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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嫌疑

    “三方?”

    “至少。”

    屋中有地龙却还是摆了盆炭火,红萝炭上放了些许果木香料,满室馨然,长孙畏虽足不出户却有了春日已至的假想,摆摆手叫端茶来的堆云:“送些常备着的金疮药送卿卿那儿去,日后少不了。”

    嵇霰起身,从堆云手中接过茶水:“若只是冲着徐越卿来的,有可能是江湖中人亦可能是锦王派的,可赵昭肯定,那帮人并没有放过周家那些小孩子,思来想去,和周家、赵家以及徐越卿都有不惜做出这样勾当的也就只有孙家了,哪来还有其他?”

    “这第三方便是想要以为是孙家买凶杀人的了,”长孙畏披散着长发,遮掩不住的病容,不住地转动手中的小暖炉,“无论是谁,这样的手段都阴险得很。”

    若是宣义侯前脚弹劾孙家、后脚儿女丧命,就算不是孙谖做的,但凡是有心之人说上个三言两语,孙家的嫌疑是彻底洗不清的,若是赵昭身死,自然也是相同的情形。

    嵇霰呼吸微滞,这招借刀杀人用得实在是高。陆非同与长孙畏想到了一处,遂得知徐越卿出事之后并未与赵昭等人照面:“那批人是死士,咬破毒药便身亡,问不出个所以然来,事实如何追究不得,但求稳字,还望尊首在赵将军、宣义侯心中并非那等不择手段之人。”

    “这话意思是......”嵇霰恍然大悟,周、孙缠斗不休,长孙畏也是得益者之一,更何况长孙畏不久前方才恳求过周侯,但凡周侯起疑,本就不坚固的暂时盟友关系瞬间崩裂,此后,除却朝堂上那些言官谏臣之外,长孙畏当真是孤立无援了。

    陆非同按下急切想要做什么的嵇霰:“为今之计,只有寻常问候才是最正确的,太过殷勤倒显得心虚,坐下吧,容他们猜测去,左右并不是尊首。”言辞肯定地排除了长孙畏,可双目紧盯卧在床上但笑不语的女子,似要一个肯定。

    长孙畏狡黠一笑:“万一呢?”

    此时还能开玩笑,长孙畏不是胆大心细便真不是她所为,即便是以往再棘手的情况也不见她将无辜之人卷进纷争之中,陆非同不再试探,话锋一转说道前日与符兰、降霜见面一事,问长孙畏是信还是不信,又当如何处置。

    “若真是吴家的,你与嵇霰做主留下她,或是寻个住处养着,若是有其他能耐,能堪大用便起用,”长孙畏并未过多留心,指腹循着手炉上的花纹滑动,语调温和,“英雄不问出处,你们做主便好,我乏了,你们也会去歇息吧。”

    陆非同知她不愿再多言,若真是那位吴姑娘,也算是尊首的旧识了,难免有些唏嘘叹惋,拍拍嵇霰的胳膊,一道拜别。

    堆云准备要长孙畏吩咐的金疮药,备好马车,正巧碰见两位行官:“二位可要同去?”

    “不了,他们几人性命无虞,我们便放心了,还请姑娘替我谢过徐姑娘照料我那个不成器的徒弟,她学艺不精,应当是给徐姑娘拖后腿了。”陆非同施施然拱手,客客气气地请堆云办事代为转达慰问安抚之意。

    送走客人之后,凌云端上汤药:“再过几日便足一月了,届时您就不用窝在房间里了,这些日子足不出户委屈大人了。”

    长孙畏支起身子,拍拍身下软垫,接过苦涩的汤药:“我这样已是节外生枝。”

    凌云安慰道:“陆、嵇二位大人知您身不由己,您也无需再怪罪自己,更无需与太子疏离。”

    李筹几次亲自来都被拒之门外,他是丝毫不知因由,一味地讨好,却被长孙畏无视个干净。

    药碗递到嘴边,苦涩的味道萦绕鼻尖,长孙畏现下难说什么话反驳,吹了两口,捏着鼻子就将汤药一股脑得灌下去,将那药碗塞到凌云手中,咬着发麻的舌尖不住皱眉、摇头,她并非怨恨李筹,而是难以面对。

    凌云将备好的蜜饯端过来,长孙畏忙捏着甜丝丝的果肉入口,良久,眉头才松快些。

    凌云再不打扰她休息,收拾好碗筷后便出门,给长孙畏留些清净,外头都在传长孙畏耐心十足,竟真假托卧病在家躲十来日,岂知她是真的需要修养。

    脚步声再听不见后,长孙畏这才慢慢倚在褥垫上,右手拂过平坦的小腹,手心的温热传递到腹上,哀切渐渐占据她的内心,可她并不后悔,李筹与她从来无解,从前是、日后也是,只望旁人莫在重复他们二人相知却不可相守的老路。

    元宵庙会才过大半,多数人都还兴致勃勃,彼此有情的男女商议着去放河灯,三三两两接班而行,热闹非凡。

    而徐越卿一行人经此一事后身形疲惫,了无兴致,周家兄妹得知徐越卿、赵昭都安然无恙回府之后各自回房,各个心有余悸,不得安枕,赵昭也辗转难眠。

    徐越卿家中没备药品,特意去执明府上过药后才回到家中,梁溢、梁婆婆以及等候多时的吴朝都焦急地不行,站在门外张望个不停。

    吴朝与家中长辈一道用过元宵后便请示过兄长出门寻徐越卿,本也是准备邀她一道出去看灯、猜谜,谁料赵昭早他一步,无奈他又得去了庙会找人,想着也可装作不期而遇,在庙会里左右寻了一个时辰都无果,只好回到徐越卿住处,谁知正巧遇到了周家报信的。

    吴朝悬心不已,得知消息后坐立难安,欲回家请兄长帮忙查探消息却被身边小厮按住,徐越卿武艺高强,定然不会出事,又等了会儿便有人通报她无事,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远远见那瘦削的长影从街道那头走来,吴朝一刻也等不及得跑上去迎:“姐姐,你无事吧?”说着眼神在她身上巡视一遍。

    月色不算黯淡,新衣上的划痕干净利落,显然是利器所伤,布片上还有点点血迹,纱布虽包裹着也渗出了些,吴朝皱眉:“你明明受了上,为何说你没事?怎么还在淌血,要不拿了我父亲的帖子请宫里太医瞧瞧?”想要查看她的伤口,又觉得并不适合,颤颤巍巍收回了手。

    徐越卿身心俱疲,冷着脸并不想应付他:“小伤而已,你先回去吧。”说着,便不停脚往家门处走。

    往日,吴朝并不会同徐越卿计较这些,因他早已习惯,徐越卿初见时便不掩盖对自家人的轻蔑,这些时日的相处更为改变对吴家人的印象,冷脸相待已是优待,可今日吴朝为她挂心到此时,心中也是焦急,她一言不发,自己这些自作多情的行为更显可笑,原本并不期待的,现如今却更觉委屈。

    “姐姐!我......”

    “你今日来究竟做什么,将要是说的早说了,我要回去休息,”徐越卿往日是不耐,今日便是真正疲于应付了,即便知晓吴朝真的担心自己。

    “我担心你。”

    徐越卿道:“我又没事,小伤而已。”

    “我不愿你受伤,”吴朝圆睁双目,眼眶里晶莹的泪显得双眸透亮,他是如何也不敢眨眼的,咬着唇重复,“我不愿你受伤,我害怕。”

    徐越卿当即愣怔住,不知为何她一时间张不开口,只沉沉地盯着他看,她眼见着吴朝眼中滑下泪珠,愈加觉着倦怠。

    忽而街巷里不知那户人家放起了炮仗,徐越卿被吓了一跳,正要张望之际,却被人紧紧抱住。

    少年人忍不住啜泣,意图说些什么,却也只是张口模糊的呢喃。

    温热的气息从那人的身体慢慢笼罩住徐越卿的周身,她有些恍惚,怀疑不久前的恶战是否真的发生过,试图推开不可自控的少年人却被拥得更紧。

    难以言说的怯懦相比于她遭受的惊险来说都不值一提,吴朝头一回知道原来还有比当年的家乡桃树上结的果子更酸楚的东西,可这次他却真的是甘之如饴。

    吴朝再一次将要逃脱的徐越卿按在怀里,祈求:“姐姐,我害怕极了,我求你了,别,别推开我。”

    “吴朝,你......”

    “我等不到你平安的消息就一直恳求佛祖,只要你平安,我怎样都是愿意的,至少现在别推开我,行吗?”虽是询问,可吴朝也没有真正放手的意思,不住抽泣着,将双目窝在徐越卿的肩上,颤抖着声音,“你没事,真好,真好。”

    也不知这小少爷是不是水做的,不多时,徐越卿已察觉他的眼泪浸透了自己衣裳,双手试图将他推开一些,却又被紧紧抓住背后的衣裳,忍耐多时的徐越卿已经在想能否将这人踹开。

    似知晓徐越卿心里所想,吴朝适时地放开了手,红肿着眼睛:“唯有一个法子叫你免于这种事情,我会请求祖父,孙家必不能逃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