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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晚……阿晚……”

    孟织晚被强烈的白光刺的睁不开眼,只能不顾仪态将长袖遮挡住光亮,她这才勉强能看清周围光景,一眼望去皆是雾茫茫的一片,根本看不到什么。

    “阿晚……”

    白雾深处传来一道缥缈的呼唤,情真意切仿佛在呼唤心爱的妻子。

    孟织晚却平白打了颤,又来了!每一年生辰都会做这个梦,梦里一个男子呼唤着她,用着极亲密的闺名。

    她去过寺庙,也请过大师,反反复复都是一句“命定,无可奉告。”

    命定了什么?苦的年复一年的梦里找她?

    白光渐渐暗淡,孟织晚放下衣袖,本以为又是往年一样只有一片雾茫,一个身影却毫无防备的撞入眼帘。

    “哈。”孟织晚不小心惊呼出声,反应过来马上用衣袖遮掩住脸庞,这样的失礼,若是让母亲看到了,估摸不止说教了。

    “阿晚,今日你笄,我特来贺喜。”

    这次不再是缥缈的声音,孟织晚却觉得一阵恶寒,虽然是她的梦,却见了外男,她实在不明白对方到底是人是鬼。

    “小女与公子并不相识,公子无须如此行事,不知公子年年都入小女的梦是为何?若是前世的孽债,小女愿每日吃斋念佛为公子还福。”

    “呵,哈哈~”对面的男子一听这话,竟噗嗤笑了出来,仿佛怎么取悦了他似的,孟织晚心里愈发恶寒。

    那男子笑够了,似乎知道有些失礼,轻咳一声,开口道:“在下并不是游荡的孤魂,阿晚尽可安心,你我今日并不相识,只需记得,我是你未来夫君即可。”

    这话一出口,孟织晚感觉自己似乎要晕倒了,夫,夫君!?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她还没有定下婚约,也从来没想过要嫁给年年私扰她清梦的野魂。如若不是魂,正常人怎么可能入别人的梦?

    只是她还没有出口反驳,那人又道:

    “阿晚不瞧瞧我长什么样子么?免得日后认错了夫君,左右不过是你的梦里,除了你我二人不会有外人知道我们私会……”

    “公子休要胡言!”

    孟织晚一个规规矩矩长大的大家闺秀,平时最是守礼,从来没有想过私会有一天会用在自己身上,这简直就是侮辱她的清誉,哪怕是梦里也羞于入耳!

    “小女与公子素未谋面,也不曾相识,公子请慎言!”

    孟织晚快要抑制不住这十五年的教养,她从来没有受过今日这样大的屈辱,就凭这个男子拿她清誉如此行事,她就绝无可能正眼瞧他,更肖说嫁他?

    孟织晚要气炸了,她现在只想醒来,赶快逃离这个叛道离经的疯子。

    明日一定要去天恩寺求一张辟邪符,她一定是被孤魂缠着了。

    “阿晚……”

    “小姐,小姐……”

    男男女女的声音交错起来,雾白与人影渐渐扭曲,孟织晚一瞬间清醒过来,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帐顶,一双手将她扶起来靠着。

    “小姐,您是魇住了么。”崇芳用帕子细细擦着孟织晚额上的汗珠,担忧的问道。

    孟织晚闭了闭眼,梦里的事绝不能透露出去!

    “无妨,不过梦到无关紧要的,现在几时了。”

    “寅时,小姐再歇会吧,奴婢就在外室,小姐有什么需要就唤奴婢。”

    孟织晚点点头,躺了回去佯装困顿,待侍女将门合上,她才敢睁眼,完全睡不着,她怕一入梦就又去了登徒子那里,心里越发烦闷,到底是谁,那人到底是谁,年年如此,到底是什么命!

    她不过一个普通官家嫡女,只是父亲官正三品,位居顺天府府尹,可是京城里的正三品也算不得什么,她锦衣玉食的长大,儒门礼教的熏陶,只知道日后必定嫁一个门当户对的夫君,在另一个内宅里当家做主,继续优渥的过完一生。

    这才是普通闺秀的一生,可是就在她及笄这日,一个外男告诉她,以后他是她的夫君,劳什子夫君!她连对方是谁,籍贯何处都不知,偏都告诉她,这是命定!

    若是父母亲早日给她定下婚约,她又不是什么极贵的命格,她就不信这什么见鬼的命定!

    一夜无眠,孟织晚胡思乱想着,瞧着窗外天色蒙蒙亮,便唤了侍女来服侍她起身。

    “明芳,夫人若是稍后派人来请,便说我约了谭小姐出门购买胭脂。”

    “是。”明芳手上不停,琯了个双髻,她知道孟织晚的意思,以往她要去寺庙烧香都是这个借口,本来去寺庙烧香拜佛老爷夫人并不会阻拦,只是孟织晚的贴身侍女都知道她每年都会被一个梦魇着,什么梦这样吓人她们也不知,孟织晚闭口不谈就说明是听不得的东西。

    孟织晚用了些粥,便领着崇芳和宜芳出了门,天恩寺就在城外山上,并不远。

    马车还未行过城门,便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孟织晚用团扇遮住脸,只掀起一角的帘子,街道上晨雾未散,小雨融入雾里,竟有说不出的韵味。

    “小姐,到了。”

    崇芳将孟织晚扶下马车,宜芳在一旁递来油纸伞。

    现在天色已能看清路,孟织晚向山门走去,却觉得不对劲,平常这个时日早已人来人往,怎么今日一个人也不曾有。山门口还站着乌泱泱一群人。

    孟织晚心里咯噔一跳,这样的阵仗实在太反常,保险起见今日只能回去。

    她才刚转身,一个沙弥便叫住她:“孟施主!孟施主请留步!”

    孟织晚疑惑回头,那个沙弥她见过,正是为她解惑的无圆大师的沙弥。

    “孟施主,无圆大师叫我来此处等您,他说今日能为您解惑。”

    今日解惑的意思是,可以摆脱这十五年的登徒子和命定!

    只是。

    “今日寺里可是要来大人物?”

    如果是什么皇家贵胄,她最好还是避开为好。

    “这我也不知,不过大师说了,您可安心入寺,贵人也得巳时才到。大师还说,过了今日命便注定。”

    现下卯时末,还早,况且,过了今日,命便注定!

    孟织晚下定了决心,随着沙弥入了寺门,寺门口的一堆人齐刷刷的望向他们,但是并未阻拦。

    小沙弥领着孟织晚到了佛堂,无圆大师已经在里面侯着,孟织晚屏退侍女,这座佛堂是专门给女客准备的,屋子中间有一扇屏风隔开,因此并不用忌讳什么。

    “小女见过大师。”

    孟织晚规规矩矩行了个礼。

    “孟施主不必多礼。”

    “大师,您说今日可以解开命定之事,对么?”

    “施主不必心急,今日能否解开也只能看施主自己的造化。”

    孟织晚一头雾水,她并不知道怎么才算有用的造化:“大师能否明说,小女不知如何造化。”

    无圆却摇了摇头:“天机不可泄露。”言罢便闭上眼,不再发言。

    孟织晚知道这是无圆大师封口的意思,她只能行礼退了出去。

    今日有什么造化,今日能有什么造化?难不成今日去定亲么。孟织晚心事重重的想。她抬眼望向远处,天边已经布满红霞,太阳快要升起了。

    该回去了,造化该来的总会来,可如果冲撞了贵人,那就是毁了一辈子的造化。

    “回吧。”

    崇芳撑着油纸伞,一面扶着孟织晚往殿外走去。

    她出了殿门,刚走上台阶,立马僵了身,她眼看台阶下有一群人正往上走来,那不是重点,重点是被拥簇着的人用的是绣着云龙的伞,贵人竟是皇太子!

    避无可避,孟织晚只能跪着行礼回避,不是说巳时么!怎么就碰上了!眼下什么造化什么命定全抛之脑后了,只期望皇太子殿下不要注意到她。

    只可惜天不遂人愿,若今日皇太子是正大光明的来,依他的性子当然不可能注意到一个女子,偏今日他是私服来的,虽说阵仗还是有些大,可毕竟没有人尽皆知。

    一行人停了脚步,孟织晚已经出了薄薄一层冷汗,跪在旁边的崇芳也些许颤抖,她紧闭了眼,不敢乱看也不敢大口呼吸。

    “主持,不是说已经清空了么,这是?”

    听声音应是殿下身边服侍的宦官,拖长的尾音像箭一样直唰唰攻入她心里。

    “这,太子殿下赎罪,这位姑娘是无圆大师的缘客,无圆向来不关心尘事,并不是故意冲撞了殿下。”

    主持的声音带着颤抖,他似乎跪下了,恳切的说着,孟织晚不知怎么还有勇气,就像是只有意识在操控她了,她看到自己抬起头道:“臣女无意冒犯殿下,请殿下赎罪。”

    言罢又将头低了下去。

    她似乎听到了叹息,然后太子殿下便开了尊口:“无妨,今日本是私服,驱散了百姓已是不妥,这位小姐起身吧。”

    既然太子都发了话,崇芳将她扶起身,孟织晚再次行礼,待一行人进了殿内,她终于撑不住了,若不是旁边有一根柱子撑着,主仆俩估计又得跌坐回去。

    从小到大除了梦里那个孤魂,她从来没有这样的状况下见过外男,更遑论对方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太子!那可是储君,未来的帝王,幸亏太子秉性并不残暴,不然她就算是毁了,孟织晚免不了一阵后怕,主仆二人匆匆下了山。

    宜芳撑着伞在马车旁朝山门张望,待两人一现身,立马迎了上去。

    “小姐,方才……”

    “禁言,赶快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