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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刺目

    许蒙自信自己绝不会失手,他那一拳也实实地没有落在空处。

    “当——”

    他砸到了一块比世间任何金属还要硬,比任何冰还要冷的东西。

    可他为何什么都没看见?

    那里为何是一片空?

    还是说,那是无状之状,无物之象,是一柄无形之剑?

    可世间怎会又如此之冷的剑?袭人肌肤,寒冷砭骨。

    许蒙一脸忌惮地望着那里,一尊淡金色阳神负手而立,似是无垢琉璃之躯,而那张冰冷淡漠的绝美脸颊,却正是何小青。

    丁白已骇呆,他忍不住问道:“何仙子,你这是……”

    何小青淡淡回道:“阳神出窍。”

    丁白惊呼道:“你……你难道突破到第九境出窍境了?”

    何小青道:“不错。”

    丁白道:“可……可杜源他不是一直在暗中窃取金精山的气运,这些年金精山的修士也因此修为止步不前,金精山更是每况愈下,已成为七十二福地的末流山头,若非自身财力雄厚,恐怕早被踢出行列之外。”

    他显然是知情人之一。

    假使你有一个恨之入骨的仇敌,你绝对也会对他的所作所为查的一清二楚,知根知底。

    何小青对此丝毫不感意外,她只淡淡道:“我一年前迟迟没能突破真人境,便离开了金精山,去了一趟剑气州。”

    丁白瞪大眼珠子,他悚然动容道:“你莫非是去了那个地方?”

    他连那个地名都不敢说出来,像是被下了禁口令。

    何小青点头道:“我去了剑气狭间,然后就突破了。”

    丁白已说不出话来,只有知道那个地方的人,才知道那个地方对于剑修而言的地位,且要想从那里成功活下来,简直是难如登天。

    而活下来的剑修,哪一个不是闻名天下十四州的剑仙?

    丁白知道,不日后,金精山何小青必为水云州招牌剑仙之一,而金精山的地位也将水涨船高,如日中天。

    “若是有幸能看见金精山脱离七十二福地之列,进到那三十六小洞天之中,便是死也无憾了。”丁白暗叹一声。

    他又想到自己被人废了全身修为,已经沦落成凡夫俗子,心中不免有些低落,暗自摇头叹息。

    何小青忽而抬手,虚指许蒙。

    她冷冷道:“你的金丹是自己震碎,还是我来动手?”

    许蒙吓得瞬间面无人色。

    丁白心中一暖,一扫阴霾。

    何小青明明只是一尊阳神,而她的本体和她的那柄剑也不在此处,但许蒙却感到了这尊阳神手中确确实实地握住了一把剑。

    一把看不见的剑。

    黄青此时面目变得十分痛苦,他的剑是用来杀人的,而就在刚才,若非是何小青阳神出窍来救,他已死在许蒙手下。

    他想杀许蒙,却杀不了,反而被杀。

    他这样的人,怎能忍受这般耻辱?

    他恨不得把自己杀了,来让他的剑喝上喷涌的鲜血。

    他的剑出鞘必要见血!

    不是别人的血,就是他自己的血!

    黄青已割破了他的手腕,血流进了剑鞘中。

    王孙在后面注视到这一幕,他却并无出声,只是默默看着。

    他的目光在暗中流转,在想些什么?

    而许蒙早已两股战战,汗流浃背。

    何小青不留丝毫情面,她抬手一剑挥去。

    她的剑虽快不过黄青的剑,但她的剑,胜在于一个字,冷。

    冷得让人觉得身陷在穷冬烈风之中。

    瞬间就要成为一块冰雕。

    而事实也正是如此,许蒙没有任何还手之力,一刹那,整个身体便已凝固,表情呆滞。

    赫然成了一块人形冰雕。

    他的生命也被冻结住了,永远。

    何小青玉足轻踏,走到许蒙面前,她荑指轻弹,已成冰雕的许蒙在顷刻间,化作冰粉。

    没有血,没有肉。

    只剩下一堆冰渣碎粉。

    她眉头轻皱,为何察觉不到金丹?

    但却未多想,想来也有早在她出手前,金丹自碎了。

    世间怪闻何其多,她总不能样样追根究底。

    丁白心中一声感慨,这废了自己全身修为的人,如此轻易地便死在了何小青手下,世事难料啊。

    正在这时,何小青又来了。

    这次来得却是本尊,她阳神感知后,瞬间归位,而本尊手中提着一个血淋淋的人头,那人头沾满了血,而那血又被雨水冲干。

    如此,丁白才能看清楚这人头的长相,一张平平无奇的脸,脸上尽是伤痕,而每一条狭长的伤痕,都在昭示着他曾经历的苦难过往。

    眉目间与丁白有些相似。

    丁白只用目光扫了一眼,他便知道这人就是杜源,他那个从未见过的亲生父亲。

    到底是血浓于水,丁白竟忍不住的身体发颤,他霎时间已哑了。

    这个他二十九年来无时无刻不想杀死的人,此刻已断气,死绝。

    他的滋味是什么样的呢?

    他会不会在许多年后,蓦然回首,想起这段往事时,长长叹气一声呢?

    丁白忽然发觉外头的雨停下来了,而那一轮血月,也变得暗淡许多。

    似是此间事了,尽散去。

    丁白抬头道:“他死之前,有什么话说没?”

    何小青先是下意识地摇摇头,又忽然迟疑道:“他死前欲言又止,嘴里似乎要说出什么话,但我……”

    她突地顿了一下,接着道:“我只看见了他死前的那个口型,但不知道那个口型是在说什么字。”

    丁白轻叹一声,他唤来那个一直候着的心腹,吩咐道:“将他妥善安葬,入土为安吧,还有执法堂的那些人,让他们自行行事,他们应该知道怎么做,还有暗堂的那些人……也全部下葬吧。”

    那人应声后便离开了。

    “今夜……已死了太多人了……”

    丁白轻轻叹气,可二十九年前岂非也是死了不知多少人?

    血债只能血偿。

    他目中露出一丝丝痛苦和疲惫。

    他已有些累了。

    只愿日后的金精山再不必出现这样的血案。

    虬髯大汉缓缓走到丁白身边,他知他的结拜大哥,已到了心力交瘁,疲惫不堪的地步。

    他伸手拍了拍丁白的肩头,给了一个憨厚淳朴的笑容。

    丁白回了他一个有些憔悴的笑容,但满满的真心实意。

    只是,为什么那个笑容瞬间凝固了,如镜片般刹那间破碎,换成了满脸的不可置信,眼珠子似要凸出,目中尽是震惊之色。

    只因何大海袖口中刺出的那把尖刀,突兀扎进他的咽喉之中。

    血已止不住地流出。

    那天上的月骤亮,亮的比地上的血还要刺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