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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世家公子

    督察府正在为了过几天的王城庙会做准备,这是自东帝开国以来每年都会在过完年后,由卜星阁的天师们挑选日子,用来祭拜天神的盛况,届时所有五品上的官员都要随着王上进贡太庙,给祖先祭灵。而各大府邸除突发白事外,一律装饰隆重,比起过年犹有过之。

    天盛集市也会在这一天全天服务,由户部尚书带领着各家老板朗读一段陈词滥调的祝贺后,开启为其十二个时辰的狂欢。

    督察府在这段时间里是非常忙的,因为总督陆景川总是会在这期间里收到各种各样的举报,大都是某个官员搞特殊化,有的官员违反人伦,还有的不可一世,欺压百姓。这些人一旦被调查到,无论有没有罪都会被送进大牢,用陆督察的话来说就是:“没事是怎么牵连到你的。”所以对于陆督察,王城官员是敢怒不敢言。

    陆府上下正在忙里忙外的收拾着院子,既然要配合王城的规矩,便是装样子,也是要装出来的。下人一抬头看到二公子挥舞着工具正在扫地都是吃了一惊,随后连忙惶恐的拉住陆逝:“二公子,您这是在做什么,有什么活我们这些下人们没有注意到,您告诉我们就好,怎么能让您亲自处理。”

    陆逝抓着工具,笑到:“既然是全府上下一起,本公子肯定也要包括其中,否则被人家外人听说我陆家的公子没有履行一个公子该有的责任,岂不是又要被人说成是顽劣。”

    下人听到这话更加惊恐,竟扑通跪地:“若是公子听到了什么风言风语,可千万不要相信,就是多给我们几个胆子,我们也断然不敢做出对着主人嚼舌根的话啊!”

    陆逝无奈,这也是没办法,两个不同时代的灵魂在一起讨论某个阶级性问题,总是欺负人的,只好放下手中的工具,郁闷的向后院走去。

    刚刚坐下没多长时间,也就喝杯清茶的功夫,晴儿就从外边快速走进:“二公子,主母让您过去一趟,想来是总督查要回府了。”

    陆逝放下茶杯的手顿了一下,自己自从醒来之后还真是没见过这府邸的主人,这身体原主的父亲长什么样,不过既然能当上王城总督察,自然也不会像王母一样神经大条好伺候,若是见面,总归是要注意下分寸。

    “我知道了。”陆逝起身打理了一下,顺手拿起了放在一旁座椅上的狐裘,不知为何,自打醒来,陆逝就特别喜欢这个肩膀上挂着狐狸皮的大衣。

    “母亲可还说什么了?”陆逝看了看晴儿的手腕上并没有佩戴那天的手镯,想来是为了避嫌,毕竟区区的小佣人哪来的钱去买那么贵的东西。

    “夫人说,公子和老爷一向不合,稍有不慎就语言冲突,让我提醒公子,见到老爷后,一定注意言辞。”晴儿上前走,帮陆逝穿上狐裘,走在前面带着陆逝向会客厅走去。

    王羽香如今看陆逝是怎么看怎么喜欢,自己那泼皮捣蛋,全然没有公子气概的二儿子,如今竟是这般出尘,不仅外表焕然一新,竟还能出口成章,随口作诗。想来是上天保佑,让自己的儿子得了造化。看见陆逝进来向自己行礼,便更是乐的不行。

    “儿啊,待会见你父亲,一定要保持住了现在这气派,也让他见识见识我儿子如今的变化。”王羽香拉着陆逝的手,母子两个一起坐到左边的客座上。

    “你爹这人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那么大个人了,还喜欢和自己儿子过不去,我儿子以前是顽劣了点,说到底还是他亲生的,哪有做爹的往死里打孩子的,真是苦了我的孩子。”王羽香愤愤不平。

    “母亲,爹以前也是为了我好,不想让我误入歧途,才下了重手。”陆逝嘴上说着,心里却是想着“反正疼的又不是我。”

    王羽香摸着儿子的长发:“记得你以前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把自己的头发好好打理,还是后来遇到了白臣公子,这才注意到外表的重要性,虽然依旧一副吊儿郎当,但总算有了点人样。”

    陆逝笑了笑,望向门外。会客厅处于院子最靠前的位置,距离正门不过一条青石小路的距离,所以坐在屋子里很容易看到门外来来往往的百姓。

    督察府和御医院不一样,当年开始兴建院落选址时,陆景川特意参考了夫人的意见,坐落在了比较繁华的距离天盛不太远的地方,王羽香当时说自己就是喜欢热闹些。

    年轻时的两个人成亲过后没有选择立刻生育孩子,虽然面对着双方父母的威逼利诱,但却始终秉承着先创业后生育的原则,那时的陆景川背景并没有夫人的高,甚至连提亲都没有通过岳丈,不过无巧不成书,两个人却在华许少府的一次意外中对上了眼,王老爷拗不过女儿,才让陆景川得了便宜。不过后来的陆景川也是没有辜负妻子和岳丈,在仕途中甚至没有动用过妻子娘家的一分钱财,只靠着自己的打拼逐渐被王上所注意到,后在当朝丞相有意无意的举荐下,竟是从原来的七品官员一举成为了如今的王城总督察,位居二品。

    陆逝想着陆景川的英武事迹起了好奇心,也真是想见识见识这一步登天的总督察是何面貌。

    不久,一辆马车定在院门前,佣人上前拉开门帘,一个身穿深紫色官衣,轻微发福,头戴玉质发簪的中年人弯腰下车,打理了一下衣服后一抬头就看到了正和夫人拉着手的陆逝,陆景川明显一愣,后大步走进了家门。

    王羽香笑着:“看,你爹都不认识你了。”就拉着陆逝向陆景川迎去。

    陆景川上前和夫人叙了几句,就见陆逝在母亲身后施了一礼,道了句:“孩儿见过父亲。”

    陆景川虽然在这回来的路上就隐隐听到百姓们议论陆家二公子如今已今非昔比,又听首饰店掌柜的在门前大肆吹嘘陆公子为了给女佣买礼物如何如何彬彬有礼,如何如何付了十两银子,又听街边的糖葫芦小贩笑呵呵的说陆公子多给了多少个铜钱,也没想到自己的儿子竟和从前变得如此不同。

    “你是……逝儿?”陆景川甚至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睛,眼前这个风度翩翩,温和儒雅的少年才俊是自己那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二儿子。

    陆逝没有起身,只弓着身子再次道了句:“孩儿见过父亲。”

    听着熟悉的声音,陆景川再也掩饰不住内心的震惊:“你这……撞了一下石头,脑子开窍了?”

    王羽香轻打了一下丈夫的胳膊:“有你这么说儿子的吗,快进屋,让你见识见识儿子如今有多大变化。”

    三人并排走进会客厅,两位长者坐上位,陆逝坐会原来的位置。陆景川还是想不通怎么自己出去了两个月,先是听闻儿子摔落下马生命垂危,又是听说儿子苏醒记忆全无,这次总算是回了家,却看到儿子焕然一新,连半点以前的影子都看不见。

    王羽香先是向丈夫吹嘘着儿子苏醒后有多大转变,又说整个王城上下所有的公子加起来也不如她儿子半点好,又说自己儿子定是得了仙人指点灵窍贯通,甚至把自己用毛笔记录的陆逝那句诗也拿出来好生显摆。

    陆景川看着妻子递过来的诗句,又看着一脸无语的陆逝,纵然满腹疑问,却又无从问起,只能装模作样的说了句:“我知道了,你们先退下,我有事想单独和逝儿说说。”

    王羽香领会,转身带着佣人们走了出去。父子两就这么坐了半天一句话都没说,只是各喝各的茶,陆景川用余光瞥着清雅的儿子越想越不对劲:“逝儿,你跟爹说句实话,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

    陆逝心里苦笑一下:“父亲为何这样讲?”

    陆景川皱了皱眉:“我不相信晕厥数日之后会完全改变一个人的行为举止,言谈习惯。”

    陆逝轻放下水杯:“这有什么古怪,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在落马撞石的那一瞬间,我似乎看到了曾经嚣张跋扈的自己骑着马在王城横行,似乎看到了父亲为我处理麻烦时的无奈,看到了以前不懂事的自己有多混蛋竟让父亲母亲为难至此,苏醒后虽是短暂失去了全部记忆,但随着逐渐的恢复,我已明白作为一个二品大员的世家公子,首先要做的并不是如何表现自己,而是如何不让长辈蒙羞。”

    “虽然以前的记忆已经停止了恢复,但我也深知自己以前的跋扈行径对于督察府的反面影响有多深重,王城总督察的儿子竟是如此不堪的纨绔,让父亲丢了脸面,孩儿在这给父亲道歉了。”说着,陆逝起身跪在地上给陆景川磕了三个响头并道了一句:“父亲,孩儿以前错了。”

    陆景川眼睛一红,一下子扑到儿子身上,在外面如何高贵,如何冷傲,那是在外面,在这,他只是一个父亲,一个盼着儿子好的普通父亲:“不管你是如何看开的,不管你以前犯了什么错误,如今能幡然醒悟,为父还能说你什么,只感谢上天给了你第二次机会,让你重新来过。”

    父子两个,哦不,陆景川一个人感动了好久后放开了陆逝,坐回了主座,看上去甚至年轻了好几岁。

    “逝儿如今想做一个什么样的人,是想进入庙堂为官,还是想像你母亲家一样,富甲一方?”

    陆逝想了想,自己穿越之前虽是两家跨国集团董事长,但那毕竟是现代公司,各方面业务自己都很熟悉,但那一套放在古代不一定有多有用,再说自己之所以被杀,根本原因就是因为商业会战,所以自己已经不抱信心。

    看陆逝沉默,陆景川明白,儿子刚刚恢复记忆,如果追他追的太紧,难免出现问题,就说:“没关系,现在想不好就不要想,好好修养一段时间,不着急回答爹的这个问题。”

    陆逝笑了笑:“爹,我都修养了两个多月了,什么病也都好的差不多了吧。”

    陆景川也笑出了声:“那可不一定,古人云伤筋动骨一百天,现在不是还没到一百天呢。”

    王羽香隔着屏风看着父子二人相视而笑的场景放下了心,真正的退了出去。

    “父亲问我想做什么样的人,说实话我并不想入朝为官,我不喜欢过多的繁文缛节,不喜欢过多管束,经商方面我又没有那种头脑,如果非要选择,我想做一只闲云野鹤,写写诗,做个画,未来如果成亲,带着妻子游山玩水。”

    陆景川翻了个白眼:“说到底还是太懒。”父子两个又是一笑。

    “话说回来,成亲方面,有没有人选?看中了哪家姑娘?以前那楚家的小姐看中了你,你却拒绝了人家舍下面子的倒追,最后伤的人家随便找了个二流家族嫁了。如今你已今非昔比,不知你自己的心意是如何?”

    陆逝想了想:“儿觉得婚姻之事不能只依靠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更多的应该是自己是否喜欢,如果是自己不喜欢的人,哪怕是父母之命也很难做到如父亲和母亲一样的幸福快乐,至于喜欢的对象,请恕孩儿暂时没有目标。”

    陆景川听闻长叹一声:“你说的对啊,看看你大哥,当初就是为父听信了媒婆的花言巧语,让他娶了礼部尚书之女何梦珊,本以为他会高兴一下,没想到他却早已有了心中挚爱,那女孩得知他成亲的消息自刎而死,你大哥也在成亲前日逃出王城,得知那女孩自尽险些发疯。那时我不理解一个普通女孩如何比得上礼部尚书之女,后来冷静下来,我才发现自己有多糊涂。竟害了你大哥的终身幸福。”

    陆景川擦了擦眼泪:“逝儿,无论以后你喜欢上了哪家姑娘,尽管放手去追求你自己想要的,这方面为父不会逼迫你,你们孩子的幸福,应该由你们自己来选择。”

    陆逝看着面前座位上眼神里满是关爱的老者也是颇为感动:“那孩儿,就谢过父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