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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龙逐月(1)

    昏睡中,苏宇鸣的意识仿佛沉入了什么地方,他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接近于灰黑的世界,空无一物,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在其中飘荡,漫无目的,就像他的一生,都是一柄无根的浮萍,他想,也许这样也不错,不用考虑他人的感受,也不用饱受世俗的眼光。

    “嗡~”四周传来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或许说是破碎,苏醒要来的更加准确。

    苏宇鸣突然感到一阵伤感,就好像四周遍布的都是悲伤一样,这种莫名的情绪影响着他的脑神经,眼前灰黑的世界突然开始重组,灰黑开始散去,逐渐凝聚出一所学院,他认出这正是他以前待过的学院,那里有他奔跑的痕迹,也有他被欺凌的记忆。记忆就像沉重的行李,你越想要将它丢弃就越是深刻。苏宇鸣滑动双臂,在他的认知里,他是漂浮在上空的,既然不符合物理现实,那么至少可以移动,这所学院里并不满是悲伤,同样有一个很重要的人,在那个懵懂无知的年纪,同样有人成为了拯救他的光束,让他在以后的日子里能够坚定地承认他所经历的一切,承认过去,便是勇气。

    世界一阵摇晃,他眼中的学院离他越来越远,他伸手想要挽留,终究是一无所获。

    苏宇鸣睁开双眼,模糊间逐渐看清眼前之人的模样,是位清秀的姑娘,“醒了没?”姑娘见他睁眼便停止了轻晃。

    苏宇鸣撑起身子环顾四周,周围的病床上还躺着很多受伤的人,床边满是缀泣的亲属,“这就是悲伤吗?”他突然很迫切地想要离开这个地方,许是因为太丧了。

    “你是今天刚刚入城的是吧?”姑娘拿着小本本,手握笔询问道。

    “啊~嗯。”

    “那你也挺惨的,刚来就正好碰上了一次袭击,你的耳膜似乎比常人的要脆弱的多,但经过医治已经并无大碍了,你醒了可以行走后去前面支付一下医药费就可以离开了。”护士说完就离开了,今天受伤的人很多,她需要一一提醒校对。

    苏宇鸣捂住耳朵,撑起喉咙里,感知耳膜受伤的情况,的确如她所说,已无大碍,只是时不时会有些疼痛。他起身坐在床边,迈着虚浮的步伐去交费,他摸了摸衣兜,那里依旧鼓鼓的,或许,这就是姐姐给的安全感,他苦笑着,忽然就不想去找婆罗了,在他昏倒前的最后一刻,他明明感知到一股极为黯然的类似死气的力量,这对一名在世人眼中是救济之王的印象明显不符,死气,应该是杀戮的力量。悲伤萦绕在心间,过往的一幕幕犹如循环播放般在脑海里上映,他晃了晃脑袋,“都与我无关,我活着就行了。”

    有的人看似活着,可是事实上他已经死了,有的人死了,可是其实他还活着。未亡的国度一向仁慈,不仅是对自己的人,同样是对于自己的敌人,仁慈不分敌我,只分生与死。

    盛开的国度有如一束盛开的花朵,美丽,夺目,在夕阳的照耀下显得流光熠熠,来来往往的人进出在这座巨大的城堡之间,他们并没有觉得这座生活了许多年的城邦今日有着怎样的变化,只是今天的夕阳有些格外的鲜红,似血色一般的光照的人心底里有些慌,就像是深藏心底的欲望被什么致命的诱惑引了出来一样,见不得光,受不了引诱。

    甲胄摩擦的声音在这座空旷的宫殿里显得格外的刺耳,身穿金色甲胄的骑士从黑暗的深处走来,甲胄上闪耀的红龙图案在烛光的映照下仿佛是活了过来,张牙舞爪的似要腾飞出这囚禁它于此的甲胄。骑士走到一面巨大的门前停了下来,与之一起停下的,似乎是这世间的时间,门是由一种深海中的黑耀石雕刻而成可奇怪的是门上并没有任何图案,光秃秃的,透着诡异。

    “逐月日啊”房间里的男人喃喃道,东风吹起窗帘,窗帘随着风儿翩翩起舞,微醉的男人眼里似乎又出现了那个天真的少女,在他的面前跳跃,美的像一幅画。

    “切!”男人发出不屑的声音,似乎那女子是落于风尘中的不齿之人,即使被谈起,也只能是不堪入目的景象,上不得大雅之堂。男人靠在门上右手落在膝盖上,左手拿着一瓶还剩一半的红酒,鲜红的颜色从房间另一处的黑暗中流出来,绝美的夕阳也不过是残阳,终究会有日落西山的那一刻。

    “我有跨越过高高的山脊,也曾探索过万丈的深渊,却从未有哪一次有那般落魄失魂过,我说过,那些伤害过我的,我都会一一拿回,当然,那些帮助过我的,我也会给他们想不到的庇护,我不是什么狗屁救世主,我只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怀念我吧,怀念我拥有感情的日子,尽管这样的日子很快就要过去了,我是我,却也不是我。”男人垂额,任由红酒滴落在地上,由残血的夕阳肆意的侵辱。

    没有什么是永恒不变的,也没有什么是固定的,一切的一切都在随着时间而变化,可见的,亦或者是不可见的。你说不清你上一天见到的人,在下一次见面时,他还是他,你只能确定,不论是心智还是外表,那个人都会有微妙的变化。

    男人的右臂上遍布血痂,沟沟壑壑,就像是被雷电轰鸣过的大地一样,暗红色的血痂上有许多黑色的细丝在不断地分叉,消散,一股暴虐的气息充斥在右臂上,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对这个世界疯狂的怒吼,痛斥世界的不公,这男人正是在空中接枪失败的婆罗,他透过窗户望向这个由他一手建立起来的城镇,他从不是一个念旧的人,婆罗拿起红酒,透明的酒瓶接触到干裂的嘴唇,一股红色的液体被倒入他的口中,香醇的酒香弥漫在婆罗的口中,他放下酒瓶,用舌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要好好地当花瓶哦。”婆罗倚靠着墙壁,将头埋进窗帘里,阴影遮住了他的神情,只留下他戏调的嘴角。

    这座暮光下的边陲小镇在经历一场莫名的袭击后很快再次安定下来,没有人去深究这场袭击的始作俑者,或者说,大家都知道是谁动的手,只是无法计较罢了。

    所罗,一个几乎可以称作婆罗兄弟的男人,因为一场分赃不均而反目成仇。

    夕阳的余晖之下,一个男人翘着二郎腿坐在由白骨堆砌的椅子上,暮光照在男人的脸上,心疼地抚摸着他脸上的那道伤疤,那是一处刀疤,伤疤几近从太阳穴的位置出发,沿着脸颊一路向下裂到下巴的位置,这一刀不仅差点要了他的命,更是击碎了他左边下巴处的一块骨头。

    “王,佛教的人来了。”一个周身包裹着漆黑盔甲的男人半跪着向他衷心的王汇报道。

    佛教之人从苦英身后走出,“所罗王,好久不见。”

    所罗睁开眼,左眼因为伤疤的缘故向上凸起,使得所罗的左边半张脸看起来极为扭曲,“你来了,花和尚。”

    来人正是佛教的逍遥和尚,外号,花和尚,和尚名字带花,穿的却尤为正经,一身红色袈裟,一手拿佛家权杖,一手拿钵。“不可妄造杀孽。”

    太阳落下,带走尘间最后一丝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