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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这案子只能糊弄过去了

    陈溪南走后,魏明霁却林怀岳单独叫了过去,指着榻几上分文未动的药和纸条道:“林县丞这是作甚?”

    林怀岳楞了一瞬也反映过来是怎么一会事了,拱手作揖道:“我家长嫂将有宁郡主托付给下官照顾,她出了危险又得将军相救,下官自是要感谢将军的。”

    魏明霁沉着脸半晌没说话,空气静得让林怀岳紧张,他抬头偷眼看了下魏明霁,他正盯着榻几上的字条出神,嘟囔道:“既然要谢,她为何不能亲自来?我并非是看在林县丞的面上救的她。”

    林怀岳一噎,急忙道:“有宁郡主脸上受了伤,不宜见人。”

    魏明霁冷冷的看向林怀岳,悠悠地道:“还没好吗?我又不是没见过她受伤的样子,若是行动自如,就请林县丞带她来亲自谢我吧。”

    “可这……不好吧……”林怀岳躬身支吾了片刻,“毕竟是闺阁女儿,又伤在脸上,羞于见人的,还请魏将军体谅,待她痊愈,下官定让有宁郡主亲自来向将军道谢。”

    魏明霁抬眼看他,语气温和却不容人继续反驳:“让她来吧,我不日就要回京,要将此案交于廷尉审理,临别之际有几句话要同有宁郡主说。”

    林星微知道了,她毫不介意将自己蜕皮变得斑驳的脸给魏明霁看,裴夫人和曹瑞岑让其戴个帷帽好歹遮着点,可林星微却道:“我只在意知昂会不会嫌弃我,于旁人,我并不介意他们评论我的容貌。”

    曹瑞岑道:“我幺兄知道郡主受伤,担心的不行,大老远从桐县差人送了药来,还嘱咐我一定要好好照顾郡主,怎会嫌弃你。”

    林星微自信一笑:“果然,我没有看错人。”

    裴夫人没好气地睨她一眼,“你真是同人不一样。”又催到:“快随你三叔父去吧,早去早回。”

    林星微真的顶着一张花皮脸大大方方地去了,一路上有人侧目,林怀岳的脸都快埋地上了,林星微却昂首阔步。

    魏明霁被夏侯大人安排住在东侧偏院,院内有阳翟军把守,林星微进去时顿觉浑身凉飕飕的。

    左丘知将林怀岳拦在了房门外,鲍商只领了林星微一人进去,林怀岳只好侧着身子伸长的耳朵往里听,左丘知并未拦他。

    魏明霁一身广袖元青色曲裾长袍,外披紫乌黑色狐皮大氅,长发未束,半披与肩,白皙的额上结了两块如指甲盖大的黑疤,正盘腿坐与茶案前垂眸细细品茶又或是不紧不慢侍弄着茶具。

    鲍商放了林星微进去后,向魏明霁拱了拱手,然后无声地跽坐到了魏明霁身后,连一句通传都没有,好像隐形人般。

    上都府这些阳翟军人好似机械人,往日里除了这个戴全面具的鲍商同林星微还有些“交情”之外,其余人从不同林星微打招呼说话,更别说那个被欧夫人打断腿的左丘知了,只要涉及林星微的事,魏明霁从不交于他去办了。

    林星微瞪着鲍商,好歹替她向魏明霁说句话呀,说一声有宁郡主来了什么的,这样都不声不响的算什么回事。

    林星微浅浅行了个礼,还是无人说话,林星微只好转身自行去魏明霁对面的案桌前坐下,朗声问道:“我伤势未愈,不知魏将军见我有何事?”

    魏明霁终于抬头看了她一眼,冷笑了一声:“果然如林县丞所说,郡主的脸不宜见人。”

    林星微呵呵一笑,脸上卷起的干皮也跟着颤抖,“我三叔父在此间做了十几年的县丞,从不与人说谎的。”

    魏明霁倒了一盏茶,让鲍商端给了林星微,笑道:“郡主这副模样,今后嫁不出去了可有想过怎么办?”

    林星微不怀好意地一笑,看着眼前正给自己放茶的鲍商,细问道:“鲍将军可有亲?”

    鲍商突然被点道,吓得一楞,回头看了一眼稳如泰山的魏明霁后,急忙拱手垂目,跪在林星微眼前,道:“还……还未有亲。”

    林星微举起茶盏呷了一口茶,她指了一下鲍商的脸,不咸不淡地道:“我若毁容嫁不出去了,就嫁你吧,你的脸应当与我相配。”

    整个阳翟军中,除鲍商戴着一张全面具外,其余将士都戴只遮口鼻的半脸面具,鲍商的耳后脖子都能看见红红皱皱的烧伤疤,想来脸上亦是如此才戴了一张能遮住全脸的面具。

    鲍商差点吓死,对着林星微来了个五体投地的拜姿。魏明霁神色一滞,带着不满和诧异的目光看向林星微,好似没听清她说了什么。

    林星微则神色得意地看着魏明霁,轻笑着道:“毁容了又怎样?知昂从未嫌弃过我,信中还不断的劝慰我好好养伤,若他嫌弃了,我便就不嫁了,在侯府陪着我守寡的母亲也未尝不好。”

    魏明霁暗自冷哼了一声,道:“阿商,你先出去吧。”

    鲍商慌乱起身,朝林星微和魏明霁各自行了个礼,急急退了出去。

    房门关上,魏明霁才道:“郡主还真是说话大胆,连嫁鲍商这样的话都能说得出,就不怕别人非议?”

    林星微眉眼一挑,问道:“魏将军叫我过来,就是担心我的亲事?大可不必!”

    魏明霁神色和缓了些,自顾斟茶来喝,说道:“我只不过是随口问了一句,有宁郡主却先生气了,鲍商身世疾苦,郡主的脸能好,他的脸一辈子也好不了,还请郡主不要拿人的痛处来打趣了。”

    “是我错了……”林星微正了神色,忽而满脸戒惧地看着魏明霁,问道:“魏将军叫我来还有何事?”

    魏明霁满身肃杀之气,眉头拧紧放下茶盏,凝视着她,道:“涂绿山之案怕是不能像郡主想的那样结案了,可能会处置得很简单,还请郡主心头有个数。”

    “为何?”林星微霎时心头沉沉如坠了一块巨石,她呼吸都有些急促了,灼灼目光紧盯着魏明霁死死不放。

    魏明霁重重叹息了一下,道:“颍川王管辖颍川,乃朝廷重臣,牵一发而动全身,为了大局着想,涂绿山之事只能作罢。”

    “谋反之事也能轻轻放过?”林星微红皱的脸此时丑陋不堪,可人心比她的脸还要丑陋,让她恶心。

    “我们哪只眼睛看见颍川王谋反了?区区几句口供就想推翻他?郡主未免想得太简单了些。”魏明霁很镇定,那是一种经过千锤百炼之后稳重。

    林星微直起身,怒问道:“滁王世子之死呢?我父之死呢?难道都和他无关吗?他的手已经伸到阳翟军了,难道魏将军不气?”

    “没证据。”魏明霁抿了抿唇,悠悠道:“就算所有口供都指颍川王是个罪人,他依旧有足够的理由反驳,陛下依旧信任他,他拿密令珮到陛下跟前讨要了去了八千阳翟军,我又能如何?”

    林星微凝视着他,问道:“密令珮不是将军交给颍川王的吗?将军一定留了后手对不对?”

    魏明霁苦笑一声,“我能有什么后手,陆将军虽然是大将军,我也不过是他的养子,我虽领上都府,看似身居高位,可高位之上还有高位,从你我议亲开始,我的一切都由他人摆布,由不得我做主了。”

    林星微失望了,像是被挖空了腹脏空落难受。她没再说一句话,楞了片刻后,起身离开了。

    连魏明霁都办不到的事,她又如何能办到呢?她与魏明霁非亲非故,有何理由要求他做到何种程度,魏明霁能在事前提醒她一声,便已仁至义尽。

    父亲的死,滁王世子的死,涂绿山上五十多条人命,大抵只能糊弄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