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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一章 远走何惧暮风疾

    众人连随身行李也不及收拾,即刻逃出山庄。一路上为免遇到路人,尽拣荒僻的山路而行。到晚见路旁有一所灵官庙,便进庙暂歇。庙里供着一尊红脸黄须三只眼的神像,手执金鞭,威风凛凛。前面一个金字牌位,写着“王灵官之位”。白莲花倒身下拜,祷祝道:“尊神听着,我信女白氏,为强盗追杀,祈求尊神暗中保佑,早脱此难。”

    少冲一直心怀疑惑,趁空问白莲花道:“敌人到底是谁?咱们兵来将挡,何致这般狼狈逃避?”

    白莲花道:“我一直担心咱俩的事为教主得知,一到山庄便命人监视鸽房,以防包驼背通风报信。鸽房内鸽子只多不少,表明只有信传来,无信传出。也是咱们大意了,没想到包驼背在天井处还藏着一只信鸽。他多半偷听到你我说话,将我不贞之事飞鸽报知闻香宫。而他容留你我,还帮我治了伤,犯了必死之罪,怕受本教恶毒刑罚,便服毒自尽了。好在咱们发现得早,闻香宫的人尚未赶到。”她说这话时,兀自心有余悸,生怕闻香宫的人蹑迹追来。

    少冲想了想,道:“恐怕未必如此。那包驼背也许知道老教主种血魔之事,听你所言之病情,立时猜到我的身份,即飞鸽传信请示上峰。哪知上峰却令他自尽,断了我驱毒的指望。”

    白莲花听少冲所言也有些道理,心下稍定,道:“闻香宫的人心狠手辣,倒是做得出来。教主召你入教,连神医都舍得杀,真是用心良苦。”

    少冲道:“你说闻香宫的人心狠手辣,好似你不是闻香宫的人。”白莲花道:“那个地方不是人呆的,我要是还有去处,决不回去了。”说这话却甚无奈。

    二人计议,尚不知包驼背因何自杀,不如远避几日等风头过了再说,便在山间荒庙暂且住下。

    雨萍等人出山探查,未闻香宫追拿圣姬的风声,却带来了元旦法会的消息。原来徐鸿儒广张布告,又叫四个为首的斋公,远近传香,定于正月初一九龙山开坛说法,远近信徒前去听讲,有钱者捐钱,无钱者捐粮。还打听到徐鸿儒把家眷寄在梁山泊,有聚众起事之象。屈指一算元旦尚有两日,计议起行赴九龙驿,届时混入法会营救灵儿。

    这日傍晚彤云密布,朔风呼啸,飘下漫天大雪。众人正在向火,少冲忽然察觉风声中有衣袂裂空之声,来人足不点地,奔行疾速,正是朝着荒庙方向。闭目谛听,视野竟及数里之外,看见来的共是五人,忙打灭火光,叫众人躲藏起来。

    白莲花与少冲藏在神像背后,自忖道:“不知来的是何人?也不知是否为着咱们而来?”少冲纵目远眺,看清来人共是五人,低声道:“来的五人中,一老者穿灰袍,留白须,头长犄角,手拖长柄砍刀;一个朱衣老妇,双手笼于袖中;一个穿黑衣戴乌纱帽,执铁牌;另外两个大汉穿金甲系白巾,手持奇形怪刃。”白莲花奇道:“你连来人的容貌都看得清楚?据你所述,来者前三人是屠一刀、仇英夫妇及赏罚院铁面判官尉迟竟无,另三人是闻香宫殿前侍卫,也是一流高手。”说这话时,嗓音发颤,显是害怕异常。

    少冲心想:两大会王都来了,另几个也非泛泛,如此兴师动众,真是高看自己了。

    五人到了庙外,屠一刀喝声道:“明王座下会王屠一刀,拜见圣姬!”

    这一声断喝,声如洪钟,震得屋瓦欲裂,荒庙欲塌,庙中之人耳鼓嗡嗡作响。

    白莲花自知难以久藏,只好现身出去,强装镇定地道:“几位来得正好,徐鸿儒那厮图谋不轨,险些害死本座。”四剑婢也立即现身簇到她身前卫护。

    雪地里看得分明,五人一起行礼见过圣姬。殿前侍卫孽如是、哥舒谟道:“我等奉教主之令,护迎圣姬回宫。”

    白莲花沙着嗓子道:“教主吩咐的事本座还没做完,回去回复教主,本座办完事即回。”

    仇英道:“圣姬的嗓音似乎有些不对?”白莲花道:“这几日风餐露宿,偶感风寒,嗓子嘶哑了。”

    仇英道:“看来还须验明正身。老身在闻香宫见过圣姬真容,还请圣姬取下面具,让老身一瞻。”白莲花道:“本座真容岂能随意示人?何况穷山恶水、危机四伏,此地多有不便。”

    尉迟竟无道:“实话说与你,有人向教主告发你不守戒律,教主派我等前来查证。倘若圣姬不愿即日回宫,就请仇会王亲为验砂,砂在便还圣姬清白。”

    他话音刚落,仇英执刀上前,白莲花拦手道:“在紫苑时每逢癸、丙日验砂,如今在外办事,难拘小节。又正逢我教危急存亡之秋,咱们还在这里为这等小事瞎耗工夫,岂不让人笑话?”

    尉迟竟无一声冷笑,道:“圣姬不必推三阻四了,倘不亮臂验砂,莫怪我等无礼。”说罢打个手势。孽、盖二人也围了上来。

    四剑婢齐声道:“谁敢伤小姐!”抽剑出鞘护在白莲花身周。

    白莲花察颜观色,见来者杀气腾腾,料知事有泄露,避之不过了,当下道:“且慢!咱们都是自家人,怎能同室操戈呢?本座验了还不成吗?”说着话走到圈外,右手亮燃火摺子,左臂亮出守宫砂。

    仇英等人见她自亮守宫砂,倒也感意料之外,一同凑近细瞧。要知守宫砂也可假冒,假的一擦便无。正当五人凑拢时,蓦地一声爆响,从白莲花手中四散飞出无数飞弹、芒针。

    五人虽未事先预料,但俱是绝顶高手,立时闪身腾挪,虽或多或少中了几枚芒针,立运内功将毒逼出。

    白莲花才奔出十来步,已为屠一刀拦身,后面尉迟竟无、孽、盖二侍卫跟着追至。屠一刀一时没瞧见其妻仇英,问道:“老婆子,你死了吗?”却见仇英从雪地里窜了起来,说道:“老婆子我要是死了,你好另觅佳偶是不是?老头子都还没死,老婆子绝不先死。”

    屠一刀朝白莲花白须轩举,眼冒火光,道:“小娃娃,你还有什么手段,都使出来吧。”

    白莲花嘻皮笑道:“龙王与朱雀王夫唱妇随、伉俪情深、鸾凤和鸣,早在我教传为美谈。”她说出这话,本拟屠、仇二一高兴,便不过于为难,哪知仇英“呸”的一声,道:“谁跟他伉俪情深?我早巴不得老东西早些死了,我好另择佳婿。”屠一刀也道:“哼,你见面就吵个不休,老夫连一刻也不想见你,娶妻若此,呜呼哀哉!”

    白莲花暗自好笑:“这二人明明恩爱,却又如此斗嘴,真乃不是冤家不聚头。”

    又听孽如是道:“二位会王不要斗嘴了,奉圣教主谕令,圣姬如不就范,就地正法!”

    屠一刀道:“小小宫卫,竟命令起本王来了,真是岂有此理!”

    孽如是道:“属下身携圣教主令箭,自应坐镇指挥,难道龙王敢抗令不遵?”

    屠一刀闻言有气,却也不得不遵令而行,其余人等闻令立即剑拔弩张,蓄势欲动。

    少冲见白莲花身陷危机,当即现身挡于其前,说道:“尔等不去阻止徐鸿儒造反,在这里为难圣姬作甚?”

    尉迟竟无指着少冲道:“你终于肯现身了。有人告圣姬与男子厮混,果是真的。圣姬现下还有何话说?”

    白莲花道:“本座此次奉教主之命采办祭品,途中遭名门正派追截袭击,死了一名剑婢,多亏这位少侠出手相救才幸免于难,便让他做我护卫。后来查知徐鸿儒密谋造反,这位少侠可作人证,本座要带他同回闻香宫向教主上报。这如何成了与男子厮混?诸位不信,可以去问萧遥,此人是萧遥召来的。”

    尉迟竟无道:“那你为何暗器伤人,不让我等验砂?”

    白莲花道:“尔等来得突兀,我怎么知道你们不是徐鸿儒的人?借验砂为名,抓人杀了灭口,正是徐贼的伎俩。”

    尉迟竟无道:“你口口声声说徐鸿儒图谋造反,可有凭据?”

    白莲花冷笑道:“尉迟大人判案如神,铁面无私,将凭据交由你本来甚好,但假若你已被徐鸿儒收买,那本座就白辛苦这一趟了。徐鸿儒乃跳梁小丑,早晚事败。尔等假传谕令,伤了本座,难道不怕教主怪罪?”

    尉迟竟无听了竟然语塞,不知如何是好。这次下山抓捕圣姬,虽非教主授命,却也是右护法陆鸿渐飞鸽报讯,教主夫人花仙娘下的懿旨。教主久不理事,教众早已视陆、花二人之令为教主之令,未顾及圣姬乃教主亲戚,倘若事因误会,教主到时怪罪下来,谁来承担?

    孽如是道:“圣教主也说了,咱们尽可能不伤圣姬性命,也要拿她回宫,这叫少冲的小子极可能是五宗十三派派来的奸细,定要格杀勿论。”话音一落,当先攻向少冲。

    孽如是手中兵刃横过来似月牙铲,竖着是剑,一兵两用,可以近身攻击。又兼身法诡异,忽高忽低,出招难测难料,少冲左支右绌,一时倒难应付。

    白莲花怕少冲有失,施展拳脚工夫在二人战圈中穿插,趁机攻击孽如是。四剑婢为保护白莲花,也跟着冲上。哥舒谟见同袍吃亏,也挥银蛇矛加入战团。

    雪地里顿时飞花溅玉,杀声震动山谷。屠一刀在旁掠阵,抚须问仇英道:“老婆子,你瞧见了么?”仇英道:“冰魄银弹倒是不假,圣姬的拳脚工夫我却没见过。”屠一刀道:“谁叫你瞧圣姬的工夫?你瞧瞧那小子,掌法看似毫无章法,却浑厚有力,孽、盖二人路数若为其所窥破,根本不是对手。好在圣姬添乱,那小子不免有所掣肘,未能尽展所长。”

    仇英心下以为然,口上却道:“那小子年纪轻轻,功力哪有那么深厚?依老婆子看他不是发挥不出,而是根本功力有限。”

    说话间少冲为白莲花硬挡了哥舒谟一掌,顺势推开白莲花道:“黛妹快走,此处有我足可应付。”说话声中双掌齐出,在二侍卫身上各盖了一掌。二侍卫跌入雪堆,好一会儿没爬起身来。

    屠一刀轻笑道:“看来老夫没有说错吧。”仇英无话可说,却也不服。

    尉迟竟无吃惊不小,转眼瞧向屠、仇二人道:“二位法王神功盖世,看来非二位出手不可了。”

    屠一刀道:“老夫有个原则,从不向后生晚辈先动手。老夫年纪大他许多,不可欺负后辈。”

    尉迟竟无暗骂龙王迂腐,此次若不能请动圣姬,回去都是死罪,眼下也只有自己还能顶上,便挥动铁牌向少冲攻去。

    他这铁牌坚硬无比,少冲几次挥掌打在铁牌上,虽震得尉迟竟无连连后退,自己也手掌生痛、胳臂发麻。他自知此三人武功远不及二法王,眼下只有先打败三人,方可一意对付二法王,见尉迟竟无无还手之地,正好趁热打铁,奋起平生劲力双掌连环齐生,快速绝伦。

    白莲花忽然想起尉迟竟无的杀生锏工夫,急出口提醒少冲道:“小心他的……”

    她话未说完,少冲冷不防尉迟竟无一只手扛着铁牌,另一只手作拳来抵自己肉掌,立觉掌心痛如锥心。原来尉迟竟无手中戴有拳套,套上布有尖刺,刺上喂有剧毒。这牌后藏暗拳,正是尉迟竟无的杀招。

    少冲立知中毒,忙运气封住手臂曲池、尺泽等数处大穴。另一只手却无丝毫迟滞,一掌将尉迟竟无推入雪堆之中。

    这时孽、盖二人也已恢复体力,向少冲围拢。白莲花忙命四剑婢接住厮杀。

    仇英道:“老婆子倒要看看,这小子有什么能耐能拐走圣姬。”身如游蛇,一窜即粘到少冲身周。十指成爪,朝少冲要害部位疾伸疾缩,变幻无方。

    少冲身中剧毒,对付仇英这等高手不敢大动内力,只好施展流星惊鸿步法与她游走,一边催促白莲花先走。白莲花却道:“要走一起走,要死一起死。”少冲听了心下感动,却也更增忧虑。

    仇英一时拿不下少冲,不免焦躁起来,叫屠一刀道:“老头子还不快来,速战速决!”边说边把少冲引到屠一刀身边,把少冲招数转嫁到屠一刀身上,如此屠一刀也就不违动手原则。

    屠一刀名号中有“一刀”二字,乃是出手一刀致命,绝无二刀。白莲花脸色倏变,道:“少冲君,小心,小心他的刀……”

    少冲素闻白莲教四大会王个个武功绝高且各有所长,朱雀王爪功神出鬼没,已不简单,再来一个杀人龙王屠一刀,岂堪应付?又想他手中有如关公的青龙偃月刀,柄长刀沉,只适于马战,步战却未免以己之短,攻敌所长,不知以何种刀法杀敌制胜。

    正当他想时,屠一刀骈指如刀,向凌空一记砍下,顿时一股无形劲气扑面袭来。他侧头急闪,鬓发已被劲气削去一截。

    原来屠一刀所持之青龙偃月刀只是作拐杖之用,真正厉害的乃其右手掌刀,以浑厚内力凝聚成无形刀气,如同刀锋伤人。他见一击不中,掌刀横削竖划又发数道刀气。

    少冲这时有了防备,退步连闪,间或以掌力封挡。他退得远了,屠一刀刀气的威力便大为衰减。仇英却哪容他退避,立缠身而上。屠一刀此时如渊停岳峙,好整以暇,少冲却为冰冷的刀气逼得左支右绌,危机重重。但也有几次刀气险些误伤仇英,仇英张口即骂:“老东西真想害死我,可没那么容易。”

    白莲花心知屠一刀施展功法还须另一高手在旁护法,当即向他连发数枚冰魄银弹。

    屠一刀似乎早有预料,左手旋转刀柄,银弹连同雪花被激烈刀风反吹向白莲花立身之处。白莲花见事不妙,立闪身躲过。

    屠一刀不由得埋怨起仇英来:“老婆子不来护法,难道也想我死于小丫头手中么?”

    白莲花自知凭武功别说打败屠一刀,连身子也难以靠近,灵机一动,说道:“屠老爷子,仇婆婆,你二人当年一个杀死原配夫人,一个谋杀亲夫,后来还杀了要抓二位沉猪笼的乡党数十人,如此大开杀戒,只是为了一起私奔。如今为何棒打鸳鸯,对我二人不依不饶?”

    屠、仇二人当年同师学艺,日久生情,却因父母之命而各有婚配,婚后又各不如意,私通成奸,终而杀夫杀妻,杀伤乡党族人,逃亡于白莲教中。数十年来对那数十条人命虽有愧疚,一直深藏于心,不予面对。如今听圣姬将往事重提,不由得心念大乱。

    少冲立觉二人攻势大弱,知时机稍纵即逝,拼着毒气上行,奋力一掌拍向仇英。

    却在此时,尉迟竟无从雪堆中弹身跃下,挥铁牌拍向少冲。少冲若避铁牌,必为仇英趁机反击,形禁势格,只好拼着受铁牌一击,也要将仇英打伤。

    也只是一瞬之间,少冲一掌将仇英拍倒,后面的铁牌却打在了白莲花身上。原来白莲花夜里看得真切,不暇多想,奋而上前用后背为少冲生生受了这击,立时痛入骨髓,眼前一黑,软倒在少冲后背上。

    少冲已感不祥,回手一掌打在尉迟竟无顶门之上,另一只手将白莲花揽入怀中。

    尉迟竟无顿时毙命,持牌拄地,一时并未倒下。

    四剑婢惊呼声中抢近身来。

    少冲见白莲花嘴角冒血,气若游丝,痛声叫道:“黛妹,你不要命了么?你要是死了,我也不活了……”

    白莲花拼着一口气道:“不,少冲君,你不能死,你要好好活着……”

    屠一刀扶起雪地里的仇英,仇英也受伤不轻,朝着少冲恶狠狠的道:“好一对狗男女,命在旦夕,还在卿卿我我,我朱雀王绝不能让你毁了芙蓉紫苑的清规戒律,毁了白莲教。”撑起身子还欲动手。

    白莲花却不睬她,对少冲道:“少冲君,跟我在一起你后悔么?只可惜,只可惜不能跟你活着做夫妻……”

    少冲双手握着她冰冷的小手,眼光冷盯着众人道:“我就是要跟圣姬在一起,生也好,死也好,绝无后悔。”

    白莲花面色惨白,却浮起一层笑意,奋力起身与少冲并肩相立,道:“生也好,死也好,我也要追随少冲君。”

    雨萍剑指少冲道:“就是你,圣姬好好的,也给你害死了!”悲愤之下竟欲杀了少冲,荷珠在旁立时拦剑阻止。

    屠一刀道:“老婆子,罢了罢了,我二人当年也是陷身情魔,多造杀孽,何苦为难圣姬与这小子呢?”仇英道:“非也非也,老头子,咱们当年受了那么多苦楚,又岂能纵容他二人逍遥快活?现下时移事异,教主严旨追拿圣姬,此时的咱们成了彼时的乡党,如不将他二人灭掉,必为他二人所灭。”屠一刀点头道:“不错,圣姬本已许嫁魔神,如今却与男子私通,自毁清誉,已犯死罪,当受百虫咬噬之刑。老夫这就先把这小子就地处死。”说话声中已朝少冲迈步走来。

    四剑婢虽不介意少冲生死,却怕圣姬性命有危,荷珠忙叫宜远、濯清上前抵挡,自己保护圣姬,以防孽、盖二人偷袭。

    宜远、濯清哪是屠一刀对手,没几回合便被刀气所伤,难再抵挡。屠一刀人已在少冲一丈之内,手起一掌,向少冲顶门拍来。

    刹那间一股热浪扑面而来,少冲正值毒气攻心,又当悲愤莫名之时,一时竟不知闪避,忽然仰面纵声狂啸,啸声震耳欲聋。乱发狂舞,四肢乱颤,神情狰狞已极,恍似邪魔附体。孽如是、哥舒谟惊声尖叫:“是老教主,老教主复活啦……”

    屠一刀也吃了一惊,这一掌竟然拍不下去,脑海中立时现出那可怕的一幕。

    当日王森武力复位,王好贤想到老爹必会贪恋宝座而坐上去,事先密命心腹在宝座下埋设了千斤炸药,自己却躲在白衣阁。那一炸之后,他才召人安排善后。

    陆鸿渐、屠一刀等人心中雪亮:“莲花座下埋的炸药乃是出自教主之意。”食人兽王麻狜脸色倏变,转身欲走。陆鸿渐挡在他身前,厉声喝道:“兽王,教主召见,你去哪儿?”背后屠一刀、仇英随至,把他围在垓心。麻狜自知叛教罪大,难以宽免,哈哈一笑道:“生亦何欢,死亦何哀?老教主,属下来啦。”说罢狂啸一声向陆鸿渐猛扑过去。陆鸿渐一愣,侧身让过,伸手疾抓他后心。便在此时,八部众攻至,长矛钢刀齐指麻狜周身。陆鸿渐刚抓住他袍衣,已见无数矛头、刀尖自他背后穿出,一缩手,麻狜身子被举到半空。见者无不惊讶,论兽王武功,便是陆鸿渐、屠一刀、仇英三人合力,短时之内也难制服他,不想他意无反抗之意,投身乱刃之下。

    吸血鬼王、食人虎王殁于王森父子的教位之争,但风波平息后王好贤又任命了新的会王,而拥护王森的教徒被加以“叛教之罪”捕杀,闻香宫似乎重归平静,王好贤照旧贪欢行乐,一切教务不论大小都交由花仙娘定夺。

    自王森命丧其子,私交最好的麻狜下场惨烈,屠一刀已自心寒,现下恍似见到老教主立于跟前,愧疚万分,仰天惨然一笑道:“屠某的命是老教主给的,屠某劝阻未成,以致老教主英魂归天,还有何面目再立于天地之间?”言才毕,右掌上翻,直砸天灵盖,顿时脑颅崩裂而死。

    仇英见丈夫自杀,急奔至他尸体旁,黯然有泪道:“老头子,你也不等我一等。你到阴间与咱俩的宝贝女儿莹玉团聚还好,你要是与地府女鬼厮混,老婆子我决不甘休!”突然从袖底翻出一柄尖刀,自刺心窝,扑在屠一刀尸身上再也不动。

    孽如是、哥舒谟见此变故,连惊呼声也忘了,吓得抽身便走。

    山谷中雷鸣般的声音响起,大半个山头应声倾塌,仿佛山崩地裂、江河倒泻。斗大的雪块从天而降,铺天盖地,大片雪沙裹挟着砂石断树排山倒海而来,刹时冲过灵官庙,跟着吞没了孽、盖二人。

    原来适才众人打斗激烈,又因少冲那震天之啸,将山顶积雪崩塌,起了雪崩。

    四剑婢齐声惊呼,奋不顾身保护主子,少冲立忙负起白莲花狂奔。

    少冲背着白莲花没命价的奔了数里地,再回头不见了四剑婢,大声呼喊不见有应。生怕黛妹受不了颠簸,遂躲在一块山石后为她运气续命。但少冲毒气侵体,已是自身难保,更无力救人,瞧着白莲花云鬓歪斜,气息微弱,心如刀割,泪如泉涌。

    空气中雪粉飞扬,远处雪沙仍在流动,但此处暂时还算安全。

    白莲花睁开眼问道:“丫头们呢?她们跟来了么?”她醒来第一句话问的居然是自己的婢女。

    少冲虎目噙泪,道:“我只顾着逃避雪崩,难以顾及。只怕她们……,眼下咱们先找到一处安全之所,把你的伤治好,再设法与诸位姐姐会合。”嘴上说这话,心中却对治伤和会合皆无把握,不过是安慰黛妹而已。

    白莲花奋力指向自己腰间,时断时续的道:“我从包驼背那里……带走了一些……一些解百毒的药丸,说不定,说不定有用……”少冲从她腰间兜里取出几个小瓷瓶,倒出些药丸,自己胡乱吞服了数枚,运气将药效散往全身。欲待给白莲花喂服,白莲花摇头道:“这是解毒的,不是疗伤的……”少冲一想也是,道:“你别多说话,我带你去寻大夫。”说着话将她负起,寻路前行。感觉她身子越来越冷,越来越轻,不住的和她说话,生怕她睡过去便醒不过来了。

    时当夜半,漫山皆雪,茫无边际,也不知下山的路在何方,且路滑难行,他高一脚矮一脚地走着,几次险些掉落山崖。更可怕的是鬼影魅形时出时没,鬼哭狼嚎之声四起。

    耳边传来白莲花微弱的声音道:“是九鬼十八怪,白莲教的捕快来了,咱们逃不掉了……”忽然一个阴恻恻的声音自背后响起:“老头子,等等我,慢些走……”听来竟似朱雀王仇英的声音。那叫声时断时续,却始终不远不近,甩之不掉。

    少冲心想:“难道仇英没有自杀?还是她怨气所结阴魂不散?”惊得背脊梁直窜凉气,转身喊道:“屠老英雄还在灵官庙,仇婆婆就别跟来了。”

    那声音忽然消失。

    少冲朝前奔时,那声音再度响起:“救救我,老婆子我被大石压住了脚,痛死我啦……”呼痛号泣之声阴冷疹人。那声音又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小兄弟行行好,多积功德,多得福报,……”

    少冲听了心中一动,对白莲花道:“屠老英雄说起来也是因我而死,仇英身埋雪山之下,黛妹说救是不救?”

    白莲花道:“千万别回去,这几人是死有余辜。”

    少冲终是不忍,住步回身去寻。愁云惨雾中看不分明,循声凑近时果见仇英被压于大石之下。刚伸出手,仇英忽然从石缝中蹦了出来,双臂将少冲如铁箍般圈住。跟着雪地里伸出一只手来把少冲的脚拉住。少冲吓了一跳,奋劲挣脱。

    好在白莲花还在背上,忙大步朝前狂奔。又见前面冒出来一人,奇怪的是竟然没有脑袋。他调转方向,进入一片密林。那林间却有无数吊脖子鬼在那里挣扎,又有夜叉恶鬼、牛头马面拿着刀叉剑戟追赶。

    少冲心中骇异:“今天撞邪了!魔教邪祟,极难应付,难道我与黛妹今晚必将命丧于斯?”又想:“莫非我命已绝,到了阴曹地府,所以才见到无数鬼怪?”

    耳边白莲花的声音又响起道:“少冲君,你过了奈何桥,喝了孟婆汤,会忘记我么?”

    少冲一下子清醒过来,道:“黛妹,咱们还没死,也没那么容易死。就算有孟婆汤,我也不会喝。”脚下施展师父所授的狗追神行步法,在林间一阵猛奔。

    也不知奔了多远,到一带平坦大路上,两边都是山涧,四外再无鬼魅出现,心中稍定。背上的白莲花轻声呼水,少冲把她放落下地,运功化雪为水给她喂下。忽听得嗖的一声,一枝匏头箭射来。林间闪出十来个人影,为首一个大汉喝道:“哪里来的,敢夜闯我山头?”

    少冲暗叫倒霉,这真是才出虎穴,又入狼窝。若在平日寻常响马十个也不在话下,此时身中剧毒,又当气衰力竭之时,可谓不堪一击。但一心为救白莲花,就算豁出命去,也在所不惜。当下毫无惧怯,朗声道:“在下少冲,夜行遭遇雪崩,荒山走投无路,误闯贵宝地,还请勿怪!”

    那人道:“你叫少冲?可识得逍遥谷的南宫破?”

    少冲道:“当然识得,他是在下义兄。”

    那人道:“你敢说是他义弟,此人与我有不共戴天之仇。”少冲道:“是便是,阁下要报仇自可着落在我身上。”

    那人却是哈哈一笑,扔下兵刃,走近来道:“谷主常提起少冲兄弟有情有义,是条好汉子,果然如此。在下申恶彪,乃逍遥谷十恶之一。这里叫作摩天岭,岭上有个摩天寨,也是咱铲平帮的分舵。”

    少冲本料有一场恶战,才知他是南宫破的手下,长舒了口气,忽感眼前一黑,栽倒于雪地之中。

    原来他早已力竭,为了黛妹一口气撑着,现下遇到自己人,终于支撑不住。申恶彪忙叫人把他与白莲花抬回山寨。寨主裘海龙听说大王来此,慌得前来拜见,才知大王伤重,忙请大夫诊视。

    少冲好在服过解毒灵药,毒气攻心,尚无性命之忧。白莲花却被震伤了心脉,若不是到了摩天寨,及时用药调理,只怕早已香消玉殒。但大夫也只寻常,药方也只保命,难令二人康复,少冲眼看年节将至,忧心灵儿安危,这么将养着不是办法,因此愁眉不展。

    白莲花想起当日在曼陀罗山庄搜查包驼背房间,搜走几本医书医经,还放在衣服隔兜里,便取出来叫少冲看看。少冲见是《灵枢经》、《素问》、《难经》、《王叔和脉经》,大都是经脉针灸之书,列其纲目,摘其大要,皆非全文。还有一本书名《洗髓真经》,落款曼陀罗主人,大概是包神医总结行医心得自己所著,其开篇总论中有言:“童叟闲评渔樵话,是非不在春秋下。自斟自饮自长吟,不须赞叹知音寡。”然后一番长篇大论,将上自黄帝内经,下至当世医书逐章指谪,尽论其非,言及洗髓真经,其中医理有洗髓换血、脱胎换骨之功,可令死者再生,生者永生,自赞横空出世、发前人所未发、泽被苍生、享誉万世世云云。

    少冲看了心道:“这包驼背一味贬低前人,自视甚高,难怪不容当世,与那李贽一般被视魔教妖人。”再看书后正文,却也有发人深省、独树一帜之言,少冲虽不懂医理,看得也是赞叹。

    白莲花瞧少冲看得入迷,脸上或悲或喜,好奇问道:“书中可有驱毒疗伤速见成效之法?”

    少冲道:“有倒是有,只是不大妥当,不用也罢。”

    白莲花更加好奇,抢过书来看了,也不禁脸红,道:“这包驼背行止怪异,连写出的医书也是如此怪异。”

    原来这法子需二人盘腿而坐,四掌相对,互换真气,通经活络,如此二人内伤皆可在数日内痊愈。不妥之处在于,行功之时不能有人打扰,还需赤裸上身,否则极易真气走岔、虚火伤身,轻则经胳不通,瘫痪致残,重则有性命之危。前一条倒也好办,只是后一条要裸身相对,一男一女却大有不便,见胴体而生绮念,不让真气走岔非常人所能办到。

    白莲花想了想又道:“不过包驼背确也不愧神医,医方虽怪,不循常理,往往药到病除。此法不妨一试。让你手下喽罗守在屋外,你我之间隔上纱帐,难题便迎刃而解了。”

    少冲闻言也觉可行,当即便叫裘寨主派人紧守房门,任何人不得擅入。再将纱帐悬于木床中间,二人隔纱盘坐,白莲花坐在里间,少冲背对屋门,如此就算有人闯入,也只看到少冲,不会看到白莲花。二人解了上身衣服,四手隔纱抵掌相对,按照书上运气的法门而行。半个时辰后收功,出了一身大汗,果然经脉活络,力气倍增。

    接连几日,二人皆关门行半个时辰功,只待最后一日行功圆满,便可康复如初了。

    这一日裘海龙带喽罗下山打猎,命申恶彪、樊恶蛟看守寨子。

    少冲正与白莲花行功,屋外忽杀声大作,申恶彪在外叫道:“不好啦,孟家庄的人杀来了……”话音刚落,身体歪倒在大门外,屋门跟着被撞开,一个身穿白绸的大汉闯入门来。

    那人满脸怒火,问道:“你可是少冲?”

    少冲此时正当龙虎交关,虽听得见说话,却不能收功,便没作理会。

    那人道:“你可真是师父的好徒儿啊,结交歹人,残害正道,师父在世时可是如此教你的?”

    少冲听他口气,隐约猜知是大师兄孟为圣。铁拐老当年行走江湖,曾收过几个徒儿,其中以孟为圣为大。孟为圣之父孟承光即邹城五经博士,为亚圣孟子后裔,乃名门世家,却天性任侠好义,在摩天岭下孟家庄开宗立派,广交英雄。此次竟然闯入摩天寨与响马大动干戈,不知为着何事。

    孟为圣见少冲背对自己,已甚无礼,置自己的话于不理,更是可气,说道:“你可知这申恶彪、樊恶蛟乃恶人谷十恶中人,无恶不作,恶贯满盈,五宗十三派派大队人马攻入恶人谷,这二人便是漏网之鱼。当年师父死在恶人谷那秦汉手中,凡恶人谷之人皆是我辈仇人,你见了非但不杀,还与他们交结,实是师门败类,我孟为圣要为师门清理门户,杀了你这畜牲!”说着话,举掌要向少冲劈来。

    少冲此时恰好行功完毕,忙叫:“慢着。”孟为圣凝掌未发,听少冲有何话说。

    少冲怕他看到床内侧的白莲花又横生枝节,只好坐着不动,说道:“孟师兄,师弟正在行功疗伤,不能全礼,还请恕罪。师弟时常谨记师父教导,不敢有违。现师父不在了,当遵孟师兄教诲。但秦汉是秦汉,这二人是这二人,怎可迁怒旁人?”

    孟为圣道:“就算他二人未伤害师父,但也罪行累累,不该与其同流合污。”

    少冲道:“申、樊二人行恶,咱们也是道听途说,并未亲见。何况师弟为人所伤,落难至此,得二人仗义相救,才保得性命。”孟为圣嘿嘿冷笑道:“恶人沽恩市惠,你便是非不分,恩怨不明,恶人救了你一条命,你便要为他卖命,残害正道么?”

    少冲道:“师弟何曾说过要为他二人卖命,残害正道?”

    孟为圣道:“眼下虽然没有,难保他日不会。就好比今日,我惩强除恶,要杀了此二人,你为报恩必救他们而与我作对。”

    少冲想想也是,当时若知道申、樊二人有难,自不会袖手不管,但没想过这竟然关涉到正邪善恶之分。

    孟为圣见少冲哑然无语,道他幡然有悟,心头略喜,又道:“听说你从五宗十三派手中救走一个魔教妖女,此女又是魔教中人人敬拜的圣姬,做师兄的劝你尽快杀了她,自证清白,表明心迹,否则千夫所指、万人唾弃,连师兄也要杀你而后快。”说到这里却见床内侧有所异动,注目看去,隐约见到一个女子的身影,而且一丝不挂,裸裎相对,这一惊不小,道:“原来你这畜牲大白天正与妖女鬼混!”气得青筋暴起,怒发冲冠。

    白莲花适才听孟为圣之言气自心生,才动了一下,被他瞧见,连忙穿上衣衫,以免泄露春光。

    少冲慌忙解释:“不是,不是师兄所想的那样,我们在行功疗伤……”孟为圣从没听说过这种疗伤之法,殊难相信,强忍着怒气,说道:“我原本以为你为妖女迷惑,本性不坏,看来已是冥顽不灵,无可救药。今日要杀了你这对狗男女,没的让晦气污了我的双手。不如你用师父教授的随心所欲掌法将我一掌打死,省得活着瞧见你难受。”

    少冲心中惭愧,仍然面向床里,不敢面对孟为圣,说道:“黛妹虽是白莲教圣姬,但从未做过一件恶事,自今尔后,她立誓脱离白莲教便是,何必苦苦相逼?我今日与师兄初会,虽无一日同窗情谊,但要我杀师兄,也是决计不干的。”向白莲花道:“黛妹,你向孟师兄立个誓,快!”

    孟为圣哼声道:“魔教妖人言而无信,今日立誓,明日便去杀人,又有何用?你二人胡作非为倒也罢了,如今未行周公之礼而行苟合之事,实在大逆不道,有辱师门,就算天下人饶了你,做师兄的绝不饶你。”他越说越怒,举掌便向少冲按落。

    少冲早已想好,只要不伤害黛妹,任由师兄惩治,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当孟为圣那一掌拍来,他心头反而一喜。却听得一声爆响,那一掌并未拍到,传来孟为圣倒地的声音。

    少冲转头一看,孟为圣瘫倒在血泊之中,后背似中了暗器,衣裳破了无数大洞,伤口处正往外汩汩冒血。急上前抱起他半个身子,撕布条为他包裹伤口,但瞬间血将布条染红,连少冲手上也满是鲜血。眼看着孟为圣奄奄一息,哀哀待毙,却撑起最后一口气道:“魔教妖人,恶性难改,除恶务尽,斩草除根。”随即气绝。

    少冲见师兄死不瞑目,不禁悲愤莫名,涕泗并流,闪身跃至床上,手起一掌欲拍向白莲花。却见白莲花闭目坦然受死,终于不忍,道:“你杀了师兄,是置我于不义,你虽救了我,与杀我何异?”说这话时举掌便欲自尽。白莲花拦住他道:“你看清楚,是谁杀了你孟师兄!”

    少冲原以为孟为圣死于白莲花的冰魄银弹,闻言顺白莲花手指所指,瞧见门口处申恶彪手中握着一把鸟铳。蓦然明白:孟为圣中鸟铳铅弹而死。以他所站方位后腰中弹,也绝不是身在床上的白莲花所为。少冲一时方寸大乱,竟然不予分辨就怪罪黛妹,看来自己内心深处对她也未全然相信。这一点白莲花也瞧了出来,心中虽痛,并未明言。

    原来申恶彪一时未死,见孟为圣要杀少冲,便向孟为圣暗发鸟铳。他做过宫中禁卫,这鸟铳由西洋荷兰人所造,威力甚猛,一铳致命,连孟为圣这等高手也概莫能外。申恶彪放完这铳便也绝气,少冲拿起鸟铳,不由得暗暗叹息。正在此时数人冲到屋外,有人痛声叫道:“师父,你死得好惨!”跟着便向少冲刀剑相向,厉声道:“是你杀了我师父?”又有数人赶来,少冲认得是蒲剑书、涂一粟、诸仲卿等人,暗道:“不好,这几人对黛妹心存偏见,尤其喜欢不问情由、错怪好人。”所谓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他将鸟铳对着众人,拉着白莲花便走。

    众人识得这鸟铳厉害,却哪里知道鸟铳中尚未填充弹药,并无威胁。有人不知厉害还欲攻上,立被旁边之人劝止。便都对少冲破口大骂。眼看着少冲携着白莲花越屋穿林而去,才齐声呐喊追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