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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斯科沃尔镇里,鼻青脸肿的柯玛尔有气无力的拎着他那仅存的一桶牛奶。

    在刚才为宝拉夫人辩解的过程里,凶恶的士官长粗鲁的踢翻了其中的一桶牛奶。

    他起身后本想找士官长好好的理论一番,但当他看见卫兵那凶悍的表情以及恶狠狠的模样时,不想再惹出事端的他只得自认倒霉,无奈的捡起空桶悻悻离去。

    早些年这里还只要一枚铜币税金的时候,斯科沃尔镇与其说是小镇,倒不如说更像是一个巨大的贫民窟,除了极小的富人居住的内城区,其余地方都是一贫如洗,生活水平上只有富人们和男爵可以大鱼大肉的填饱肚子,外层的人民都是食不果腹,甚至因为没有足够的耕地,远比周围的村落还要贫穷。

    看着周围精美的建筑和宏伟的雕像,柯玛尔不禁感叹着人类之间联合的好处。依稀记得小时候接受的教育还是指责帝国是血无情的侵略主义国家,要时刻做好与他们抗争到底的准备。结果就在短短的一年之后,拜尔帝国就变成了贵族老爷和老师们口中遍地黄金的富饶之国。

    事实上,在拜尔帝国的帮助下,短短十数年间,诸如斯科沃尔的边域城市都得到了很显著的改善,眼下的光景就是最好的证明。

    轻车熟路的来到一家杂货店,开门就迎面撞见了有些肥胖的老板大叔。

    “哟,小子,又来卖牛奶了?怎么鼻青脸肿的,是不是又和那群赌徒一起惹上了什么麻烦。”

    随手拿起一张毛巾,把它浸透在了身后的水槽里。老板爽朗的把毛巾丢给了门口的柯玛尔。

    “早就告诉过你们,不要和赌棍们混在一起,他们除了赌桌上的筹码,连亲妈都不在乎,你帮助他们还不如帮一下后巷里的娼妇们,至少他们是为生活所迫。”

    “不是这样的。”

    柯玛尔用力的拿毛巾擦了把脸,干涸的血迹终于从他那清秀的脸上被抹拭了下去。

    “赌徒也是被人蒙骗了而已,一时被财富蒙蔽了双眼才会鬼迷心窍,只要我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帮助他们改过自新,从根本上引导他们走上正确的道路,那么事情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本以为他是想解释自己为什么会伤成这样,没想到最后竟然是在为赌徒开脱。

    有些生气的老板一把拽回了毛巾没好气的在柯玛尔的头上拍了几下:“平白无故的替赌徒挨打?要我说,就应该让教会的大主教让位,把你这种“仁爱”的人送去供起来。”

    被老板讽刺的有些不好意思,柯玛尔憨厚的挠了挠头:“不是替赌徒挨打啦,是遇见进城来给女儿买药的宝拉夫人。因为她不知道镇子里的入城税涨价了,所以被卫兵用牵强的理由逮捕了起来,我因为替她解围,这才被士官长打了一顿。”

    “宝拉夫人……”

    老板若有所思,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他的眉头紧锁,样子看起来十分的严肃。

    “难道帮助年迈的妇人也不应该吗?摩根先生。”

    柯玛尔误以为是老板嫌他多管闲事,所以有些委屈的杵在了原地。曾经有拜尔帝国的商人想用55枚铜币的价格垄断他所有的独角牛牛奶,但是因为一直以来自己的牛奶都受到了热心的摩根先生的照顾,所以毅然决然的拒绝了他。

    要是摩根先生真的因为这种事情就迁怒于他,那么只能证明自己当初看走了眼。

    “你说的是哪个宝拉夫人?是那个暗灰色卷发,说话有些沙哑的老妇人,曾经在男爵家里做过工的那位?”

    “啊?老板您还认识宝拉夫人?”

    “不,也不能说认识,只是对这个名字比较熟悉。前几天有一个老妇人来我店里典当些东西,那是一枚价值连城的猫眼戒指。由于这枚戒指的价值与她当日所穿的衣物极其不相符,所以就询问了一下来历。她自称宝拉夫人,年轻时在男爵府里做过工,这是男爵夫人在她退休后赏赐给她的。我仔细的观察了一下戒指的内侧,虽然上面猫眼石的价值十分高,但是戒指部分的做工确实有些瑕疵,而且和猫眼石紧紧的固定在了一起,这么看来的话,那她说的也不一定是假的。”

    看见眼前的柯玛尔有些不解,老板倚靠在柜台前悠闲的解释到。

    “如果是王公贵族的话,以他们所谓的品味,绝对不会收藏或者使用这种残次品。拿去变卖又恐被其他贵族耻笑,所以最后大多是把它赏赐给一些仆从,既能用来够彰显气度,又能达到笼络人心的手段。”

    老板转身走进了柜台,在其中的格子里翻找了一会儿,然后拿出了一枚精美的猫眼戒指。

    “我最大限度的给了她十枚金币的交易价格,她在这里跟我哭诉了很久,说感谢我没有欺骗她这个没有见识的妇人,随后又开始懊恼没有早些卖掉这枚戒指,不然他的丈夫就不会死了。离开之前,她还在我这里买了一份去往南方的地图,说是要带她的女儿去大城市看病。如果不出意外的话,那十枚金币就算不能彻底治好她女儿的病,也可以让她们母女度过一个相对平稳的下半生。”

    老板慢悠悠的点燃了一颗烟,似乎在为自己做了一件好事而感到轻松。

    杂货铺里陷入了沉默之中。半晌,柯玛尔率先察觉到了问题的所在。

    “如果前几天宝拉夫人就已经拿到了这笔钱准备去往南方,那么她今天又为什么会身无余财的出现在城门口给女儿买药。”

    听到柯玛尔这么说,摩根先生也觉得有些蹊跷,在这种小地方哪怕是过着纸醉金迷的生活,全身心的投入到赌博事业中,如此巨大的金额也不会在短短几天的时间里花光。更何况她明明前几天刚进过城,不可能不知道早就加收的的入城税。

    “难道是家中出现了什么变故,让宝拉夫人受到了什么刺激?”

    两个人都在思考着所有可能发生的事情,今天没什么生意的店铺里显得格外宁静。

    突然,外面传来了嘈杂的议论声,还有卫兵们在集合的声音。

    “男爵遇刺!男爵遇刺!”

    四周不断传来的叫喊声,似乎是男爵遭遇了刺杀,现在卫兵们正在搜寻刺客。

    不会那么巧吧……

    联想到了今天宝拉夫人的的异常行为,柯玛尔的心不由得悬了起来。

    “老板,今天我妹妹过生日……就不再多做停留了,今天只剩下这一桶牛奶了,估计您的生意要受影响了,您就给我四十五枚铜币好了。”

    本就是生意上的往来,摩根先生没有做过多的挽留,再次把手伸进了抽屉里,从中摸索出了一枚银币。

    “老板,我今天只送来了一桶牛奶……”

    柯玛尔小声的嚅嗫着,他现在确实急需用钱,尤其是在现在这种窘迫的情况下,但是他今天确实给摩根先生的生意造成了不小的困扰,他对这笔钱觉得受之有愧。

    “我昨天刚支出十枚金币价值的货币,零零碎碎的才凑够了那笔钱,现在已经没有那么多的铜币支付给你了,你就先拿着这枚银币吧。”

    突然理解了摩根先生的良苦用心,柯玛尔哄着眼眶用手帕把这枚珍贵的银币包裹在了其中。

    “谢谢您,摩根先生!”

    没有再称呼他为商店老板,柯玛尔郑重的朝着摩根先生鞠了一躬。实际上他那助人为乐的精神也确实在感染着周围的一部分人,力量虽小,却未不可见。

    “我先告辞了。”

    眼含热泪的柯玛尔倒退着离开了杂货铺,他真的很感激摩根先生的帮助,至少今天可以让母亲和妹妹饱餐一顿了。

    门外的卫兵成群结队的朝着城外跑去,一直处于和平年代的柯玛尔第一次看见这种场景,只能使劲的靠紧墙壁,生怕自己被行军中的卫兵撞倒。

    “发生什么事了?”

    柯玛尔小心翼翼的朝着身旁的大妈提出了疑惑。

    “据说是有魅魔幻化成了其他人的模样,伺机去刺杀男爵和男爵夫人,但是恰好被在男爵家做客的“火玫瑰”给拦了下来,所以现在开始全城抓捕那个魅魔。”

    ““火玫瑰”?是那个猎人协会里的女剑士,“火玫瑰”?”

    “不然呢?还有谁能够以一己之力击退魅魔。”

    “那那只魅魔变成谁了?”

    “刚刚才发生的事,我哪儿知道,你怎么话这么多啊。”

    大妈没好气的白了柯玛尔一眼就扭头离开了。

    留在原地的柯玛尔尴尬的挠了挠头。

    没想到“火玫瑰”来斯科沃尔镇了,那个传说中独自狩猎巨龙的女猎人。一直过着重复且枯燥的童年生活的柯玛尔,最憧憬的就是那些诛杀恶龙,狩猎妖魔的冒险生活,这次“火玫瑰”离自己所在的生活如此之近,让他感觉到有些梦幻。

    不过“火玫瑰”都来了,说明魔王的影响正在逐步扩大,想来已经影响到这里了。

    一定要保护好妈妈和妹妹。

    握紧了手中的银币,柯玛尔快步的朝着市场所在的位置跑去。上午在城门口已经耽误了不少时间,如果再不加快脚步,估计回到家里的时候已经天黑了,那给妹妹做上一顿丰盛的大餐这个计划也就泡汤了。

    谨慎的躲避着两侧的卫兵,柯玛尔已经来到了集市的入口处,匆匆的挑选了一些妹妹和妈妈喜欢吃的蔬菜和肉类,破天荒一般的都没有和老板们讨价还价,就赶紧一路小跑离开了斯科沃尔镇。

    不知道自己在逃避着什么,着急回家只是诸多借口中的一个,当柯玛尔听到男爵被魅魔刺杀的时候,他的脑海里总是会闪过一些恐怖的幻想。他害怕上午帮助过的宝拉夫人就是刺杀公爵的魅魔所变,又害怕如果“火玫瑰”不在这里会发生什么样的危险。

    他已经尽量欺骗自己快点离开斯科沃尔镇是为了赶时间回家给妹妹过生日,但是当自己真的路过城门,听见新值班的守卫说【那个卷发老妖婆突然朝着男爵扑了过去,浑身上下充满了无数怨念的哀嚎……】时,他还是有些崩溃的哭了出来。

    从小自己就是这么的多愁善感,经常会从一些稀奇古怪的角度去思考问题,也正因如此,他才会如此的同情心泛滥,想要帮助别人。

    未曾想,自己这次的好心差点将整个斯科沃尔镇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一想到魔王军会趁虚而入,让整个地区生灵涂炭,柯玛尔就有些止不住的害怕,颤抖。

    他伸手扶住了路旁的一棵树干,惊恐的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有些空白且麻木的大脑让他完全察觉不到周围的变化,就连耳朵也完全没有听见附近的脚步声。

    “你是什么人!”

    突然其来的质问声让柯玛尔一个没站稳跌坐在了地上,他连忙把掉在一旁的蔬菜和食材重新捡起来放回到纸袋中,完全没有回答眼前的卫兵。

    “你是什么人!”

    卫兵用长矛挑翻了他手中的袋子,再次厉声质问着。

    柯玛尔茫然的抬起了头,有些木讷的回答到:

    “我是附近村子里的村民,名字叫柯玛尔,今天妹妹过生日,所以来城里买些食材回去做饭。”

    “那你刚才那么慌张做什么?快,派个人把士官长叫来,向他请示应该怎么做。”

    听到了“士官长”三个字,刚才还如同呆头鹅一般的柯玛尔瞬间清醒了过来,今天自己不仅当众让他出了丑,而且还协助魅魔混进了城里。士官长临走时放过狠话,如果那个假的“宝拉夫人”出现什么意外,一切责任都将由他这个帮她支付了入城税的人来负责。

    自己现在就是最好的替罪羔羊!没有任何的风险而且有理有据,不,柯玛尔觉得自己本就是罪魁祸首,哪怕被抓也是罪有应得。

    可是想到了家中患病的母亲和可爱的妹妹,柯玛尔知道自己绝对不能就这样束手就擒,无论如何,至少也要见母亲最后一面,嘱托妹妹一些事宜。

    身后整齐而统一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就算不去回头也知道是士官长来了。来不及再犹豫,在两侧卫兵问出【士官长好】的瞬间,柯玛尔拼劲了全力朝着前面奔去。

    “不好,嫌犯要逃跑了!站住!”

    被卫兵命令着,柯玛尔本能的回头看了一眼,却不料视线恰好和身后的士官长对了上去。

    “就是他!”

    士官长突然神情兴奋的喊到:“就是这小子,和魅魔相互打掩护把魅魔放进了城区,他是魅魔的同伙!快,留两个人去通知其他人以及除男爵和城防以外的全部守卫来支援,记得把“火玫瑰”小姐也请来,魅魔终归是恶魔的一种,一切小心为妙。”

    夜幕降临

    柯玛尔不知道自己逃到了哪里,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加上慌不择路,自己不知不觉之中就来到了一片平原之中。

    “站……住……”

    身穿铠甲的士官长已经气喘吁吁了,许多卫兵早就在长时间的追逐里因为体力不支而瘫倒在路旁,只有士官长和随行几个人跟了上来。

    “别,别跑了,“火玫瑰”小姐和大部队马上就要来了,你就已经插翅难逃了。”

    被追杀了一下午,现在又怎么可能束手就擒?

    摇了摇有些发昏的脑袋,柯玛尔继续朝着前面跑去,丝毫没有注意到脚下的焦土和突兀的蜘蛛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