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逃亡之路（三）

    赛斯双手合拢向前一指，一道红芒从双手指尖激射而出，飞入笼罩女修力场的时候突然一顿，露出血光包裹之下飞剑的本来面目，下一刻飞剑却立刻加速闪电般斩向女修的脖子。看来赛斯的目的很明确，就是要取对方首级，然而飞剑命中的时候，只是切开了一个大口子，便被弹飞出了力场之外，看来女修肯定施展了某种防御手段。

    赛斯双手向自己一指，在空中旋转的飞剑立刻划过一道微小的弧线回归指尖处消失无踪。赛斯眼睁睁看着被彻底禁锢的女修，眼神复杂，他松开双手自然垂下，没有再次发动飞剑攻击，不知道是不能还是不愿。

    力场中女修的脖子处大量的血液喷出，形成一个微小的喷泉，但血液喷出的速度被大大地减慢了，仿佛在看慢动作，这一大团在空中缓缓散开的血花也有一种奇特的美感，极大地减弱了冰冷的杀机。飞剑的这一下虽然伤了女修的动脉，可如果力场消失，女修恢复自由，她还是能自救，能反杀，因为她血液涌出的速度也被极大地减慢了。

    “啪”的一声，许平安已经扑倒在了雪地上，力场中的金色颗粒突然一同消失不见，并且力场开始迅速回缩，赛斯没有迟疑两三步冲了过去，一把抓住枪管夺过了女修手里的双管猎枪，还没等他端好枪，力场已经彻底消失，漂浮着的血液喷泉突然加速爆开劈头盖脸扑过来，顿时将赛斯的头脸浇了个透彻。

    女修在力场消失的刹那也立刻清醒了过来，她迅速捂着脖子看了一眼雪地上的许平安，然后盯着赛斯缓缓后退，眼神虽然愤怒，却并没有杀意。赛斯也没有调转枪口握住枪柄开枪的意图，女修毅然转身而去，走了几步便不再捂着脖子上的伤口，开始加速，然后也如赛斯一般在积雪之上飞奔，渐渐消失在雪原之中。

    赛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把双管猎枪随手一扔，便望着趴在雪地上的许平安开始发呆起来。这少年身上有太多的谜团，这种连高阶修士都可以禁锢的光元气力场到底是怎么施放出来的？他身上有什么逆天的宝物？自己的飞剑攻入力场的时候明显也被禁锢住了，可他立刻解除了禁锢，既然可以这般自如地操控如此强大的力场，怎么可能还是一名初阶修士？或者说他是一名掌握了黑暗元气的伪装成初阶修士的“炽天使”？这也太扯了吧？

    许平安醒来的时候四周很黑，他还以为极昼已经过去了，结果仔细一看，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雪洞里，一个仅仅够一人爬出去的洞口上乱七八糟地摆放着一些树枝，树枝外应该铺了一层薄薄的雪用来隐蔽，正因为雪很薄，所以还有光线透进来。

    赛斯不知去了哪里，自己最后的记忆，是那个女修被光柱砸的情景，既然自己还活着，那么赛斯一定搞定了她，可这家伙去哪里了？

    许平安艰难地坐了起来，这狗窝一般的雪洞高度刚刚够坐，此刻他觉得全身软绵绵的没有一点力气，魂力似乎还有一点，经络中的元气也有一丝在流动。许平安打开身边的背包，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撬开了一个肉罐头，可肉被冻得硬梆梆，已经完全没有力气用开罐头的小钥匙铲动，于是只能小心翼翼地用舌尖舔，要是用舌头直接一下舔上去，自己的舌头很有可能会粘在冻肉上面，那就麻烦了。

    等到许平安一点点将冻肉化开吃完，起码过去了一个小时，有了食物，力气总算是恢复了一些，此时许平安突然觉得屁股下面似乎有什么东西，摸出来一看，居然是那女修的双管猎枪，掰开枪管，两颗黄灿灿的大口径子弹非常亮眼，底火处并没有击发的痕迹。再检查一下背包，结果里面全是食物，再也没有其他东西，这是怕自己饿死了？赛斯这家伙自己跑路了？把自己一个人扔在这里？许平安顿时气笑了，不过转眼一想，要抛弃自己何必要挖狗洞，还留给自己这些东西？摸一下腰间，左轮和自动手枪都在，看来即使大喷子的两发子弹用完了，自己还是有武器自卫的。

    又等了许久，继续吃了一个肉罐头，啃了几口冰雪，许平安觉得自己从里到外都是冷的，百无聊奈之下，打坐好，在脑海里开始演练张和老师教的那套动作。好久都没有做这套动作了，无论是肉身亲自做，还是脑海中演练。章晴老师知道了会不会训斥自己？包子这家伙会不会继续堕落下去？许平安在阴暗的洞穴里回味着温情，品尝着孤单，心渐渐平静下来，忘记了时间空间，忘记了喜怒忧思悲恐惊，忘记了眼耳鼻舌身意、色香声味触法，做到了两次人生中第一次真正的入定。

    黑暗虚无之中突然有了一个“我”，这个“我”回想了一会才记起自己既是曾经的徐泽也是现在的许平安；在广袤无垠的黑暗中不知生不知死，突然就有了自由自在，无忧无虑的欢喜，然后欢喜退去，孤单寂寞升起，纯粹的悲伤就随之袭来，于是就有了光；黑暗中的这道光芒美丽、耀眼、活波，充满了生机，拥抱它吧！于是这道光芒与“我”合二为一，它就是我，我就是它，强烈的归属感、拥有感带来了可能失去这道光芒的焦虑与恐惧，于是光芒中有了一个点，这个点一分为二，形成上下两个球体，向着不同的方向缓缓旋转着，然后探出几根线条彼此相连，奇特的力量在线条中、在球体中流动着，带来了动听的旋律；奇妙的旋律带来了实质性的光芒，它们交汇着，涌动着，形成了五光十色的人体形态，心跳声响起，红色的血液突然在胸腔中汇聚形成了心脏，然后心脏突然一阵收缩，血液立刻涌出形成了流遍全身的血管网，大脑里亮起璀璨的星光，沿着脊柱闪烁着向下到达了骶尾部，骨骼显现，双肺鼓起，食道、胃、肝脏、肾脏等等同时显现，肌肉皮肤最后完成，一个闭着眼睛的许平安终于完整地呈现在属于“我”的光芒中。

    “我”和光芒融入肉身，全新的许平安顿时睁开了眼睛，思维活跃起来，记忆也随之充盈，这是自己的新“灵体”？这里是自己的意识空间？随着心中所想，T恤、牛仔裤出现在身上，下一刻，光着的脚板踏在了熟悉的地面上，灵体也站在了熟悉的意识空间内，在雪洞中打坐的许平安睁开了眼睛。

    魂力和经络中的元气都处于饱和状态，许平安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舒畅，意识空间内的新灵体没有了以前的呆板，仿佛精致的雕像被赋予生命活了过来，而且现在时时刻刻都是以前灵体与肉身重合的状态，肉身的一切尽在感知中，挥动一下右手，肩、肘、腕关节的运动，大量骨骼肌纤维的收缩与舒张完成了一个非常复杂而又规律的协作过程，许平安觉得如果自己愿意，完全可以“看”到每一束肌纤维活动的细节，连神经系统一瞬间释放大量电信号指令的过程应该都可以观察得到。

    许平安拉着背包，抓着双管猎枪，推开洞口的枯树枝就爬了出去。雪花还在飘，风还在刮，连天空中的太阳都是老样子，可时间过去多久了？看看四周，赛斯挖的这个狗洞居然就在和女修战斗的现场旁边，这家伙到底干什么去了？自己要不要一个人先去雪山部落的驿站？要不要等赛斯这家伙回来？

    许平安有些茫然地往伏击点走去，满是活力的肉身，除了难以形容的愉悦，还有一切尽在掌控的狂放，许平安微微蹲下高高跳起，在空中旋转着翻滚了两圈稳稳地站在了积雪之中，肉身的灵活度，柔韧性，以及肌肉的力量有了脱胎换骨般的提升，然而心脏的间隔缺损依旧，维持缺损封闭的魂力消耗也没有减少的迹象。

    如果元气强化手掌脚掌，许平安觉得在墙面上爬行一点问题都没有，自己现在应该不弱于蜘蛛侠了，要不要做一套蜘蛛战衣，搞一个蛛丝发射器？许平安微微一笑，就算拥有了一剑能劈开一座山的剑仙的力量，也只能救得一时水火，改变不了世界，改变世界的永远是伟大的思想与闪耀的智慧。

    路过那个女修开枪的地方时，许平安惊讶地发现那把巨大的反器材狙击枪竟然还在，虽然被积雪完全覆盖，但依稀可见一个凸起，要不是事先知道，还真不容易发现。这东西起码有二三十斤，不过这点重量对许平安来说已经不算什么了，拎在手里轻松自如，不过它表面的白色涂层已经变得很脆，一摸就掉，露出漆黑的原色，很显然，这把枪并不是特制的专属私人武器，白色涂层很可能是临时涂上去的。拉开枪栓，非常流畅，巨大的黄灿灿的弹壳顺利抛出，估计这枪也有防寒处理，不然这么低的温度下肯定会出问题。许平安合上枪栓，一颗新的子弹上膛，如果扣动扳机，就可以如大炮般轰鸣，威力巨大的武器带来的安全感也同样巨大，许平安关闭扳机保险，将大狙挂在胸前，继续向前走去。

    来到伏击点，亚瑟三型轻机枪，自己放在树下的滑雪板、雪杖，还有那把步枪都在雪中找到了。从积雪覆盖的程度来看，赛斯离开的时间已经很久了，他似乎走得非常匆忙，匆忙到胡乱将食物塞满了赵常秋大叔的背包就跑路了，指北针、地图、工兵铲、修补心脏缺损的龙皮、梅琳叮嘱过要烧毁的木盒都没了，这茫茫林海雪原，上哪去找赛斯这混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