是一般多,这两次任务吃的狗粮,比他活了十几年吃的还多!

    “我是狐妖,怎么会吃狗粮?”涂山苏苏更茫然了。

    白月初没好气的把她拽了回来:“小孩子家家的,问题问多了会长不高的!”

    五百年没长过个子的涂山苏苏:“……哦。”

    月啼暇脾气极好,胡尾生虽然蠢了点,但也傻的可爱,接下来的时间两个人相处的十分和谐,今天约着看星星,明天约着看风景,后天约着吃野味,附近的几个山头都踩满了两人的足迹,胡尾生更是忙的连砍木头的时间都没有了,再这么下去,他怕是得直接喝西北风。

    作为一个有责任心,并且有担当的男人,胡尾生在彻底堕落成吃软饭的之前,从温柔乡里把摇摇欲坠的下限抢救回来,准备和月啼暇好好谈谈。

    他目光柔和的看着靠在他肩膀上的月啼暇,少女娇美的容貌被柔和的月光打上了一层光晕:“小暇,我之后大概不会有这么多时间陪你了,我打算好好赚点钱,然后去你家提亲。”

    虽然现在也相处的很愉快,但是不成亲总归对月啼暇的名声不好,况且……不成亲,他就总有种不安定的感觉,似乎随时都会失去她一样。

    月啼暇稍稍有些失落,但也不会打击胡尾生的上进心,她眉眼柔和的笑了笑:“好啊,那你打算怎么赚钱?我看看我能不能帮的上忙。”

    “……你恐怕不行。”胡尾生瞟了眼月啼暇的细胳膊细腿,真情实感的遗憾了一下,“我是做伐木工的,每天都要砍树,你恐怕力气不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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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啼暇:“……砍、砍树?”

    “嗯,不过你可以每天都来看我,不用帮忙,陪着我就够了。”胡尾生想象一下心里就美的冒泡,以后他也是有人送饭,有人陪着的人了。

    月啼暇脸色白了白:“……没想过换别的活干吗?”

    “为什么要换呢?怕我太辛苦?”胡尾生笑了笑,抬起手安慰性的抚了抚月啼暇的头发,“别担心,我还没斧头高的时候,就开始学着砍树,到现在也有十多年经验了,斧头就像是我身体的一部分一样。”

    “是、是吗?那你……真、真厉害。”月啼暇是真被吓的不轻,不禁有些庆幸向胡尾生掩藏了身份,否则的话……大概会被讨厌的吧。

    难得说到自己擅长的领悟,胡尾生兴致颇高,半点没察觉到月啼暇语气中的勉强,继续侃侃而谈:“说到砍树我可是很有心得的,斧头要横着我,下手要果断,挥动要精准,力求每一斧都砍在同一个落点……”

    胡尾生吧啦吧啦说个没完,月啼暇越听身上的冷汗越多,差点被吓出个好歹来。

    坦白说,白月初对胡尾生的迟钝程度也是服气的,月啼暇里里外外露馅儿的次数并不少,偏偏胡尾生就算是察觉到了也会自己找理由帮忙圆过去,导致月啼暇连扯谎都不用,就这么把妖怪的身份莫名其妙瞒到了现在。

    可以的话,白月初这会儿是真心实意的想采访一下,月啼暇此时的心理阴影面积到底有多大,心爱的人以砍伐她同族为职业,没准回头她不小心变回本体,胡尾生能兴冲冲的来个腰斩,这场面也是相当酸爽了。

    更别说月啼一族本身就是森林的守护者,胡尾生的职业规划可以说完全是在和月啼暇对着干了。

    “尾生……你讨厌……树吗?”如果尾生讨厌的话,那她该怎么办?瞒一辈子吗?现在在月啼暇心里,对胡尾生讨厌树的恐慌感已经远超胡尾生害怕妖怪了,一想到自己隐瞒的事,就觉得情路坎坷。

    胡尾生愣了愣:“不讨厌啊,你怎么会这么想呢?”

    “……”那就好,只要不讨厌就行。

    月啼暇暗暗松了口气,正准备说话,就听胡尾生笑着续了下去:“砍下来的树可都是钱呢,我怎么会讨厌?”

    砍下来的树可都是钱呢……

    都是钱呢……

    月啼暇冷汗不要钱似的往外渗:“那、那你是只喜欢……砍下来的树吗?”

    “不砍下来又不能换钱。”胡尾生总算看出不对劲了,他有些担忧的握住月啼暇汗津津的双手,“你怎么了?”

    “……没事。”月啼暇白着脸冲他笑了笑,“我挺好的。”

    既然尾生只喜欢砍下来的树,那等他知道真相的那天,如果无法接受事实,从而开始厌恶她的话,那她就让尾生砍了她吧,至少……砍下来之后,就会被喜欢了。

    或许这样……到时候她就不会那么遗憾了。

    胡尾生半信半疑,半晌才憋红了脸。

    “那个……小暇,你别多想,我现在不喜欢树的。”

    月啼暇:“……”扎心了,老铁!

    “我现在只喜欢你。”

    “……”

    月啼暇此时的心情可真是五味杂陈,喜忧掺半,悲喜交加!

    再后来……

    胡尾生还没来得及实践他的职业规划,甚至连一棵树都没顾上砍,他和月啼暇的事情就传到了月啼暇母亲的耳朵里。

    年迈的月啼一族族长对这件事分外不满,月啼暇为了安抚母亲只能带毫无准备的胡尾生上门求亲,可她的母亲从始至终都背对两人坐着,连眼神都不曾施舍给胡尾生一个,更别说是拿他当女婿般打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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