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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割席

    将周家三兄妹以及赵昭送出门后,徐越卿询问福子自己晨起事交代的事情。

    福子连声说,早就备好了。

    “送到小......长孙尊首那儿吧。”

    徐越卿没找到这座小宅之前暂居长孙畏家中,且长孙这段是日又在病中,自然要表些心意。

    “那姑娘不一起去吗?”长孙畏那处的堆云是常来这处替她打点打点的,福子有什么不会的、不懂的,堆云皆悉数教导,甚至徐越卿在那府里爱吃些什么都会叮嘱着叫她多上些心,这般周全已然超过了普通主仆的情谊了。

    “我就不去了,此外,你准备个食盒,放些可口的点心酥饼,临走时交我查验一下。”

    福子不敢多话,只是应下,上次堆云姐姐来还叫她请徐越卿多到那府里坐坐,年根底下,长孙大人身子又不舒爽,姑娘连去的念头都没有,只叫她们过去圆个体面。

    想劝又没胆的福子犹犹豫豫地进了厨房,有些驼背的梁婆婆将才买回来的菜蔬、肉类贮藏起来,见她那吞吐的模样就知道姑娘不去长孙大人那儿。

    梁婆婆出门用缸里的冷水洗干净手,复又进来准备今天的晚饭:“堆云小阿姐也不会怪你,姑娘就这么个姑娘,她心里敬重不敬重大人、体恤不体恤下人,是你能管得着的?只要你我日子过得去,不叫我们每天过得跟集市上的猪、妓院里的婊子一样卖肉,就该心满意足了。她是东家,又不是娘家,有些娘家未必能做的比咱们东家好呢。”

    娘家?还是卖家?

    不再多想,福子暗自叹气,按照徐越卿的吩咐,将这些糕点用盘子装好又用了些花儿叶儿地装饰一番送到徐越卿跟前过目。

    徐越卿正在书房里,窗户大开,脚边烧着碳火,听到敲门声便叫人进来将东西放下出门侯着。

    这些东西都是现成的,看一眼不太寒酸就行了,福子不知道姑娘要做些什么,满腹疑惑出门去了,待徐越卿喊她进去,叫她把连着其余一起送到长孙畏府上。

    “到尊首大人府上后,记得亲手交给凌云,就说是周家送的。”徐越卿头也不抬,拾起放在旁边的书,翻了一页,又吩咐了几句这才放行。

    福子坐着马车同几盒子年礼一起晃晃悠悠到长孙畏府上,刚下了车,门子见是她忙叫她进来:“两位姐姐都在尊首那小院儿呢。”

    “年礼还在车上呢。”福子一路上稳当当地护着点心,生怕一路颠簸来,坏了模样。

    门子说交由她去办,喊了个丫头领她去尊首那小院儿去,现如今长孙畏身边都是两个云照顾的,离不了人。

    福子忙道谢,跟着丫头绕到长孙畏院中,两个云都站在卧房外服侍,见来人眉眼笑开:“怎么这会子来了?”

    “凌云姐姐、堆云姐姐,我们家姑娘叫我给大人送年礼来了,就在前厅。姑娘来不了,但是心里记挂着尊首大人,还请大人好好养着。”

    堆云指指她手上牢牢抱着的食盒,问到:“这又是什么稀罕吃食?”

    “是周家送的点心。”

    “周家?”京城里头姓周的可不老少,和徐越卿交好的也就那个周家了。

    凌云接过来:“什么点心?”

    “都是平素吃的糕点,不过姑娘说尊首大人爱吃栗子糕,便送了些过来。”

    堆云道:“我听闻姑娘这几日都不当值,怎么不一同过来,可是因什么事情绊住脚了?”

    谈到此处,福子切切察察地:“姐姐,我今日出门的时候,姑娘吩咐了,姐姐问什么再不许答了,还叫姐姐莫要为难我。”

    莫说与徐越卿同吃同住好一阵子的堆云,一边的凌云脸色当即黯淡下去,福子为难,嗫嚅着解释:“这些话是姑娘叫我说给姐姐听的。”姑娘的话,她并不十分听得懂,不过,堆云对姑娘上心不似做戏,这些话属实太过刻薄。

    堆云勉强笑着,眼珠子都不敢动,生怕眼角的泪淌下来。徐越卿说话伤人也不是第一日了,什么“为难”不“为难”的,实在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凌云叫丫头将福子送出门去,不顾一旁伤心的堆云,拎着食盒推开寝室的门,袅袅药香也钻出门缝。

    “尊首,陆大人、嵇大人。”

    一墙之隔,方才福子说的话一字不落地传到三位耳朵里。那些话,嵇霰听着实在刺耳,犹替长孙畏不值,陆非同叫凌云将食盒拿过来。

    长孙畏半倚在床上,面色惨败入纸,墨色长发散批着,更显瘦弱,凌云见她只坐着不吭声便依陆非同所言。

    陆非同毫不客气,揭开食盒的盖子,将里面三层的点心悉数拿了出来,拿出筷子拨弄那盘子精心装点过的栗子糕,挪开上面层层擂好的小块儿,一张小纸条就窝在盘子中央。

    嵇霰也走过去,目光追着陆非同手中那张沾了油的纸条:“上面写的是什么?”

    这东西是周家托徐越卿送来的,又用如此方式,也不知是什么紧要的事情,陆非同不敢擅自打开,将它转交到长孙畏手中,便要告辞。

    长孙畏卧在床上,面色煞白,当着二人的面打开,将那“善”字展示在二人面前,神情依旧淡淡,看不出喜更看不出怒,无需她二人细问:“我请宣义侯代为弹劾孙谖。”唯有一字的小小纸条被揉碎仍在地上,滚到远处。

    执明府不再上表弹劾是商量好的戏码,言官绝无可能放任孙明镜这样的人物自流,不过连根拔起孙家为时尚早,悉数孙明镜之罪却不伤孙家根本,难以成气候,如今最要紧的便是朝中、民间都颇有声望之者将矛头直指孙谖,彼时,诸臣但凡有应和,也不会再让言官以及执明府两处孤立无援。

    原是如此,陆非同坐下之后方察觉有些不对劲,此事并非要紧到这种地步,无论周家为何答应,但并不急于此时,过了年节,长孙畏如何不知道,又何必此时叫徐越卿送来?方才徐越卿身边那小侍女的言辞也怪异的很。

    “尊首,难不成徐越卿不知道?”

    “周家那小姑娘对她是确实喜欢,她也以诚待之,知晓大人用这样的交情与宣义侯之间交往,生气也是应该的,可这话实在太不堪。”嵇霰未曾亲自领受过徐越卿的脾性,见她面相也知不好惹,方才那些话哪是说给堆云听的?

    陆非同问的不是与宣义侯私下来往之事:“她以为尊首是在装病。”

    嵇霰当即沉默下去,酸涩地盯着长孙畏。

    “她做的并不错,未免日后麻烦,的确该少往我这儿来,”长孙畏提起被子将独自盖盖严实,以免受寒,舔舔唇角,叫陆非同倒些冷茶来,“里面又是地龙又是炉子的,热得慌。”

    长孙畏并不畏寒,地龙一烧已经够暖和了,门窗禁闭,屋内有如春室,那炉子是煮药的,时间一久了自然处处都沾染这种味道。

    “只有热茶,”陆非同起身倒茶后,拍拍嵇霰肩膀,站在那处并不坐下,“阿霰,并非大人替徐越卿开脱,她这样做实则是好事。”

    皇帝能在偌多世家子当中看上徐越卿,并非因她武艺超群更非因她是路明州的徒弟,为的是她的性情,于她性情不投机者,断不往来,哪怕父母亦如是,唯有徐越卿性情恶劣到无人愿与之交往,尤其是与太子党交恶,做事做人不偏不倚,一切皆因圣上旨意裁定,皇帝才觉得徐越卿方可放心信任。

    徐越卿明知福子的话会传到长孙畏耳中,也是笃定长孙畏可以听得懂,割席势在必行,但其中几分虚情假意,陆非同就不得而知了。

    周家应下长孙畏前绝无可能与她有明面上的交往,但日后再以此事做桥梁并无不可,所以当下周家唯有托徐越卿这个中间人传达周侯心意,此事,长孙畏必然清楚,只怕就算不是真病,她也未必会放弃以徐越卿为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