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漂流的浮萍
镇上有五天和七天一次的赶集，温思静每次去集市时，女儿总是会问：“妈妈，您这次不是去打工吧？”
“不是，是去买东西。”
“那您还会回家吧？不会像之前那样几个月没在家吧？”
“当然会回家。”
“您要说到做到，不要像上次那样没回家。”
“好。”
“说好了一定要回家啊，要记得啊。”
“放心吧，在家等妈妈回来。”
“一定要回来啊。”
再三保证过后，田福云才放心让母亲走，直到母亲如约回家，她才彻底放心了。
然而，春节过后，她被送到了村里的一个伯母家，这伯母是跟母亲同一个村出生长大的，两人也都嫁到了同村。
田福云在伯母家住下后，什么也没问，只是默默听着长辈们的谈话，她从谈话内容了解到：父母准备外出打工了，把最小的弟弟带走，留下的弟弟跟爷爷一起住，而她跟这个伯母一起住。
当时的她不明白，为什么要把自己送到这个不熟悉的伯母家里？而这伯母家隔壁就是爷爷家，难道她不能去跟爷爷一起住吗？她后来想到大概是怕爷爷带俩娃太累吧，所以就什么也不敢问，住在伯母家，她大部分时间是沉默的，不爱说话。
村里大部分人都来田福云家里吃饭，算是给她父母送别，这一餐后夫妻二人就要去远方寻求生计了。
父母虽然没直接告诉田福云这些事，但是她从大人们左一句右一句的谈话中也知道吃完这一餐，父母就要到很远的地方去了，眼看大人们都纷纷用完餐，田福云知道离别倒计时开始了。
村民们送夫妻二人到路边等待载人车辆，田福云也跟着去，她一直都想问父母能不能也跟着他们一起去？可终究没有勇气开口。
在路边等了一会，车终于来了。行李都搬上了车，眼看父母坐上了车，快关上车门时，田福云终于大哭起来，见车子正要开走，她追了上去，可叔叔田永军将她一把抱起，她想追也没法追了，即便能追，人的速度怎么也赶不上车子，她就这样眼睁睁看着父母坐车离开……
直到车子开出视线，她总算停止哭泣，也停止了挣扎，叔叔把她放下让她自己走。
“这夫妻二人最快也要到过年才回来了吧？三个孩子不可能都带走啊，可怜了这孩子，真没办法。”其中一个村民说。
“我想说她能不能懂事一点？哭什么哭啊？以后又不是见不到了。”另一位村民则是截然不同的态度。
“小孩子你指望她能理解多少？这娃娃才多大，没办法啊，为了挣钱也只能把她留下。”
田福云一心沉浸在悲伤中，对大人们的谈话也没怎么听进去，她只知道父母都要离开她很长一段时间，肯定比母亲去采花椒那次时间要长……
母亲不是答应过她不会再去打工了吗？可现在不只母亲要去，父亲也去，而她自己住在一个伯母家里，一点安全感也没有，生怕做错了什么事，一直都小心翼翼。
大概是因为她一直沉默寡言，所以在伯母家住了一段时间以后，她又被送去了外婆家。
回到相对熟悉的环境，她变得活泼起来，也暂时把父母的事抛之脑后了。
只是她一直想不明白，外公为什么总是骂人，尤其一喝醉就骂不停。
一早起来要是没有早餐吃，他立马就会骂外婆：“起那么早，在屋里屋外转来转去什么也干不成，连个早餐都没准备好，真不知道你一早起来是干了什么？”
无数个早晨田福云都重复听到这些话，可她发现，外婆只是沉默着，外婆一早起来就要去割草，喂猪喂牛那么忙，哪里有什么时间准备早餐？反倒是外公起那么晚，还总是骂人，让她很不理解。
她自己有时候也是莫名其妙被骂，导致一看到外公就只想躲开，有一次她忍不住问外婆、外公为什么那么凶？外婆才告诉了她答案:
“外公年轻的时候喜欢用火枪打猎，有一次操作不小心打到脸，所以他现在脸上有个疤，那个时候的医疗交通条件都很差，他被耽搁了很久才送到医院治疗的，从那以后他性情大变，我猜就是因为那一次意外影响了他吧，你外公原来很害羞的。”
“外公那么凶居然会害羞？”田福云不敢相信。
“他年轻的时候确实不怎么爱说话。”
“外婆，外公老是骂您，您恨他吗？”
“他骂有什么办法，忍着吧，我们夫妻都一起生活那么多年了。”这话外婆是很平静的语气说的。
“我爸也总是骂我妈，真是让人不理解！”
“你妈也是命苦，可是没办法，她为了你跟弟弟，她也要忍啊，你有机会说说你爸，让他别再打你妈。”
“可是我不敢啊，我爸会骂我的。”
“不会，你说说他，这样你妈少受点委屈。”
“真的不会骂我吗？”
“不会。”
田福云有些犹豫，可是想到可以让母亲不再挨打，她想试试。
隔壁有户人家安了座机电话，田福云就是通过这座机跟父母联系的，那时候全村还没做到家家户户都安座机。
有次接电话时，她终于忍不住跟父亲说:“爸，我听外婆说你经常打我妈，是真的吗？”
“没有，我怎么会打她？那也是她自己不听话。”
田福云听到此不敢再多说什么，生怕惹怒了父亲。
田福云另一个不明白的事就是她姨娘温思英为什么也是对她凶巴巴的，还动不动就瞪她，好像两人有深仇大恨一样，有时候弟弟来外婆家，她对弟弟就表现得很喜欢，可对她就是截然不同的态度，一开始她觉得费解，后面索性不去纠结了。
由于长期分开住，田福云对这个弟弟不算熟悉，此时的她不懂大人们口中所说的这个“让”字。
“你年龄比弟弟大，要让着弟弟”，这是她最常听到的一句话了，可要求她完全做到，还真不容易。
有次夏天，弟弟来外婆家，外公让她跟弟弟在家门口一个小水池那里玩水，二人玩得不亦乐乎，以至于没注意到水池里的青苔，弟弟踩到青苔，滑到水池外边去，后脑勺磕到石头上破了，哭声引来了大人，外婆见他头破了，赶忙止血。
“玩的时候不知道小心点！看你怎么当姐的？”田福云知道自己又被外公骂了，明明是他让姐弟二人玩水的，怎么现在啥都怪自己啊？她此刻虽然委屈，但是不敢吭声。
只是从那以后对这弟弟的好感下降了很多，而且他动不动就哭，说几句、碰他一下也哭，故意引来大人，这让田福云更讨厌他了，所以姐弟二人几乎是在不断争执中长大的。
“不是，是去买东西。”
“那您还会回家吧？不会像之前那样几个月没在家吧？”
“当然会回家。”
“您要说到做到，不要像上次那样没回家。”
“好。”
“说好了一定要回家啊，要记得啊。”
“放心吧，在家等妈妈回来。”
“一定要回来啊。”
再三保证过后，田福云才放心让母亲走，直到母亲如约回家，她才彻底放心了。
然而，春节过后，她被送到了村里的一个伯母家，这伯母是跟母亲同一个村出生长大的，两人也都嫁到了同村。
田福云在伯母家住下后，什么也没问，只是默默听着长辈们的谈话，她从谈话内容了解到：父母准备外出打工了，把最小的弟弟带走，留下的弟弟跟爷爷一起住，而她跟这个伯母一起住。
当时的她不明白，为什么要把自己送到这个不熟悉的伯母家里？而这伯母家隔壁就是爷爷家，难道她不能去跟爷爷一起住吗？她后来想到大概是怕爷爷带俩娃太累吧，所以就什么也不敢问，住在伯母家，她大部分时间是沉默的，不爱说话。
村里大部分人都来田福云家里吃饭，算是给她父母送别，这一餐后夫妻二人就要去远方寻求生计了。
父母虽然没直接告诉田福云这些事，但是她从大人们左一句右一句的谈话中也知道吃完这一餐，父母就要到很远的地方去了，眼看大人们都纷纷用完餐，田福云知道离别倒计时开始了。
村民们送夫妻二人到路边等待载人车辆，田福云也跟着去，她一直都想问父母能不能也跟着他们一起去？可终究没有勇气开口。
在路边等了一会，车终于来了。行李都搬上了车，眼看父母坐上了车，快关上车门时，田福云终于大哭起来，见车子正要开走，她追了上去，可叔叔田永军将她一把抱起，她想追也没法追了，即便能追，人的速度怎么也赶不上车子，她就这样眼睁睁看着父母坐车离开……
直到车子开出视线，她总算停止哭泣，也停止了挣扎，叔叔把她放下让她自己走。
“这夫妻二人最快也要到过年才回来了吧？三个孩子不可能都带走啊，可怜了这孩子，真没办法。”其中一个村民说。
“我想说她能不能懂事一点？哭什么哭啊？以后又不是见不到了。”另一位村民则是截然不同的态度。
“小孩子你指望她能理解多少？这娃娃才多大，没办法啊，为了挣钱也只能把她留下。”
田福云一心沉浸在悲伤中，对大人们的谈话也没怎么听进去，她只知道父母都要离开她很长一段时间，肯定比母亲去采花椒那次时间要长……
母亲不是答应过她不会再去打工了吗？可现在不只母亲要去，父亲也去，而她自己住在一个伯母家里，一点安全感也没有，生怕做错了什么事，一直都小心翼翼。
大概是因为她一直沉默寡言，所以在伯母家住了一段时间以后，她又被送去了外婆家。
回到相对熟悉的环境，她变得活泼起来，也暂时把父母的事抛之脑后了。
只是她一直想不明白，外公为什么总是骂人，尤其一喝醉就骂不停。
一早起来要是没有早餐吃，他立马就会骂外婆：“起那么早，在屋里屋外转来转去什么也干不成，连个早餐都没准备好，真不知道你一早起来是干了什么？”
无数个早晨田福云都重复听到这些话，可她发现，外婆只是沉默着，外婆一早起来就要去割草，喂猪喂牛那么忙，哪里有什么时间准备早餐？反倒是外公起那么晚，还总是骂人，让她很不理解。
她自己有时候也是莫名其妙被骂，导致一看到外公就只想躲开，有一次她忍不住问外婆、外公为什么那么凶？外婆才告诉了她答案:
“外公年轻的时候喜欢用火枪打猎，有一次操作不小心打到脸，所以他现在脸上有个疤，那个时候的医疗交通条件都很差，他被耽搁了很久才送到医院治疗的，从那以后他性情大变，我猜就是因为那一次意外影响了他吧，你外公原来很害羞的。”
“外公那么凶居然会害羞？”田福云不敢相信。
“他年轻的时候确实不怎么爱说话。”
“外婆，外公老是骂您，您恨他吗？”
“他骂有什么办法，忍着吧，我们夫妻都一起生活那么多年了。”这话外婆是很平静的语气说的。
“我爸也总是骂我妈，真是让人不理解！”
“你妈也是命苦，可是没办法，她为了你跟弟弟，她也要忍啊，你有机会说说你爸，让他别再打你妈。”
“可是我不敢啊，我爸会骂我的。”
“不会，你说说他，这样你妈少受点委屈。”
“真的不会骂我吗？”
“不会。”
田福云有些犹豫，可是想到可以让母亲不再挨打，她想试试。
隔壁有户人家安了座机电话，田福云就是通过这座机跟父母联系的，那时候全村还没做到家家户户都安座机。
有次接电话时，她终于忍不住跟父亲说:“爸，我听外婆说你经常打我妈，是真的吗？”
“没有，我怎么会打她？那也是她自己不听话。”
田福云听到此不敢再多说什么，生怕惹怒了父亲。
田福云另一个不明白的事就是她姨娘温思英为什么也是对她凶巴巴的，还动不动就瞪她，好像两人有深仇大恨一样，有时候弟弟来外婆家，她对弟弟就表现得很喜欢，可对她就是截然不同的态度，一开始她觉得费解，后面索性不去纠结了。
由于长期分开住，田福云对这个弟弟不算熟悉，此时的她不懂大人们口中所说的这个“让”字。
“你年龄比弟弟大，要让着弟弟”，这是她最常听到的一句话了，可要求她完全做到，还真不容易。
有次夏天，弟弟来外婆家，外公让她跟弟弟在家门口一个小水池那里玩水，二人玩得不亦乐乎，以至于没注意到水池里的青苔，弟弟踩到青苔，滑到水池外边去，后脑勺磕到石头上破了，哭声引来了大人，外婆见他头破了，赶忙止血。
“玩的时候不知道小心点！看你怎么当姐的？”田福云知道自己又被外公骂了，明明是他让姐弟二人玩水的，怎么现在啥都怪自己啊？她此刻虽然委屈，但是不敢吭声。
只是从那以后对这弟弟的好感下降了很多，而且他动不动就哭，说几句、碰他一下也哭，故意引来大人，这让田福云更讨厌他了，所以姐弟二人几乎是在不断争执中长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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