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与恨

    监狱会面室。

    临刑前一天，妈妈坐了一天一夜的火车，终于和儿子见了最后一面。

    妈妈拄着拐杖，颤颤巍巍进了会面室，望着儿子消瘦的脸庞，嘴唇哆哆嗦嗦，欲言又止。

    儿子看着白发苍苍的妈妈，怒发冲冠，眼里喷射出愤怒的火花，他吼道：“妈妈呀，我这一生最恨的人就是你！”他见着妈妈后，咬牙切齿地说出了第一句话。

    妈妈深情地看了儿子一眼，她干瘪的手指理了理凌乱的白发，低头啜泣。她不时用棉袄袖子擦拭着眼泪。

    儿子怒视着妈妈，眼睛里放着凶光，他恶狠狠地说道：“妈妈，你为什么对我那么好，从小惯养我，让我最终走上了绝路。我恨啊，妈妈！”

    妈妈似乎不敢与儿子对视，她把头低的更低了。她双手捂着满是皱纹的脸，嘤嘤哭声在她手指间溢出。

    妈妈：“……”

    儿子猛地拍了一下台面说：“你倒是说话啊，妈妈！你为什么偏偏对我那么好？而不是大哥二哥大姐他们？你说话啊妈妈，这到底是为什么？”

    妈妈的身体颤抖了一下。这时候，她的哭声更大了。悲痛的哭声在会面室里回荡。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妈妈终于止住了哭声。她突然扬起头来，大声对他说道：“儿啊，你不是妈妈的亲生儿子。”说完，她浑浊的眼睛里又有滚烫的泪珠流下。

    儿子听后不啻为一声惊雷。顷刻间，时间凝固在那里。他的眼珠子瞪得和电灯泡似的，惊奇地审视着眼前这个满头银发，佝偻着身子，与他朝夕相处近二十年的老妇人。

    他嘴巴张了几下，又合上了……然后再张开，他嘴唇哆嗦着终于挤出几个字来：“妈妈，你说的是真的吗？你不会骗我吧？”

    妈妈擦干了眼泪，然后，她使劲地点了点头。她说：“二十年前的一个夏天，我和你爹开着拖拉机去镇上送公粮。回来的路上，发现路边有一个用小棉被包裹的东西。我让你爹停下拖拉机下去看看。你爹打开棉被一瞧，里面包裹着一个刚出生不久奄奄一息的孩子……你猜那个孩子是谁？他就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的你啊，儿子！”

    儿子听后，两眼紧闭，双手抱着脑袋，静静地趴在台面上，似死去一般。

    妈妈停顿了一下，她又继续说道：“妈妈把你抱回家的当天夜里，你就发起了高烧，妈妈吓得一夜没有合眼。从那时起，你三天两头闹毛病，我和你爹抱着你到处求医给你治病。你一岁的时候还干瘦如柴，直到三岁你才会扶着墙根走路，到了上小学的年纪你还是一副病恹恹的身子。妈妈宠着你就是怕哪一天你被老天爷‘带走’啊，儿子！”

    妈妈说完，放声痛哭。过了一会，妈妈又说：“结果，老天爷没有把你‘带走’，是妈妈我把你宠上了绝路！”

    儿子猛地抬起头来，放声大哭。那哭声惊天地，泣鬼神……